周信皱了皱眉,还真是不巧,这两天李达康刚好出差去了,没在京州。
“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李市长去外地出差了,不在市里,没办法来见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提,也是一样的。”
“和你有什么好说,你一个副的,说话又不管用,要是正的市长不在,把光明区区长丁义珍叫来也行。”中年男子道。
身边的人听了这话,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赶紧又改口道:
“不好意思,我刚才说错了,叫光明区区委书记丁义珍来。”
周信不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堂堂市委常委,在这几个人眼里,竟然还不如丁义珍管用。
“叫丁义珍来可以,但你们要先告诉我,今天究竟为了什么事。”
几人立刻围在一起商量起来,最后还是坐在护栏上的中年男子开了口。
“我们都是农民工,帮光明区老年大学盖楼,三年了还没拿到工钱,不找光明区的书记,还能找谁?”
“光明区欠了你们多少工钱?”
“欠了我们三百万。”
“三百万?”
周信听到这个数目,立刻明白了。
很显然,这几个人并不是讨薪的,而是来要工程款的,当然,他们的薪水可能也是工程款的一部分。
“那你们先等一下,千万不要激动,我这就打电话让他来。”
周信并没有直接把电话打给丁义珍,而是打给了祁同伟。
“祁书记,这几个人是来讨要光明区老年大学工程款的,他们指名道姓要见丁义珍。”
“多少工程款?”
“三百万。”
“那你先稳住他们,打电话叫丁义珍过来,看看具体怎么说。”
……
这时,一辆消防车和一辆皮卡驶入市人大的院子里,救援队伍到了。
两台车停在大楼边上,下来了八九名消防员。
他们分成了两组。
其中四人从皮卡车厢里拖出一个大型充气救援护垫,铺开后开始充气,以备不时之需。
剩下的人,则全部冲入了大楼。
见此情景,祁同伟稍微松了口气,在心里盘算起来。
他虽然没有去过光明区,但凭借经验也能想到,稍微像样点的办公大楼,三百万肯定是盖不起来的。
极有可能,是中标单位拿下工程之后,自己完成了主体设施,然后把配套设施转包给了别人去做。
或者,他们把工程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分包给了小型工程队或者包工头来干,而这几个人,就是其中的一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工程款的问题,恐怕要扯皮了……
与此同时,楼顶上的农民工开始生气了。
“你好歹也是一个副市长,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了叫丁义珍来,却把消防队的人叫来了。”
“没有没有。”周信赶紧摆摆手,解释道:
“我刚才打电话,确实是叫丁义珍的,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至于这些消防队员,应该是楼下那些围观的人叫的。”
“丁义珍真的来了,你要是骗我们,我们立刻就跳下去。”
“千万不要,他真的来了,最多十分钟就到,我要是骗你们,这个副市长就不干了。”周信道。
“那好,我们就信你一回,再等十分钟。”
七八分钟之后,丁义珍和孙连城,以及几名光明区的干部,也来到了楼顶。
周信宽了宽心,用严厉的口气说道:
“丁书记,你是怎么做工作的,让光明区的事情闹到市人大来了,赶紧过去,必须妥善解决问题,要是出了意外,拿你是问。”
“周市长,您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丁义珍说完这话,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开口发问。
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那位一直坐在护栏上的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他在护栏上走了几步之后,用力往外一跳。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还有人下意识的发出来惊呼声。
隔楼相望的祁同伟,则喊了一句“卧槽”,拔腿就往电梯间跑去……
第473章 集体甩锅
京州市委大楼和市人大办公楼,同属一整套建筑群,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两百米。
祁同伟赶到的时候,坠楼现场围满了人,包括周信、丁义珍、孙连城、孙海平和市人大的几位副主任。
众人见祁同伟过来,主动让开一条路,祁同伟走到里面,发现那个坠楼的农民工身上已经盖了白布。
他看向周信,问道:“人已经死了?”
周信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回道:“祁书记,对不起,是我工作没做好。”
唉……
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
市人大办公大楼有八层,近三十米高,从这个高度跳下来,而且摔在水泥地上,生还的可能是非常小。
“这个充气救援垫,为什么没有起到作用?”
