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伟,不是我们要驳你面子,你当年上大学、读研究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村里人责无旁贷。
但那个紫溪村和我们石塘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找我们借钱帮他们修路,实在说不过去。”
“支书、村长,你们不要急,听我慢慢说。”祁同伟细心解释道:
“县里的领导对这条路很重视,开工那天,李县长,王副县长、丁副县长,还有交通局和红山乡的主要领导,全部都到了现场。
你们也知道,我在紫溪村当驻村干部,急需政绩才能升上来,而这条路一旦修成了,就是我最大的政绩。
另外,这条路虽然修在紫溪村,但出钱的还是县政府,也就是说,这十万块钱,是我代表县政府向乡亲们借的。
李县长已经承诺了,最多半年,就能连本带利还回来,一点风险都没有。”
听说这笔钱借出去毫无风险,而且祁同伟还有可能因此升官,祁志勇和李红兵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历史上,石塘村曾经出过一位进士和好几位举人,也算个名门望族。
可建国后,出过的最大领导,也就是个公社主任,而且还是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太需要有个当官的撑门面了。
“同伟,你可不能糊弄我们。”
“为了十万块钱,我有那个必要吗?要不是答应了李县长,一个月之内把钱凑齐,光靠紫溪村卖茶叶,最多三四个月就够了。
而且我回村借钱的事情,是李县长同意的,你们想想,如果李县长记住这件事,随便给石塘村一点政策上的照顾,那是区区十万块钱能换到的吗?”
祁同伟左一句李县长,右一句李县长,祁志勇和李红兵哪里招架得住,很快就答应了借钱的事情。
不过这回,二人没有再召集村民开会,村委会账上就有六万多现金,拿出六万给了祁同伟,剩下的四万,由路边那些开修理铺和农资商店的富户凑凑就行了。
毕竟金山县如果发展好了,这十几户人家也相对更受益一些。
吃完午饭,祁同伟带着十万块现金,一个人开车走了,二蛋则因为这几天家里要插秧,留了下来。
他先去了趟交通局,想把工程款交齐,可张国强带着财务科长去岩台市交通局开会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
无奈之下,祁同伟只能先回紫溪村。
下午的日头依然比较毒,崎岖的土路上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可面包车开到离紫溪还有四五公里的地方,祁同伟却发现有一辆摩托车横着倒在路中间,挡住了去路。
他坐在车上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摩托车主人的身影。
怪了,难道是乡里的工作人员有事要去紫溪村,半路上车坏了修不好,就丢在这里找人来修?
那也应该摆在路边停好啊,怎么会躺在路中间。
不过奇怪归奇怪,祁同伟也没有想太多,他打开门下了面包车,打算先把摩托车移到路边再说。
就在他低下身子用力扶车的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身后好像有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已经有两把闪亮的匕首,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把手举起来。”
祁同伟是从治安极好的年代穿越过来的人,哪里见过经历过这场面,当然不敢反抗,乖乖的把双手举过头顶。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有仇吗?”
“我们是绿林好汉,和你没仇,只要钱不要命。”
听说对方不要命,祁同伟松了口气,十万块钱就在身后的车上,虽然不少,但钱财是身外之物,怎么样也不能和性命相比。
“如果只要钱的话,车上有,你们拿走就是了,千万不要伤害我。”
刀架在脖子上,祁同伟的语气怂的一批。
“黑皮,你去车上看看。”
话音刚落,架在祁同伟脖子上的匕首就少了一把,压迫感也迅速降低了不少。
“狗哥,钱找到了,一共十刀,十万块钱应该一分不少。”片刻后,黑皮的声音传来。
“行,快点把钱包好。”狗哥回道。
“兄弟,实在是对不住了,委屈一下。”
话音刚落,祁同伟的后脑就挨了重重一击,剧烈的疼痛,令他直接趴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
紧接着,大腿又被狗哥踢了几脚,他哪里敢动,强忍着一声不吭。
“咦,一下就晕过去了?果然是个书生,一点都不抗揍。”狗哥自言自语道。
黑皮走了过来,把祁同伟翻了个身,见他两眼紧闭,毫无反应,问道:“狗哥,要不我们干脆把他做掉得了?”
