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力越是强大的除灵师，就越能感觉到黄泉屋里面蕴藏的力量，他们并没有像那些同行一样，将芦屋吉助当做中立的“权威”来看待，而是将其视为和自己同等级，并且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们本能的会对那个地方有所顾忌。
钱小乙无疑就是这种级别的除灵师。
钱小乙道：“先说说对于妖怪的定义吧？虽然我们两国在妖怪文化上有着诸多共通之处，但是在流传的过程中，说不定会逐渐出现差异，我想先了解一下这边对于妖怪的看法。”
在鬼怪的定义上，日本民间其实并没有分的很清楚，怨灵可以是妖怪，奇怪的自然现象也可以是妖怪，就连一些怪人都可以化作妖怪，甚至都市传说里的怪物都是妖怪，不像钱小乙那里，妖怪、精灵、鬼怪分的清清楚楚，所以他想听听这边专业人士的说法。
“好的。”灵堂严次道：“那我就开始了。按照传统的定义，所谓妖怪，其实就是天地的污秽之气汇聚在了某个事物上，所诞生的怪物的统称，但钱先生也知道，在除灵师之间，为了区别各种怪物的特性，妖怪之间还是有着分别的，不同流派之间的定义也有不同，我主要是讲我们家流传下来的说法。”
灵堂严次开始讲述他对鬼怪的分类。
首先是神话类，这种基本上只存在于神话之中，往往是作为神明的敌人存在，在某些地方也会被作为神明崇拜，只存在于古书之中。
然后是最常见的灵体类，这种东西对于通灵者来说算是比较常见的了，往往存在于那些阴气极重的地方，只有特定的某些有着名字的怨灵，才有资格称为妖怪，但那种有名字的鬼怪也偏向于神话类，平时基本上见不到。
接下来是神灵类，神道教虽然融入了佛道的文化，但是其源头却是本土的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也就是所谓八百万众神，所有凡人不了解的存在，都有可能被具现化为妖怪，在这里，妖怪和神明的界限很模糊，现在一些乡下还有对于这些妖怪（众神）的供奉。这一类也只有非常偏远的地方才有可能遇见。
最后，便是传说类了。
灵堂严次道：“在记载之中，这一类妖怪不同于神话类的妖怪，有着无数佐证证明其真实存在，除了灵体之外，除灵师最常解决的鬼怪，便是这一类了。”
“真实存在？”钱小乙问道：“你是指，有实体存在？”
灵堂严次古怪的看了钱小乙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没有实体那还叫妖怪吗？于是灵堂严次说道：“是的，这一类妖怪往往有着实体存在，有可能是一个人，有可能是某种物品，当天地的晦气聚集于那个事物之上后，便会衍生出妖怪，然后逐渐演变出传说，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影响到现世。”
钱小乙问道：“你是说，像是都市传说里的那些鬼怪，比如裂口女这一类，也是有着实体存在，而其实体隐藏在某个空间之中？”
当说到裂口女的时候，灵堂严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是，我们是这么认为的，如果钱先生知道18年前发生的事情的话，那么就应该清楚，如果不是一个拥有着实体的大妖怪，是不可能造成那种程度的伤亡的。”
第307章 新年伊始
“所以还是古典派的老一套啊。”听到对方的回答，钱小乙想道：“因为信仰宗教，所以本能的相信神明的存在，既然神明先于人类存在，那么妖怪也应该是这样，先有本体，然后才能伤害到人，接着才能有传说……”
这也是古典派的局限性所在，他们无法推断出先有传说，然后才有妖怪这个结论。不是他们笨，而是不敢去这样想，因为一旦这么想像下去，那么神明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存在了，它们同样也有可能是传说缔造出来的，这就相当于否定了他们立足的根本。
他们的逻辑是：那些不相信神明的骗子没有灵力，而他们有，而且也能用神的力量来消灭鬼怪，这就是神明存在的证据。
而要想拥有灵力，就必须信仰神明，信仰了神明，就必须相信神明的敌人同样存在，并且就和他们相信神明存在于神国一样，妖怪也应该位于某个看不见的空间之中，比如妖界、冥界之类的地方，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些都市传说的鬼怪会在各种地方出现。
所以如果不相信神明，那么他们的世界观就会崩塌，所投入的一切也会烟消云散，这就是古典派的世界观。
钱小乙对于古典派的想法不以为然，不过他并不是来和对方辩经的，于是他说道：“我确实没有见识过裂口女那种级别的鬼怪，所以有些好奇，如果有得罪，请见谅。”
