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一次系里的大课,我就没有认出他。”
姜凌也好笑,难怪秦主任怨气那么大呢!亲自接待的新生,居然不理他!碰到脸盲加近视又不爱戴眼镜的,系主任也只能被无视!
“第一课上完,我不喜欢挤,慢吞吞拖在后面低着头最后一个走出教室,他就叫住我说他也不是故意骗我,我抬头一看,噢,原来他是系主任!怎么能骗人呢?”
“哈哈哈……”
如果不是重生,姜凌怎么会知道发生在她身上这些事呢?上一辈子,他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卿清荷。
她挺喜欢说话的。
她很容易被打动。
她很热爱生活。
卿清荷转头看着他,“班长,你不要告诉秦主任和老师,我带了学费哦,那都是借的。”
姜凌拼命忍住,“嗯。已经办了,也不会有问题。主要是助学贷款有名额限制,可能看不像需要贷款的样子,秦主任才问那么多。”
“嗯。”卿清荷点点头,舒展地举起胳膊伸伸懒腰。
姜凌一瞬间被迷糊住!天啊!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第一次和女孩子散步,不知不觉就围着学校溜达了一圈,回到西院楼下,已经夜幕四合,灯火迷离,只有寝室一片漆黑。
“走廊灯太暗了,你要看书,可以去教室。”
“我上次去教室……”
“怎么了?”
卿清荷微红着脸,摇摇头。
哼!肯定是那些情侣,幽暗的小花园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了,偏要跑到灯火通明的教室去。
反正大专也没什么人自习,两个人在里面把插销一关,窗帘一拉,干什么都没人知道。
呸!
姜凌义愤填膺,“你上去拿书,我带你去。顺便多拿本书,给我看。”
“你看什么书?”
“我对什么书都感兴趣,你就拿你看的。”
“哦。”卿清荷跑上去了。
一会儿拿着两本书下来,两人穿过小花园。
卿清荷低着头走在他前面,高一脚低一脚踩着白石板,花园昏暗的树影下传出喁喁细语,还有滋滋亲吻声。
她有点无所适从,想走快点,却在石板上绊得一个趔趄。
姜凌伸手拉住她胳膊,等她站稳放了手,两人默默穿过鸳鸯阵,到了教室。
教学楼果然安静得多,姜凌推推他们教室的门,推不动。
卿清荷说:“我们换一个吧?”
“换锤子!这是我们教室!”姜凌毫不客气砰砰敲门。
里面静默,卿清荷眨眨水雾蒙蒙的眼睛,“我们看看其他教室有没有锁门?”
晚上的教室是不会锁门的,锁门的都没在里面干好事。你特么去自己教室干!来我们教室污染圣地干嘛?
姜凌敲得更大声急促了,“开门!这是我们教室!老子要自习!”
一阵桌子板凳翻腾的声音,又等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男生打开门,一个女生埋着头缩在他背后,男生满脸气愤,额头青筋暴露,脸上的痘痘都激动得通红,随时准备飙姜凌一脸。
姜凌和蔼地笑道:“教室有监控,还开着大灯,锁门有什么用啊?只让保安看吗?”
男生瞬间泄气,贴着墙根溜走了,女生跟在他身后,脖子快缩进衣服里了。
姜凌乐呵呵地走进教室,嗅嗅没什么奇怪的味道,地上也没有可疑纸团,才回头看看卿清荷,“请进,咱们教室都是你的啦!”
卿清荷抱着书走进来,见姜凌抓着门把手,连忙说:“我……我们开着门。”
这是把自己当坏人了啊?
“我就是开门啊!”姜凌把门拉开,靠到墙上。
卿清荷坐到离门边直线距离最近的位置,外面都能看到她,她随时可以夺门而出那种。
小姑娘防备心挺强!不错!
姜凌也坐到她旁边,看起了她给他带的书。古文注释版《隋书》,她自己则在看《新唐书》。
行!热爱传统文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看了一会儿,姜凌本来就大的头更大了,“你为什么要看古文,不直接看白话文?”
“白话文加入了译者自己的理解,也要看译者的水平。有些话古文表达得更精炼有趣,白话文则稀松平常。”
姜凌看看她,“你语文很好吧?”
“嗯。”
“高考多少分?”
卿清荷沉默了一下,似乎难以启齿,半晌才开口:“476。”
姜凌却很震惊,他不记得分数线了,但是记得03年高考挺难的,分数线偏低,他三百九十多分,有个玩儿得好的兄弟比他多不了多少,还上了本科的。
“你这分数应该能上本科吧?”
“我填的志愿没录上。”
“那为什么不复读?”
卿清荷小脸一暗,“我想离开那里,我们看书吧。”
“哦。”
第38章 让我来当你的哥哥
姜凌看了一会儿书,眼前像有亿万个虫子在扭曲,转头看看她书里滑出的书签,拿起来,看了一会儿。上次在眼镜店他就看见了,一长条木片,上面画着一枝青翠荷叶,开着一朵粉白荷花。
“你这书签挺好看啊!”