“放屁。”狗哥踢了黑皮一脚。
“我们出来混的,拜的是关二爷,就得讲道义,说了要钱不要命,那就要钱不要命,不然传出去,我们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再说,我们就算要杀,也只能杀那些贪官污吏。这小子虽然也是个当官的,但他不算坏,还借钱给老百姓修桥铺路,做的都是善事,我们抢这个钱已经缺了大德了,要是再伤他性命,那还是人吗?”
“可是他醒来之后,去找人帮忙怎么办?”
“没事,我们把他的车钥匙拿走,丢到河里去就行了,这荒郊野外的,他就算醒了,没有一个多钟头走不回村,那时候我们早跑远了。”
“轰隆隆……喀喀……”
片刻后,摩托车的发动机声音响起,并且渐行渐远,直到没有了声息。
祁同伟害怕有诈,仍然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竖起耳朵倾听,又等了几分钟后,确定周围再无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张开了眼。
两个劫匪真的已经跑了,他长舒一口气,回到面包车上。
没有了车钥匙,祁同伟只能模仿电视剧里的镜头,从工具箱里翻出把螺丝刀,撬开仪表盘和钥匙盖,用连接点火线的方式启动。
里面线路不少,他也不知哪根是点火线,就一根一根去试,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找对了线路,把面包车发动了。
第48章 石塘村执行家法
叶飞新官上任伊始,很是尽忠职守,上班时间寸步不离村委会,突然听到远处传来的汽车声,他知道是祁同伟回来了,立马出门相迎。
“祁哥,你出什么事了,流了这么多血,我去找人给你包一下。”叶飞被祁同伟的模样吓了一跳。
“我在回村的路上遇到抢劫犯了,没受什么重伤,你先别管我,赶紧多找几个人,一起去追。”
祁同伟交代完,拿起电话拨向派出所:“项所,我是祁同伟,我被人抢劫了,你赶紧找人堵住各个路口,别让劫匪跑了。”
“小祁,你不要急,说说劫匪有什么特征,在哪抢的你?”项党育冷静的问道。
“两个男的,半个小时前在乡里到紫溪的土路上抢了我十万块钱,他们骑着辆嘉陵125摩托车,本地口音,一个外号狗哥,一个外号黑皮,但我没看见他们的人,身高长相全都不知道。”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通知县刑警队的人,让他们封锁各个路口,进行排查。”
紧接着,祁同伟又拨通了李达康办公室的电话。
“达康县长,我是祁同伟,我刚借到的十万块工程款被人打劫了,你能不能多调动一些人,对歹徒进行围堵。”
“什么,有这种事?你赶紧说说具体情况。”李达康下意识的拿起了纸笔。
等听完祁同伟的描述之后,李达康安慰道:“小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歹徒跑了。”
这边的电话还没挂,李达康又用另一台电话打给了吴金虎。
“吴局,有个叫祁同伟的年轻干部被人抢了,歹徒已经跑了半个多小时,你赶紧派人去抓。”
吴金虎一听是祁同伟被抢,心里不禁乐了,差点没笑出声。
老天有眼,祁同伟,我不收你,自然有人收你,看你以后还狂不狂。
他推脱道:“李县长,局里警力有限,恐怕派不出几个人。”
李达康何许人也,哪能听不出他的口气,瞬间暴怒:“吴金虎,你当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在你的辖区内,大白天发生拦路抢劫的事情,你平时的工作是怎么做的?我现在命令你,十分钟之内,必须把县公安局和各派出所全部能用的警力都派出去,封锁住出金山的全部路口。
我十分钟后会到公安局,如果让我发现一个闲人,你这个公安局长就不要干了。”
吴金虎本还打算再推脱几句,可一想到李达康才是金山县的实际一把手,背景更是强大,自己根本惹不起,只得接受命令,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刑警队。
可当他走进刑警队大门,却立马傻了眼。
“人呢?人都到哪去了?”
唯一留守的女民警向他解释道:“吴局,于队把人全带出去了,说是红山乡有个干部被人抢了。”
“没有我的批准,谁让他带队出去的?”