灵堂严次叹了口气：“不是钱先生您的错，每个除灵师都会对那个怪物好奇，这是正常的，只是千万不要因为好奇而去寻找那个怪物，她太可怕了，私下和你透露，我们一致认为那东西恐怕是某个上古时期存在的大妖化身，不是我等除灵师能够处理的，恐怕只有真正的神才能降伏她……钱先生您就是来问裂口女的事情的吗？很抱歉，关于她，我也不清楚太多东西。”
“不，仅仅只是好奇，顺口问一下罢了。”钱小乙问道：“我真正想要问的，是一种名为鬼一口的妖怪。”
“鬼一口？”灵堂严次想了想，说道：“是传说之中，以美貌女子为诱饵，并且可以把人一口吞下的妖怪吗？”
钱小乙点点头：“是。”
钱小乙这两个多月查阅了无数资料，但是也搞不清楚那玩意儿的真实身份，所以才来这里询问灵堂严次，也许他这种有传承的老牌除灵师家族会知道什么。
鬼一口不同于都市传说，它在人群当中并没有流传什么传闻，但却依然以那种形象出现了，所以很可能，那玩意儿就和什么酒吞童子之类的妖怪一样，拥有着现实中的实体，然后以投射的方式在鬼域中具象化，也是一种妖怪，而不是都市传说的鬼怪。
一开始钱小乙推测那些鬼一口就是赌博机器的化身，它们用金钱诱惑着赌徒的灵魂，一点一点的把人吞入深渊之中，无法自拔。而鬼一口的形象，就是赌徒们的怨念附着在机器的形象上产生的异变，其害人的方法与那些机器不谋而合。
但之后逃出鬼域时，看到的更多种类的鬼一口形象后让他的这个想法被推翻了，虽然它们的意象都是“欲望”和“深渊”，但是金钱和美色的欲望可不属于同一个领域，这种统一的形象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才得以形成的，不然几个不相关的欲望领域形象绝对不可能这么相像。
面对新出现的妖怪，钱小乙不敢掉以轻心，既然鬼一口这种传说中的妖怪都能在都市里出现了，鬼知道后面会不会再出现些别的妖怪？他可不想和第一次遇见裂口女一样，以为是什么小妖怪，结果上去一莽，人就差点没了，所以他就算不去招惹对方，也一定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底细。
“为什么会问这个？”灵堂严次说道：“那并不是什么常见的东西，就算是我家祖先的记载当中，也很少遇见过，难道……”
“你想的没错。”钱小乙直接道：“我遇见了，在东京。”
“什么？！”灵堂严次十分吃惊。
接下来钱小乙将自己遇见鬼一口的场景粗略的告诉给了灵堂严次，灵堂严次此时也是脑子差点没有转过来。
在都市里遇见了偏远山区都难遇到的妖怪也就罢了，而且遇见的还是柏青哥机为伪装的妖怪，外形和古书上记载的完全不同。这也太耸人听闻了，要不是钱小乙的实力摆在那，他还以为对方拿他开涮呢。
“虽然听起来很夸张，但就是这样。”钱小乙点头道。
“我……我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灵堂严次深吸一口气，稍微了冷静了一些，说道：“那种规模的妖怪居然在都市里，而且还没有爆发出什么乱子，确实很不正常，这种情况在我家神社里流传下来的古书之中从未出现过，或许我帮不到，抱歉。”
“这样啊。”钱小乙点点头。
灵堂严次忍不住说道：“钱先生，真的不打算和芦屋老爷子说一声吗？这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钱小乙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急，那些东西现在都没有闹出乱子出来，说明它们背后的东西并不想大张旗鼓。所以如果进行调查的话，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也请你不要告诉其他人，特别是芦屋老爷子。”
“只是调查吗？我知道了。”灵堂严次点点头：“是我太惊慌失措了，让您见笑了……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一个人选想要推荐给你，他或许知道什么东西，毕竟他可是那位的孙子啊……不知道您听说过【鬼怪博士】星场认吗？”
……
“喂，参拜完了没有，该走了。”神社院子里，钱小乙对着高中生们喊道：“都过来，我从神主那边要了些好东西哦。”
“什么什么？”高中生们立即围了过来。
钱小乙掏出灵堂严次给的护身符，一一发给他们，并说道：“这些和外面卖的那些便宜货可不一样，你们算是走运了。”
“是御守吗？【诸邪退散】，真帅啊！”
“谢谢钱老师！”
“谢谢乙哥。”
钱小乙摆手道：“既然参拜完了，就回去吧。”
上车后，钱小乙坐在最后一排，表情诡异的盯着手机，上面灵堂严次发来了一个新的联系人，据说就是那位鬼怪博士的亲孙子，但这家伙的网名……让钱小乙感觉到异常的不靠谱。
【裤袜天下第一】。