“嗯。”
“定制的?”
“初中一个老欺负我的男生送我的。”
“老欺负你?”姜凌感兴趣道,“怎么欺负你?”
“叫我黄毛丫头,用娃娃音学我说话,用文具盒夹我头发,把猪儿虫放我书里。”卿清荷皱起眉,说到猪儿虫都快要吐了。
这小子真是欠抽啊!这么久了还给她留下阴影!
“那他是怎么从送猪儿虫进化到送书签的?”
“我也奇怪呀!初中毕业,他没考起高中,他说他要出去打工了,我喜欢看书,他就送我一个书签。
我想他可能是长大了,懂事了,对以前欺负我的事感到抱歉,而且他都要出去打工了,我就原谅他了。”卿清荷大度地说。
姜凌忍俊不禁,拿着书签,看着上面的“前程似锦”,幸好林妹妹读书早,幸好她的同学都是憨包、二货,不然还有他什么事儿啊?
“他去打工了有跟你联系吗?”姜凌不放心地问。
卿清荷摇摇头,“我已经忘了他的样子和名字。”
“好好好!”姜凌大乐,“娃娃音说话是怎么样的?你跟我说说。”她现在声音就很甜,那娃娃音得是什么样的呀?姜凌真的心痒。
卿清荷扭头白了他一眼。
姜凌只好忍住好奇,免得以后她也忘了他的名字和样子,只记得他欺负过她。
“那你上小学时候更小,不是更被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欺负?”
卿清荷骄傲道:“没有啊!我有哥哥啊!”
“哥哥?”
“嗯!因为我们那里只有一所小学,几座山里的孩子都在那里上学。我们村子到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山路。所以大大小小差不多的孩子就会凑到一块儿去上学。
我们这一代,只有我一女孩子,又是最小的,家族里的哥哥们该上学了,我就和他们一块儿去上,这样有伴儿。”
“也就是说你四岁就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
“嗯。”
姜凌心疼死了,如果自己重生更早一点……有个屁用啊!那时候自己也是个小屁孩!而且离她十万八千里!
“那双小脚能走那么远啊?”姜凌低头看看她的脚,现在都像穿着小孩鞋。
“对于山里的孩子走路并不算什么。有时候哥哥们玩游戏输了或者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背我一段,但是他们不白背,要我讲故事或唱歌,有时还让我跳舞呢。”
姜凌忍俊不禁,“你还挺有才艺。”
卿清荷抿着小嘴很不好意思,“小时候不怕羞,见人就喊,开口就唱。长大了大人都说我不爱喊人不爱开口了。”
姜凌笑笑,大概每个人都会从叽哩哇啦的小孩变成沉默寡言的少年,“那一天走几趟?中午回家吗?”
“不回,早上带着米和水、咸菜,到学校先把饭盒放进厨房,中午放学了去厨房拿。
那个蒸笼很高很烫,我很矮够不着,饭盒也很烫,哥哥们会帮我端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那么早上学的原因。”
姜凌看着她,好心疼,“水也要自己带?”
“嗯,本来学校旁边有个水塘,我们都用水塘的水淘米蒸饭,但经常干旱没水,或者发洪水浑了,水浑的时候蒸出来的饭都是黄黄的,像黄泥巴。”
姜凌抿紧嘴巴。
“有一年发大水,学校厕所的水通到水塘去了,所以就从家里带水去。”
卿清荷翘起嘴角,沉浸在回忆中,“放学了,哥哥们就在路上滚铁环碰拐子滑坡下河,我就把他们的作业本在大石头上摆开,一个个给他们写。”
姜凌也笑了。
卿清荷笑道:“因为我喜欢写作业。”
姜凌笑不出来了。
“最后只有我和幺哥上了初中,其他哥哥都出去打工了。哥哥们出去打工,奶奶煮一大盆鸡蛋让他们带着,他们终于不用带米和咸菜了。
我和幺哥上初中,爷爷给我和幺哥一人织了一个新的小背篓。每周背一周的米和咸菜去学校。
爬上山顶再从另一面下山到镇上,一趟要三个小时。幺哥会帮我背米。幺哥比我大一岁,他背起来脸憋得红红的。
我就背我们两个人的咸菜。幺哥不跟我一个学校,到路口,他就把我的米放我背篓里,我就把他的咸菜放他背篓里。
因为很多学生都是山里的,路远,所以初中每周五中午就放学了,我和幺哥谁先到谁就在路口等着。
偶尔运气好遇到卡车上下山,幺哥就拦他们搭顺风车。我们只能坐在卡车后面。卡车哐当哐当在盘山路上跑,嗖一拐,嗖一拐,公路坑坑包包,周围全是悬崖,卡车蹦蹦跳跳,我们抓着栏杆,脚也跟着跳。
每次我都害怕,幺哥就让我抓着栏杆蹲下去,不要往下看,他抓着栏杆唱歌,腿也打抖,我觉得他也怕,但是因为我怕,他假装不害怕。”
姜凌泪目。
“那去西山还专门坐在悬崖边上?现在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