“祁书记,死者跳楼之前走了好几步,故意避开了充气垫。”消防队长回道。
“是么?”
祁同伟起身上前,想仔细计算一下充气垫和死者的距离,可他刚迈出两步,就被市公安局长孙海平拽住了。
他以为祁同伟是要去看死者,劝道:“祁书记,您千万别过去,死者是头着地,实在没法看。”
“头着地?”
听了这话,祁同伟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死者先是故意避开充气垫,然后头着地。
很显然,他是蓄意自杀,而且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就是欠薪吗,一个人最多几万块钱,有必要主动寻死吗?
就算要寻死,也应该等到谈过之后,真的拿不到钱,再做决定啊。
现在都还没开始谈,他为什么要急着跳楼呢?
这件事肯定暗藏玄机。
念及于此,祁同伟看向孙海平。
“孙局,和死者一起来的几个人呢,先全部控制起来。”
“祁书记,已经全部控制起来了。”张海林用手指向不远处。
祁同伟放眼望去,只见那几个人都上了手铐,蹲在角落里,有民警看守。
“那行,先派人把他们带回公安局,关押起来,问问具体怎么回事,再让殡仪馆的人过来收尸。
还有你们,全部跟我回市委。”
……
市委会议室里,足足坐着二十多个人,显得比较拥挤,却异常的安静。
除了所有在家的京州市委市政府领导之外,还有市人大的三位副主任,以及光明区和相关单位的主要领导。
众人或低着头,或齐刷刷看着一脸凝重的祁同伟,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年头,欠薪不算什么,有人跳楼也不算什么,但是因为讨薪而跳楼,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跳楼的地点还是市人大办公楼,影响极坏。
如果不拿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恐怕要被省委问责,就连祁同伟也会被严厉批评。
但祁同伟并没有去想被问责和批评的事,而是认真分析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最终发现,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一个人:丁义珍。
那些人威胁跳楼,是为了拿到钱,却在还没有开始谈的时候就先跳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觉得没希望要回来钱,所以把事情搞大,以命换钱。
但是这里又有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那个死者,他为什么愿意跳?
是不是其他的人,对他许诺过什么?
第二个问题,他既然要跳,为什么早不跳晚不跳,偏偏要在丁义珍来了之后再跳?
难道他们要害丁义珍?
第三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害丁义珍?
工程款已经被拖欠三年了,那时候丁义珍还没到京州呢,按理说,这笔账应该算在丁义珍的前任江治才身上才对啊……
虽然问题的关键在丁义珍,但祁同伟并没有先问他,而是看向几位市人大副主任。
“王副主任,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会让这几个农民工,跑到人大的办公楼顶上?”
常委副主任王俊如小心翼翼的回道:“祁书记,我检讨,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
“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说说原因。”
“这事我已经查过了,他们进去的时候,带着楼梯和工具,说是要检修楼顶的水塔,人大的同志们都被骗了,所以才没有阻拦。”
“原来是这样,那怪不得你们,但要记住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祁同伟说完这话,又看向丁义珍。
“丁书记,据我所知,这件事是出在你们光明区身上。光明区老年大学建楼,为什么会拖欠工程款,而且长达近三年之久,解释一下吧。”
丁义珍眼珠子一转,回道:“祁书记,光明区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身为区委书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您和市委,对我进行处分。
关于这件事,您刚才也说了,老年大学的工程款已经拖了三年,但我调到光明区任职,才一年多时间,并不清楚内情啊。”
紧接着,他把锅甩给了孙连城。
“孙区长,你在光明区工作了很长时间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老年大学盖楼的时候,你是常务副区长,应该比较了解吧?”
孙连城心里咒骂了一句,但他也不傻,说道:
“祁书记,事情已经出了,我绝不会推卸责任,愿意接受处分,哪怕市委将我撤职,也毫无怨言。”
然后一转手,又把锅甩给了光明区区委办公室主任胡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