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金盆洗手,我又不是龙头大佬 第2节

  新记也是潮汕帮的一份子,前身为义安堂,但已经完全是万家的天下。

  他们江湖冲突时一致对外,利益竞争时也会内部斗争,但大都不会把事情做绝,近年来发展的很是不错。

  尹照棠对吉祥肯出头并不意外,因为用寻欢杂志拉客人是当前他们最主要的一条财路,就算碍于社团拳头不够硬。

  没法把财路做大,那也得守住自己的地盘,不然就得滚回观塘乡下卖肠粉鱼蛋。

  要知道,吉祥在此之前只是个混迹在观塘的草鞋,手下仅有一间酒楼收保护费水,连进九龙城混的资格都无。

  要不是尹照棠开了条财路出来,同社团里两个开马栏的叔父合作,他哪儿有钱坐在上海街的麻将馆里打牌?

  日日打牌,兴财雀馆都快成他坨地了。这种状况,吉祥不得把他当亲仔对待吗?

  阿棠在旁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旁看着,等到这圈牌打牌,两个叔父起身说要回家吃饭。

  他才适时的跟吉祥开了口:“阿叔,时间不早,我约了细佬们一起吃大排档,要不要一起过去?”

  “不用了,呵呵,阿超,把我的皮包拿过来。”吉祥捻着佛珠,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但语气却透着一些尴尬。

  他接过小弟递来的皮包,拿出里面的两迭港币,语气抱歉的出声道:“阿棠,比上个月要少一些,是大佬没用,收不回臭口强的帐。”

  由于他们没有自己的场子,只能专门给同门做拉客,跟后世的游戏引流差不多。只是,游戏拉到一个人头算一单钱,他们的客人点一钟就算一单,点两个钟的能多赚点。

  “我这边记帐是拉了一千七百个人头,点了一千八百七十个钟,一个钟二十块钱,总共三万七千四百块。”尹照棠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掏出一个小本本。

  每一个客人都有记录,以便月底对帐。

  吉祥叔长着鱼尾纹的眼角眯了起来,面色不甘的道:“臭口强抹了四百个钟,说那是他们的熟客,还说这个月起每个钟要降到十二块钱。”

  “因为场子是他的,不给我们分钱,照样可以用一样的办法拉客人。”

  “这样算下来只有一万七千六百四十块钱。”

  中间相差快两万块钱。

  在工人平均月薪只一千多港币的1980年,两万块无疑是一笔巨款,每个月两万块更是值得人拼命的利润。

  尹照棠怎么可能忍得住,一掌拍在桌面上:“挑那星,臭口强欺负我乡下来的啊?赖我的帐,阿叔,我来做掉他!”

第3章 年人要打拼,要光

  “你疯的呀?同门师兄弟,有恩怨该找坐馆解决。私下残害手足,照洪门三十六誓是要被乱刀斩死的!”

  “臭口强还是油麻地堂口的白纸扇,以下犯上,边个都保不住你。”

  “我们势不如人,少赚点就少赚吧,总比没得赚要好。”

  吉祥叔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语气非常感慨:“没自己的地盘,没自己的场子,就是跟人讨饭吃。哎,要是我们自己的马栏,自己拉客,自己赚,一个钟能赚七八十块,多赚几倍!用得着看臭口强那吊人的脸色?”

  “阿叔作为你的大佬,保住你的生意,也没脸收你的钱,往后我那份就不分了。”

  本来按照规矩,吉祥负责出面跟社团的场子谈合作,每个月以保家大佬的身份抽五分之一。

  现在摆不平生意场上的事,自然没脸分钱。

  尹照棠点出三千六百块钱,放在桌面送了过去。

  “吉祥叔,臭口强赖帐,我阿棠可不会赖帐,一码归一码,该你的那份,一毛都不会少。臭口强的事情还是我来解决,把阿超,大华他们借给我用。”

  阿超,大华是吉祥手下堪可一用的四九仔。

  有他们一起做事,便表示是吉祥亲自点头,事后想要甩锅脱身都不得。

  尹照棠口口声声他来解决,其实就是在逼吉祥把钱要回来,否则,他一冲动肯定把事情搞大条!谁都没好处。

  吉祥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目光灼灼的看着尹照棠,一字一句的道:“阿叔也想把臭口强丢去填海,但我们观塘出来的人,被同门兄弟看扁,不做点事情,怎么把名声打出来?”

  “你阿叔我三十几岁的人,混不出头了。阿棠你还年轻,学过武,又聪明,天生红棍的材料,跟着我屈才了。”

  “社团上个月有一批货被警察抄走,损失一千多万的货,前两天查出内鬼是一个泰国仔。阿公收到警队朋友的带话,那一批不够数,顶天一百多万。”

  “摆明是泰国仔坑我们敬忠义,故意放消息给警察,在码头交货时出事,损失可就算我们的。昨晚晚上阿公放出话来,谁能在机场干掉泰国仔,社团的场子随便挑,什么地段自己选!”

