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锐坐在前座,瞥了一眼齐磊:“我看这车挺好的,是吧,磊哥。”
齐磊心领神会,在红绿灯前,使劲踩了踩刹车:“那当然,江检,你坐好了。”
江刚一头撞在椅背上,捂着脑袋痛呼一声。
招待所离警局不远,八分钟车程。
江刚下车后,找不到垃圾桶,直接吐在了路边。
见罗锐两人没等自己,他赶紧用纸巾擦了擦嘴,跟着他们走进大厅。
13号车厢11号床铺的乘客,都留宿在招待所里,因为是案件的相关人,所以还不能马上离开。
本来没人值班看守,但罗锐今天上班之前,吩咐七中队的小五和老包,把这些人给盯紧了。
此时,两人在大厅里喝茶,见到罗锐,他们赶紧站起身来。
“罗队!”
“罗队!”
“这几个人呢?”
小五是队里除了罗锐之外,最年轻的刑警,23岁,他回答道:“都在房间里待着呢。”
“案发后,他们有出去过吗?”
“我一早过来,就查过监控了。”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老包,他也很年轻,三十岁不到,从警也有很多年了。
他拿出一本笔记本,回答道:“出去最多的是两个杀马特,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吃夜宵,不过都是在晚上十点就回招待所了。”
“其次是赵建国,出去过两次,都是买酒、买一些卤菜,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整天都是醉醺醺的。”
“另外就是吴自辉,他出去的次数最多,而且昨天咱们在山上时,他还去过咱们县局,问有没有抓到劫匪,还问他那二十万能不能要回来。”
罗锐点点头,问道:“兰汉文呢?”
老包道:“他出去过一次,就在案发的当天,来到招待所后,他放下行李,就出去买了一本书回来。”
“什么书?”
“没注意,监控上就看见两个字,刑法什么的。”
罗锐点点头,并不着急上楼,而是坐在沙发里,皱着眉头。
江刚坐在他的身边,问道:“罗锐,难道真是汪家玲的前夫买凶杀人?这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
罗锐没说话,而是闭着眼睛。
江刚在一旁有些煎熬,那种被吊着的感觉,实在难受。
直到好一会儿,罗锐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才睁开眼。
电话是韩金莉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了几句之后,罗锐脸色铁青。
他霍然站起身,大踏步往楼上走去。
见状,江刚赶紧跟上。
韩金莉的电话内容是:“罗锐,我犯了一个错误,对不起,是我经验不足,我疏忽了!
我以为这次凶杀案,凶手是确定的,所以便只注重于汪家玲的死因,和造成她致死的原因。
但是经过你的提醒,我发现汪家玲身上多处的殴打伤,都来自于拳头和脚踢,特别是她胸口的那一击,很明显是有人大力踹过她。
我重新检测过汪家玲当时穿着的衣服,虽然她的衣服被鲜血浸透了,但我找到了一些人的指纹,和覆盖在鲜血上面的脚印,竟然都来自于13号车厢11号床铺的乘客。
也就是说,他们每个人都曾殴打过汪家玲!他们之中的某一个,或许就是真正的凶手!”
第219章 罗生门
招待所三楼,狭窄的走廊里,隔音效果很不好,能隐约听见门里的嘀咕声。
大包和小五、齐磊紧跟在罗锐的身后。
江刚也是一脸凝重,望着走廊上铺着的红色地毯,像是鲜血从门里涌了出来。
“这些人都住哪一间?”
大包拿着笔记本看了一眼,指着301号房,回答道:“这是那对杀马特住的房间,名字叫潘成,贺珍。”
“敲门!”
小五赶紧走过去,用手指关节叩了几下。
等了一阵,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罗锐走上前,用拳头用力砸了几下。
而后,门内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女声:“特么谁啊?”
“警察!”小五在一旁回答道。
门内立即不吭声了,随后像是有嘀嘀咕咕的声音,罗锐把耳朵贴在门上,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什么也听不见。
不多时,染着一头黄毛的潘成把门打开,直接就道:“我们的手机找回来了?”
罗锐不答,率先走进去,把他的身体挤到一边。
江刚和齐磊也走了进来,大包和小五在外面把门关上,在走廊等候。
询问案件的相关人,都是有标准流程的,一个人肯定不行,必须要有个搭档,相互印证,相互监督,江刚是检察官的身份,那就更不用担心程序违规。
招待所的房间很小,除了放着一张床,就只有一个电视柜,两把椅子。
除了潘成,名叫贺珍的女孩躲进洗手间,像是在换衣服。
罗锐拿来一把椅子坐下,指了指洗手间,对潘成道:“把你女朋友叫出来!”
潘成愣了两下,眼神游移不定,有些畏惧道:“请问,出了什么事儿?”