第308章 新年伊始
虽然这个昵称怎么看怎么不靠谱，但既然是灵堂严次介绍的，应该不会是什么卖片的混混……吧？
输入“我是钱小乙，灵堂先生介绍的”，并申请添加好友后，过了一会儿，那边回信息了。
裤袜天下第一：【哦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把蛭田揍了一顿的华国除灵师？】
裤袜天下第一：【那你挺厉害的嘛，那家伙虽然很猥琐，又小心眼，但是实力确实很强，他身上有那么多诅咒，对付起来超麻烦的，所以谁都不敢惹他，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裤袜天下第一：【不过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在放假的时候打搅我啊，我还没起床呢，本来节假日我是不回客户信息的，但听灵堂那家伙说是你，我才破了例。】
裤袜天下第一：【总之，没有急事的话，过几天再来找我吧，就算是我也想过一个清净的假期啊。】
裤袜天下第一：【我很怕麻烦，所以发给你一张价目表，看清楚了再来找我。】
一连串的信息不间断的发了过来，连给钱小乙回复机会都没有，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手速超快，恐怕手机屏幕都点出残影了。
“才起床？现在都快下午吧？”钱小乙看了看时间，心道：“所以这家伙的作息时间和正常人是反着来的吗？”
接着，对方传来了一张图片，钱小乙仔细看了看，上面详细的列出了各种商品和服务的价格。以及店铺营业的时间。
钱小乙面色古怪的默念出了这家店的名字：“Super星场堂……”
营业时间在图片最上面，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用加粗的字体标注着营业时间，晚上十点开始营业，一直到凌晨5点打烊，而且周末和节假日不开门，除了开店时间有些诡异，简直就像是正规的店铺了。
再往下看，就是商品的价目表了。
第一个表格是各种法器，什么降魔杵、禅杖、念珠这种常见的就不说了，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武士刀、神明雕像、十字架、圣水……
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法器汇聚在了一起，应有尽有，甚至还有道士用的桃木剑，让人有一种荒谬感，但仔细想想，东京这种大都市，什么信仰的人都有，鱼龙混杂的，所以这些玩意儿保不齐真的有用。
第二个表格是各种施法或者制作除灵道具的材料，也是千奇百怪，甚至连人血都有，当然，后面标记了是从医院买来的血袋。
第三个就是重头戏了，居然贩卖的是各种咒物，这些咒物都是被封印好了的，而且上面价格不菲，种类稀少。
虽然咒物的种类看起来很少，但之前在岩间神社的时候，灵堂严次和钱小乙提到过，这家店真正的好东西是不摆在明面上卖的，因为咒物这种东西副作用太大，只有确定买家有那个能力能够好好利用，对方才会拿出来贩卖。
最后的一个表格是定制法器和咒物，没有具体的价格，需要面谈。
钱小乙饶有兴趣的看着价目表，对那个星场家的继承者有了大概的了解。
而且不是什么除灵师都可以享受他们的服务，他们家的店还是会员制，只有经过其他会员推荐才能够进入店铺，钱小乙的推荐人自然就是灵堂严次了。
听说星场家古代就是专门给除灵师订做法器的铁匠，在长久的岁月中逐渐学习到了封印鬼怪的技术，并将封印的鬼怪加以利用，铸造成各种厉害的法器。
在十几代人的积累之下，他们对鬼怪特性的理解也不断提升，直到前一任家主星场认时，星场家的威望达到了巅峰，所以星场认被人称作“鬼怪博士”，从这可以看出，他们家族有着丰厚的底蕴，就算星场认死在了讨伐裂口女的委托当中，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家。
“不断研究，不断积累……”钱小乙想道：“去了解鬼怪，利用鬼怪的特性来制服它们，这一点倒是和认知派的理论不谋而合，确实可以去打个招呼。”
几天后，钱小乙看到了对方的状态已经从“休息”改到了“营业中”，于是便在那天晚上带着犬山平太，骑车来到了星场家的道场。这里位于东京都的边缘地带，所以看不到什么高楼大厦，星场家的院子看起来挺大的，如果放在市区，价格想都不敢想。
“好冷……”犬山平太抱着胳膊，有些发抖，东京的一月份也是很冷的，这种时节还要骑摩托车赶路让犬山平太十分不满，他抱怨道：“乙哥，学校的假期可还没有结束呢，就不能让我呆在家里好好享受一下假期吗？”
钱小乙道：“天天躲在被炉里看电视看漫画的。难道你就不觉得无聊吗？”