  “今晚十点钟,社团要在将军澳祠堂里的开香堂,抽生死签,派兄弟做事。”

  “每个扎职人手下都要推荐一个兄弟,我手下你最能干,我想推荐你去,阿棠,你觉得点样?”

  “做点事情给他们看,一次性干漂亮点,不要叫别人再看不起,我相信你。”

  还没等尹照棠开口答复,吉祥叔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牌友元宝叔,天堂叔一起离开麻将馆,不忘带上桌面的三千多块钱。

  元宝叔解开雀馆门口的一只小白狗,牵着老旧的狗绳行在街头,有些看不过眼,说道:“吉祥,阿棠这么能干的细仔不好好疼,推他去死,小心遭报应啊。”

  “收声啦,元宝!”

  “我就是看他能干,才派他去干大事啊,年轻人要敢打敢拼,风风光光的,整天想着水,捞钱,不要半年就过档啦。”

  “边个还留在敬忠义做四九仔?”吉祥出声答道,一副吃定尹照棠的语气。

  毕竟他从十一岁时就跟着自己,天生是个藏不住事的暴脾气,有想法肯定直接就说啦。

  虽然尹照棠最近变得比较稳重,还能想出发杂志揽客的生意,但是自己一手调教起来的马仔,有几斤几两自己门清。

  打死他也想不到尹照棠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是一个比他更老辣的人精。

  尹照棠离开雀馆以后,脸色阴沉到可以滴水,每个月分给吉祥一笔钱是可以接受的,偶尔吉祥A一点钱拿去赌也无所谓。

  当孝敬长辈好了。

  推荐他去为社团做事,明面上说是干大事,要出头,暗地里,可不见得有盼着他出头。

  来到荔枝角巷子口的升记大排档,食客们已经挤满半条巷子。客人们坐着矮板凳,把高凳子当餐桌,一碟生虾,一只蟹,配着白粥米饭,啤酒,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跟大酒楼比也不遑多让。

  80年代的港岛,高楼大厦跟唐楼小巷并存,国际都市和市井气,烟火气没有冲突。

  “阿豪,阿乐,蛋挞,左手呢?”尹照棠跟等着的兄弟们打了声招呼,见到少了一个人出声问道,后头巷尾急匆匆跑来一个斜刘海的年轻人:“棠哥,我刚刚去解手啦。”

  “棠哥,棠哥。”

  其他兄弟们则蹲在街口,跟着聚拢上来打招呼,二十多个十六七岁的马仔,全都算是敬忠义的蓝灯笼。跟着尹照棠,阿豪几个四九仔一起混,平时接电话,带客人的就是他们。

  平时统一住在尹照棠租的出租屋,每天起床到上海街的一间办公室接电话,还有专门散杂志,接客人的。

  在尹照棠的组织下有几分公司的模样,算是自己人,请吃饭就当是团建,最外围的也要喊上。

  “叫老板上菜,吃什么自己点,烟拿去抽。”尹照棠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条健牌烟拿出来,身边的兄弟们都面露喜色,手快有,手慢无,很快的烟分掉。

  蒋豪点起一支烟,挑了一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出声问道:“棠哥,来的比平时晚一个钟,再不到我就要带兄弟去东安社找马尾抢人了。”

  阿乐开好一瓶啤酒,放到大佬面前,笑着道:“安啦,马尾那条废材可不够资格动棠哥,饮酒!”

  尹照棠端瓶喝了一口百威,把口袋里的一个塑胶袋拿出来:“刚刚回家拿了一趟钱,总共三万七千四百块,老规矩,拉客的兄弟一个钟十块钱,一万八千四百块,按照帐目上的数把钱发了。”

  “剩下的另一半,也是一万八千四,分成五份,一人一份,有没有意见?”

  这样子每份是三千六百块多点,比卖苦力的工薪族多两倍,跟湾仔区吹空调,说洋文的办公室白领差不多,甚至比差佬还要多出一些。

  手下接电话,拉客的马仔则大多能分到两千块钱多。别看在场二十多个马仔,其实,他们要么还在读书,只是赚点烟钱,要么在夜总会当泊车仔,总之不靠打电话吃饭。只是跟着尹照棠混,偶尔会来帮点忙而已。

  真正靠接客人吃饭的只有九个马仔,也算是尹照棠手底下的骨干,每天赚得在古惑仔里也算是很不错了。要知道,古惑仔三更穷,五更富,大多数最后都是去做苦力,能拼出来的江湖大佬少之又少。

  “没有意见。”

  “大佬怎么说怎么做。”

  阿乐几人对分帐没有一点意见,大佬向来是多照顾着兄弟。

  唯独机灵的左手发现不对:“棠哥,不是到雀馆找吉祥叔拿钱嘛,怎么还要跑回家拿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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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抽生死,拜二

  尹照棠低着头,点着香烟,风轻云淡的说道:“吉祥叔罩不住,臭口强要伸手多赚八块钱。去过一次的熟客不入帐,今天只能按十二块钱一个钟来结帐,还抹掉了四百个钟。”

  “帐没收回来,我这个当大佬的,要不要回家拿钱给兄弟们补上?”

