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警队位于西九龙的指挥部,下设有油麻地,旺角,尖东,深水,九龙城,长沙湾等间警署,及行政部,行动部,交通队,冲锋队和机动部队。
有着九龙区最多的警员,最高的警衔,最大的羁留室。
尹照棠戴着银镯子,坐在警车里,通过岗哨来到内部停车场。
大楼里发出乱哄哄的声音,非常嘈杂,烂仔们正七嘴八舌做着笔录。
一个小弟正偷瞄着窗外,见他下车,马上起身叫道:“是棠哥,棠哥到了!”
“棠哥!”
“棠哥.”
警员正做着笔录,发现办公区秩序变得更加乱,拿起文件直接拍在小弟头上,一脸不耐烦的骂道:“喊什么?喜欢喊,到感化院里慢慢喊!”
“白痴一片,马上要坐监了,还嬉皮笑脸的喊大佬呢。”
尹照棠举起戴着镯子的手,向窗户内的兄弟们打个招呼,兄弟们立即发出一阵欢呼,士气大受鼓舞,高喊他的名,目送他被警员推进另一栋楼。
虽然,兄弟们中有许多人身上挂彩,但随着越来越多同门兄弟进来,打垮东安社的消息不胫而走。
甚至不少人已经知道丧坤被蒋豪挂掉,东安社堂口已经垮台的事。
虽然,尹照棠戴着银镯子,被警察推走的形象很衰,凡是脑子正常的人看到都要骂句扑街。但偏偏烂仔们的脑子不正常,全都觉得今天棠哥很威风,恨不得取而代之。
专车接进羁留室可是大底待遇,连差人都觉得棠哥要上位!
尹照棠被扭送进羁押区以后,沿途见到老摩,臭口强,街市勇,潇洒,肥尸,趴车威,光仔等人。一人一个包间,八十,铁床带固定的冲水马桶,条件算是很优秀了。
警员替他打开一间牢门,送他进去后,一边上锁,一边笑道:“三年前刚装修的新监舍,真是给你赚到了。”
“羡慕啊?我们换一换,你进来咯。”尹照棠坐到床板上,打量着四周,新监舍其实也很压抑。
警员等将门锁好,再把手铐钥匙丢进去,笑着说道:“把镯子卸下,和钥匙一起交给我。”
“知道了。”尹照棠解开手铐,活动了一下关节,将镯子和钥匙都递出去。
警员接住手铐,笑了笑道:“大猫小猫都到齐了,喔,还有老猫。你们先慢慢聊,余sir开完会亲自来招待大家.”
。
监区大门关上。
尹照棠来到铁门前,出声道:“阿公,和头酒饮完了。”
“过瘾未?”
肥猫撑着龙头棍,迈着沉重的脚步靠近铁门,一张满是赘肉,老气横秋的圆脸在根根铁杆后慢慢浮现。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幽静阴冷的长廊两侧,一扇扇铁门内,露出一张又一张的江湖面孔。
有庄雄,焦安,柳传宗几个敬忠义的小字辈。
他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神色不羁。
有高佬森,大痣,鬼等叔父辈。
他们神态各异,表情轻松。
还有根生叔,元宝,金牙雄,天堂等退休养老的前辈。
他们有人骂骂咧咧,满嘴喷粪,有人含笑不语,满脸欣慰,有人已经躺床上翘腿睡觉,一副不关老子鸟事的模样。
东安社的坐馆么鸡,观塘堂口的红棍痘皮苏,尖东堂口的红棍骝冰杰
他们也都在羁留室内,或一脸沉重,或满脸怒气,或眼神阴骛。
尹兆棠感受到有许多目光汇聚过来,轻松一笑:“好过瘾,还想要再饮。”
“哈哈哈。”
高佬森双手抓着铁杆,放声大笑:“阿棠,饮一杯酒,拿一个红棍作下酒菜。赔上一整个东安够陪你饮几杯啊,浅尝即止啦,小心喝成醉虾。”
这半是劝诫,半是讥讽的话语,换来东安社红棍痘皮苏的问候:“你老母,高佬森,有种出去单挑。”
“干!”
“糗我东安啊?”
骝冰杰,大嘴昌几人纷纷加入战团。
高佬森左手叉腰,右手指指点点,唾沫横飞,独占群雄:“挑,痘皮苏,老子五十几岁的人跟你单挑?小心老子给敬老社写信,先把你给抓起来!”
“骝冰杰,糗你有又样,当年我做堂主的时候,你还蹲在私人影厅门口卖套套吧?”
“叫森哥啊,没礼貌!”
老忠的大底们丝毫没有要加入骂战的意思,因为,高佬森一个人就足够对付他们。
半个多钟后。
一名穿着藏青色制服,戴着警帽,两鬓花白的中年警官来到羁留室。
只见他面容上看顶天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可是皮肤很差,横纹满额,胡须都已发白。
“余sir。”
“余sir!”
两名带枪值班的军装警察立即起身,用力跺脚,举臂敬礼。
“肥猫,么鸡,我时间很紧,两个条件,第一,把挑事的人交出来,第二,握手讲和。”
“现在点头,晚上就可以回家睡觉,各位阿叔觉得怎么样?”
余少泽说完,双臂抱胸,眼神瞥向手腕上的全镶钻积家名表,暗暗读秒,静待两位坐馆回答。
么鸡有点沉不住气,率先开腔:“讲和,怎么讲!”