“那也比大半夜的跑到外面来吹冷风强……”犬山平太搓了搓自己被冷风吹得发麻的脸，说道：“再说了，为什么连我都要来啊？我又买不起这里的东西。”
钱小乙道：“你不来，以后怎么帮我跑腿？当然是要过来熟悉一下啦，再说了，我听灵堂先生说，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可是会有一场很热闹的欢迎仪式的。”
“欢迎仪式……”犬山平太缩了缩脑袋：“听起来很不妙的样子，而且这里真的开门了吗？”
星场家宅邸的大门紧闭，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天上挂着厚厚的云层，一丝月光都看不到，周围的路灯也显得有些昏暗，所以就衬托得眼前的宅邸像是鬼宅一样。
“有没有人，问一下就知道了。”钱小乙走到了大门边，门牌的下面是对讲器，对讲器有两个，一个上面写着“星场家”，一个上面写着“Super星场堂”，于是钱小乙按下了第二个对讲器的按钮。
“这里是【Super星场堂】。”一会儿后，对讲器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钱小乙抬起头看向了大门上的监视器，挥了挥手。
“哦哦，我看到你了。”对讲器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钱先生吧？门开了，自己进来吧，记得小声一点，家里有人在睡觉。”
吱呀一声，宅邸的大门洞开，一排石灯沿着道路亮起，似乎是在迎接他们。
“我们进去吧。”钱小乙和犬山平太迈出脚步，走进了院子。
第309章 新年伊始
院子里道路旁的石灯沿着道路不断亮起，就像是路标，让人一眼就能知道该往哪里走，也就免了引路的麻烦。
钱小乙回头看了下大门，那里已经自动关上了，他点点头，从这些方面的迹象可以看出，对方不是那种太古板的人，对于现代科技并不排斥，所以应该不是很难打交道。
他见过一些古典派的家族或者门派，大部分的还好，但有少部分，简直就像是封建时代过来的人一样，对于各种传统规矩无比的看重，也不管那些规矩是否已经过时了，对现代的新事物也是持厌恶的态度，天天嘟囔着世风日下、礼乐崩坏之类的话。
钱小乙很烦和那种老东西打交道，每次和他们说话，都想问他们一句“这合乎周礼吗？”来讽刺他们，这么喜欢崇古，怎么不去复辟，把皇上请回来啊？
所以认知派和古典派关系不好是有原因的，两边是相看两相厌，只有每年的祭祀典仪才会聚在一起，大家走个过场。
毕竟很多认知派之前也是古典派，辈分摆在那，和宗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直接断掉是不可能的，所以平时大家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各玩各的。
于是钱小乙对那个素未谋面的星场家继承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起码说话的时候不必太拘谨，生怕自己的哪句话会惹恼对方。
沿着道路一直走，他们绕过了主屋，来到了院子边缘看起来像是大仓库一样的建筑物前，一个LED箭头灯牌就在仓库的门边，一闪一闪的，显示着“入口”和“欢迎光临”的字样。
而仓库的大门上有一个牌匾，上面苍劲有力的写着“星场堂”三个字，但在这块匾额的前面，是用LED灯牌显示的“Super”的英文字样，并且不停闪烁着，变幻着颜色，完全破坏了匾额的古老意境，搞得像是什么隐蔽的夜店一样。
“【Super星场堂】……这个店铺真的没问题吗？”犬山平太问道：“感觉好像很可疑啊。”
钱小乙笑了笑，说道：“我倒是感觉挺好的，说明这里的主人很有个性，那么，我们进去吧，我听人说，这家店的店主会给第一次到来的客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犬山平太虚着眼看着钱小乙，他总怀疑钱小乙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于是说道：“那乙哥你先进去吧，我跟着你。”
“切~还挺谨慎~”钱小乙无所谓的耸耸肩：“先进去就先进去咯。”
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犬山平太紧随其后，才刚踏入这道门，犬山平太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起来了，他抬起头一看，面前哪里有钱小乙的身影？眼前是一家古怪的店铺，天花板上吊着昏黄的吊灯，两旁的货架上摆放着各种不相关的东西，就像是一家古董杂货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