  此言一出,阿乐,左手几人都变了脸色,蒋豪更是一掌拍在桌面,纵声骂道:“臭口强那个扑街!之前马栏生意被和记挤的快要关门,要不是我们帮他拉新客,早就回将军澳卖鲍鱼了。”

  “挑,还想有钱包两层楼租给凤姐开工?还有钱买保时捷?自己揸保时捷出门,让我们兄弟光着脚,大佬,我去劈了他!”

  几兄弟先前在观塘每个月靠泊车和酒楼送海鲜,每个月能赚七八百块钱,最豪华的享受就是吃牛杂和车仔面。

  衣服没一套像样的,香烟买不起好牌子的,哪儿像现在有吃有喝,还能有一批小弟跟着。身体寂寞想请细路仔到马栏洗澡,口袋里随便都得能掏出钱。

  这一切都是棠哥带他们打拼出来的,谁敢跟棠哥对着干,谁就是跟兄弟们过不去。

  左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道:“棠哥,臭口强翻脸不认人,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敬他是江湖前辈叫声强哥,不敬他,照样干翻他!”

  “是啊,棠哥,不做事,往后谁还怕我们,个个都上来踩一脚,不用混了啦。”蛋挞张口赞同。

  十六七岁的烂仔们不懂什么叫怕!江湖前辈在他们眼里就是该死的老骨头,早点死,早点让位子。

  尹照棠却道:“臭口强是我们同门大佬,油麻地堂口的白纸扇,社团大底来着。以下犯上,手足相残,每一项都要受领家法的。”

  “再说,臭口强那个人,油麻地谁不知道?扛着社团招牌的生意人来着,负责帮堂口的揸数,靠着马栏水,手下那群马夫干女人很有一套,打架?一群蛋散跟肠粉,没一个够打!犯得着来惹我们一群观塘仔?”

  观塘,深水,屯门,将军澳在80年代都是盛产烂仔的新市镇。

  有无数江湖强人是从这里走出,打进油尖旺,再闯进港岛区。

  阿乐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双眼不禁放大,问道:“棠哥,你的意思是跟臭口强没关系,是吉祥叔在A我们钱?”

  “谁知道呢,但我觉得臭口强没种,或者说,他跟我们合作比撕破脸更有利。反倒是吉祥叔,自从听到我有改正行的想法,对我的态度好似有些变了。”

  大家都明白正行,开公司,做大老板更威风。但是古惑仔们没本事,没靠山,没门路,一辈子只能幻想着靠打打杀杀,搏得大佬的欣赏,捞偏门,做扎职人。

  尹照棠有前世的见识和商业经验,在经济高速发展,充满机遇的80年代改走正行,其实只需要一点时间做原始积累。

  比如,免费的寻欢杂志,将来就可发展成咸湿杂志。

  走《龙虎豹》,《藏春阁》,《豪情夜生活》的路线,每个月入袋过百万没问题。

  要知道,1984年3月创刊的《龙虎豹》,首期销量就超过十万册,巅峰时期每期都能卖三十万册,给竞争激烈,渐渐萧条的港岛报业喂进一颗壮阳药。

  最重要完全合法!

  这么庞大的收入,也引来新记,和记等大字号的觊觎。

  没有够硬的实力,或者够地位的靠山,分分钟有人烧仓库,砸公司,口空白牙要来入股做股东。

  1980年的港岛,既是经济野蛮发展,贸易,地产,金融齐头并进,跻身“纽伦港”之一的黄金年代。

  也是走私,绑架,械劫案最频发的年代。

  回头看,没有四大探长维持地下秩序,曾经泾渭分明的江湖社团,地盘交织在一起。为抢占生意,垄断行业大打出手,血拼不断。

  往前看,经济的发展没有合理分配,穷者愈穷,富者愈富。中英两方对港岛未来的归属各执一词,所有市民不管身家几何,都感到前路迷茫,底层市民也沉浸在战争的威胁当中。

  不管做乜小生意,要赚钱都别想甩开社团,你不沾社团,社团自会循着味你。

  明末发展到当今的秘密结社文化,在国内烧起最后一把火。成千上万的古惑仔被烧死在80年代,也有各路豪雄赴汤蹈火,成功杀出一条血路,享誉江湖。

  尹照棠暂时没把正行的路子透出来,但也没有掩饰正行的想法。因为在他看来只要《91寻欢阁》做的好,让社团同门赚到钱,自然越来越多的人会支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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