“好像是红山乡派出所所长项党育。”
“岂有此理。”吴金虎捏紧拳头,重重的砸在门上。
……
县城到红山乡途中的一个三岔路口,此时聚集了十几个人,除了一个头上打着绷带的年轻人之外,剩余的都穿着警服的,引得不少路过的群众驻足观望。
“小祁,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县刑警队队长于涛,这两位是副队长,赵光明,赵东来。”
“师父,现在要争分夺秒,就别一一介绍了,还是先让祁同伟同志想一想细节情况,争取多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于涛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但人很精干,眼神里带着股刚毅。
“于队,我刚才已经仔细想过了,这两个歹徒抢劫我,是有备而来的,因为他们知道三件事,一是我知道车上有钱,二是知道我的行踪,三是知道这笔钱是拿来修桥铺路的。
同时知道这三件事的人并不多,只有石塘村的支书村长和借钱给我的十几户人家,但我对他们非常熟悉,而两个劫匪的声音完全是陌生的,可以排除作案嫌疑,另外,交通局财务科的人也清楚,但想想也不太可能是他们。
而且这里有个疑点,就是我不认识劫匪,但劫匪可能对我很了解。因为那个叫狗哥的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是书生,不抗揍,一下就打晕了。”
“这个线索很重要,我们刑警队会采取针对性措施的。”
李达康下了死命令,全县警力倾巢出动,部分基层工作人员也被调动起来,洒下天罗地网,把所有可能离开金山县的道路全都布控起来,连村里的小路也不放过,逐个排查可疑人员,场面堪比疫情封城。
但那两个劫匪就像人间蒸发似的,始终不见踪迹,考虑到他们是本地口音,很可能是就地潜伏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刑警队的人来到石塘村,把李军给带走了。
于队和项所一起分析,李军不仅知道祁同伟的行踪,也知道他车上有钱,两人不久前还发生过冲突,而且李军是混社会的,认识不少三教九流。
几个因素结合下来,李军有串谋他人抢劫祁同伟的重大嫌疑。
这货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蛋,刚开始还嘴硬了几句,一上手段,立马全招了。
原来,祁同伟上次在筹钱买股票的大会上,当着全村人的羞辱过他,所以一直怀恨在心,这次祁同伟借到钱之后,他立刻就找了道上的两个朋友,去前往紫溪村的路上守株待兔。
但狗哥和黑皮是李军混社会时认识的狐朋狗友,彼此了解并不深,连名字都叫不来,只知道他们是莲湖乡人,具体哪个村的就不清楚了。
对于警方来说,这已经是突破性的进展,很快莲湖乡就被封锁了,准备进行地毯式搜查,街头巷尾和田间地头的电线杆上,也贴满了带有两名劫匪画像的通缉令。
……
消息传回村里,当天晚上,祁志勇和李红兵就带着几个人,把李军的父母押到祠堂罚跪,围观的村民更是挤的水泄不通。
李红兵威严的站在两人面前,手持一根长鞭,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家法。
“我们祁李两家的祖先,几百年前来到这里,开村石塘,定下了忠孝仁义的祖训,明清那会,村里出过好几个进士和举人,在周边一带也算名门望族。
最近几十年,村里人才凋零,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没少被其他村的人耻笑。现在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个同伟,成了国家干部,有机会光耀门楣,重振石塘村的威风,却差点被李军那个狗崽子给害了。”
“李金水,你教子无方,该不该罚?”李红兵恶狠狠的道。
“村长,我错了,该罚。”
“你不要叫我村长,今天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是所有李姓人的族长,要对你执行家法,二十鞭,受不受得了?”
听说要打二十鞭,李金水吓坏了,连忙对着祖先牌位磕头,想要求饶。
一旁的祁志勇也吓了一跳,阻拦道:“红兵,使不得,教训一下就可以了,二十鞭怕是要打成重伤,现在不比旧社会,滥用私刑的后果很严重。”
“什么严重不严重的。”李红兵咬着牙道:“志勇哥,如果今天换一下,同伟他姓李,李军姓祁,你该怎么办?”
祁志勇顿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