余少泽手指轻点肩膀臂章,眼皮一抬,目光犀利:“当然是成王败寇,输家拔旗,退出旺角,赢家接管街头生意?这不是你们混江湖人钟意的生存守则吗!”
“不服气啊!还想要再打一场?好心提醒你们,今晚办公楼里的烂仔们加一起,保释费过二十万,是不是打算天天夜夜来西九龙总部包场?没问题,加钱咯!”
么鸡知道旺角堂口被拔旗已是事实,见状只得无奈点头:“好,卖余sir一个面子。”
余少泽冷笑一声,转身用手指向猫叔,不容置疑的道:“肥猫,我要那个叫蒋豪的人!”
第51章 插草香
猫叔面色沉吟,凝视着面前的总警司片刻,坚定有力的答复道:“余sir,我不认识蒋豪。”
余少泽笑了:“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
“余sir,我真的不认识蒋豪。”
猫叔一字不变的重复道。
“挑,肥猫,你要跟我玩花招?还是以为随便找个人顶罪,我就得捏着鼻子认帐!痴线,今晚我跟一哥打球,别给我找难堪!”
余少泽猛然间色变,神色凶恶的两步冲走到监舍前,一把揪起肥猫的衣领,怒目圆瞪,语气威胁的骂道:“黄土埋脖子的年纪,别做给脸不要脸的事。”
猫叔面色不变,镇定自若地张口讲道:“对唔住余sir,交人,做不到!”
在此刻,余少泽的表情从愤怒转化为阴笑,举手轻轻拍打着肥猫的胖脸,语气鄙夷的点头赞叹:“好,真是好棒!”
“敬忠义的龙头真是江湖榜样,有忠心,有义胆!”
“混黑社会真是可惜,来做警务处长多好要跟我摆谱是吧?OK,满足你!”
高佬森,老摩,街市勇,光仔一干敬忠义大底闻言面色骤变。
民不与官斗。
老鼠怎敢惹猫。
余sir只会给一次面子,多说一句都对不起肩上总警司的官衔,冷冷瞥了肥猫一眼便大步离开,口中的讥骂声,毫不遮掩的回荡在监区里:“晦气,碰上一头不知好歹的肥猪,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尿。”
“浪费时间,害老子少打两杆!”
么鸡目送余sir踏步离开,眼神忌惮的看向肥猫,特意叫嚣道:“猫哥,昏头啦,为一个烂打仔得罪余sir。”
“行动总警司啊,你拿什么牌出来打!”
东安的骝冰杰搓了搓鼻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完咯,上警队的红榜,一年最少拉一个红棍进赤柱。”
“你们敬忠义够撑几年?”
连高佬森都忍不住问道:“猫哥,怎么回事?”
虽然,在西九龙警区里总警司还够不上话事人,但有总警司衔的人不超过两个巴掌。行动部总警司更非文职,是实打实的实权派武官。
大字头还有跟大sir们讲条件的资格,小字头的生存之道便是站着乖乖听好,大sir怎么说,小字头怎么做。
夕阳社团有时候连大sir都见不到,一个总督察便可轻松打发。
因为,警队要打击一个社团太容易,也许摘不掉一间社团的招牌,但让你们做不成生意,赚不到钱很简单。
白永远比黑大,因为黑是白定义的颜色。
阿sir们治不了的是江湖,不是江湖里的小鱼小虾。
这个道理肥猫混一辈子江湖怎可能不明了?
么鸡就是想知道敬忠义还有什么牌,敢嚣张到连大sir的面子都不卖。
“我十三岁加入社团,算起来已经五十三年,从没有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当上龙头也不会做,就算我没见过他!”
“除非差人把社团海底摆在我面前,指着名字要人,否则,我活到死都不会交一个兄弟出去。”肥猫语速不快,但却中气十足的把话讲完。
高佬森,老摩等人找不到一点问题,庄雄,焦安,柳传宗等年轻人更是一脸钦佩,视阿公为人生偶像。
一些东安社的大底们表情惭愧,面露羞耻,纷纷低头。
么鸡则骂了一句:“装神弄鬼!”
尹照棠细细打量着肥猫的表情,心中认真琢磨,基本可以确定肥猫是在立人设。手上肯定还有可以打的牌。
毕竟,跟一位总警司作对已经不是利益和义气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掂清。
要是信了肥猫冠冕堂皇的话,一辈子乖乖做小弟吧。想要当大佬的人,得好好学学肥猫的演技。
“阿公,对唔住。”
尹照棠突然出声,很是惭愧的道歉:“我让阿豪先过海去濠江避风头,拖累了社团。请阿公给我两天时间,我叫人带他回来帮社团顶罪,绝不能让我们几兄弟的事拖累社团。”
肥猫打死都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尹照棠,竟然现学现卖,举一反三,很是意外的看了尹照棠一眼。
虽然,手段还有些稚嫩,但已初显驭人的手段。
这比尹照棠先前展现出来的经营能力、办事能力都珍贵,前两者是基础,后者是升华。
他望着尹照棠的眼神里,多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情绪。
他懂自己的表现被尹照棠看穿,也懂尹照棠推阿豪顶罪是假,借此表态,消弭其它堂口大底们心中的不满是真。
要是过段时间,社团其他大底们因警方的打击有损失,也不会把帐记在尹照棠身上。
阿棠表态过要推阿豪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