算起来,潘成比罗锐其实还要大两岁,但他自个儿一米六五的身高,干瘦,染着黄毛,穿的花花绿绿,而罗锐一米八五,身材壮实,平平无奇,而且那一双冷冽、凶狠的眼神,给潘成造成不小的压力。
罗锐紧紧的盯着他,反问道:“什么事儿?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没数?”
罗锐的话刚说出口,齐磊就从屁股后面拿出一个录音机和一个记录本,装模作样的在上面写写画画,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向潘成,轻微的摇摇头。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刑犯,透露出的意思是,这人没救了!
潘成被吓了一跳,干咽了一口唾沫,脸色苍白。
毕竟年龄小,能染黄毛,心理承受能力能强到哪里去。
江刚看见罗锐和齐磊的表演,皱了皱眉。
你要说他们不合规,但人什么也没说,只是面露惋惜,摇头晃脑而已。
潘成觉得腿软,硬撑着去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把女朋友叫出来。
贺珍的发型更夸张,整个一爆炸头,她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后,根本不敢看罗锐几个人。
这两人站在床边,低着头,就像被罚站的高中生。
已经二十岁出头的人了,一点脾气都没有?汪家玲会是被这两人杀的?似乎不太可能。
罗锐一年多前,在图书馆看过一些心理书籍。
潘成和贺珍这样一身打扮,是青少年的一种叛逆形式,但二十来岁的年龄,还这么搞,肯定遭受了旁人和家里人不少白眼,心里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罗锐道:“抬起头……”
两人缓缓抬起头,贺珍两手放在身前,两只手还互相扣着手指甲。
罗锐在心里叹息一声,没叫他们坐下来,而是指了指站在一边、手里提着公文包的江刚。
“这是咱们县的检察官,检察官们知道吧?不知道的话,我和你们讲讲,我是警察,我抓了罪犯,就交给他,他就把你们往牢里送,当然,最后肯定是由法院来决定你们的刑期,该坐牢坐牢,该枪毙就枪毙……”
罗锐话还没讲完,潘成的两条腿就抖的跟筛糠一样,两只手垂在大腿边,用力的摁着腿,不让自己的身体发抖。
贺珍的心理素质要好一些,不过抠指甲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江刚瞥了一眼罗锐,沙河县局的中队长,他再熟悉不过,罗锐是新上任的,他还没和对方打过交道,但现在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三言两语就把人吓成这样了,要不是老刑警,根本没这路数。
罗锐见时候到了,便看向齐磊。
齐磊眨了眨眼,打开了录音机。
罗锐开口道:“说吧,当时是怎么回事?你们最年轻,我们最先找的也是你们,想戴罪立功的话,就原原本本的把真相说出来。”
潘成和贺珍对视一眼,前者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像是溺水后,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止不住的点头:“我说,我坦白,我们打了那个女的!但不是我先动手的,我只是给了她两巴掌……”
见男朋友如此慌张,贺珍的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她插话道:“我也是,我只是扯了她的头发,我们根本没做什么!”
一听这话,罗锐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怒火。
江刚道:“说名字!被你们打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汪家玲?”
因为录音机开着,录音证据以后会用在法庭上,所以不能用“她”来指代。
潘成畏怯道:“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反正那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就是坐在火车下铺那个女人。”
“你们为什么打她?”
“我手机被抢走了!”回话的是贺珍:“就怪那个女人,她进来后,劫匪就闯进来了,那手机是我新买的,花了我们所有积蓄!”
江刚有些难以置信,睁大眼睛看着她:“这就是理由?”
贺珍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不……我……我是看我男朋友打了她,我也……我也就动手了,但我发誓,我只是扯了几下她的头发!”
江刚看向罗锐,两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没法接受这个理由。
罗锐看向潘成,后者马上道:“警官,你们相信我,不是我先动手的,是我下铺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先动手,他的公文包被抢走了,那个家伙一路上都抱着那个包,里面肯定有很多钱!
还有……那个女人的小孩,把奶洒在了他的裤裆,再加上他被抢走了东西,所以他的火气很大,他肯定把怨气撒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当时,我和我女朋友待在上铺,就给了那个女的几下,我们都没下床!”
罗锐很想给他那几拳,但咬牙忍住了。
“你们知不知道,汪家玲当时已经受了重伤?歹徒闯进来时,砍了她一斧子?”
潘成张大了嘴,吞了一口口水:“我……我们知道……”
“知道?知道你们还这么干?”
潘成马上把脑袋垂下来,不敢和罗锐的眼睛对视。
贺珍却有些不以为意,似乎没有一点儿愧疚的心理,眼里有的只是对警察和法律的恐惧。
“除了你们,还有谁动手了?”
潘成咬了咬嘴唇,道:“大家都打了她,西转男打的最狠,我看见他一直用拳头打,另外就是对面上铺的军装*男,他也参与了。
他喝了很多酒,从上车就一直喝,他够不着,就用脚踹,一直踹那个女人的脑袋。
那女人本来快倒下了,西转男把她拽起来,他们俩继续殴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