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白杨微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旁敲侧击，想方设法让游淑莲改变主意，但是她想法很坚定，哪怕白杨现在赚钱了，她也不打算放弃工作。
估计言语是没什么用，白杨打算之后有机会的话先斩后奏。
“那我在县城等你。”钟溪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爸催了，估计司机等会就来接我了。”
“这么著急？”白杨愣了一下：“我还想著，等会带你到周边转一转呢。”
“下次再转。”钟溪鹿笑道：“现在外面太冷了，等春暖花开的时候要好很多，估计那时候，稻田也插秧了，万物复苏，肯定很漂亮。”
白杨不由调笑：“小钟同志，这次都还没有结束就开始谋划下次了呀？”
“你也不问问我欢不欢迎？”
“那你欢不欢迎嘛？”钟溪鹿瞪著白杨。
“必须欢迎！”白杨连忙举手：“到时候我全程陪同，保证让你满意！”
“这还差不多。”
第172章 挑破
钟溪鹿没坐多久，就回去了。
白杨倒是被男女混合拷问了一番，毕竟，看钟溪鹿的神态，白德军和游淑莲实在没有办法相信两人仅仅只是同学关系。
可惜白杨嘴严得很，应付得密不透风。
两人只能作罢。
下午就比较闲了，不需要拜年，也没什么客人，白杨自己在房间码字，读者群滴滴的响个不停。
好久没去潜水，白杨难得的点开了读者群。
竟然不是在讨论诡异界的剧情，而是在讨论另一个十分有既视感的话题。
白杨往上翻，找到了源头。
春到湘江：“群友们，最近我的朋友有一个困扰。”
“他的儿子好像早恋了，但是早恋的女同学他看著还挺满意的，又觉得自己的儿子配不上人家，怎么办？”
白杨：“？？？”
不是，老爹现在还会用“我有一个朋友”这种句式了？
而且，他是不是忘记他儿子本人也在群里了？
但是这个话题显然吸引了一大批过年期间闲得无聊的群友的注意。
“早恋肯定不行啊，你儿子多大？如果是小学生也就算了，只当是两小无猜，如果是初中高中生的话，还是要严肃干涉一下的。”
“高中生怎么了？高中不谈恋爱，难道等大学再谈吗？你知道我们大学生想要找对象有多难吗？”
“大学还好吧？像我这种已经毕业了工作了的，才是最难受的，只能说，珍惜身边还有女同学的日子，最起码她们是真的想谈恋爱，而不是一开口就提车子房子。”
春到湘江：“我儿子是高中生，我倒是对早恋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和人家的条件差距太大了。”
大王今天不敲钟：“家庭条件吗？其实对于高中生来说，这是最不需要在意的问题。”
春到湘江：“群主你也在啊.为什么不需要在意？”
大王今天不敲钟：“因为少年少女的爱情，只与他们两个人有关，和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学无止境：“群主不愧是群主，说话很有哲理啊。”
“我特别认同这一点，早恋这种事情，无论是家人，还是老师，强行干涉都是没有用的，这些年轻人才不会在乎这么多，如果太强硬，反而会适得其反。”
春到湘江：“群主肯定是经历得多了，所以看得透彻，这么说，我告诉我那个朋友，让他顺其自然就好了？”
学无止境：“那不行，早恋还是要制止的，高中生，学习是最重要的，只不过，得用更加潜移默化的方法。”
春到湘江：“你听起来很有经验啊，能不能请教一下？”
学无止境：“不说经验，但确实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你直接私聊我吧。”
白杨看到这里，已经是一脸黑线。
已经不想吐槽老爹了，关键是，钟溪鹿为什么也会误入这个话题？还能被大为认同？
真希望她能够意识到，她是这个话题的主角之一啊。
到时候她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一边期待著，白杨关掉聊天框，正要继续码字，突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压低了声音的争吵声。
白杨动作一滞。
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隔著门，白杨也听不太清楚，似乎是说双方亲戚的事情。
明明无论是白德军，还是游淑莲，都是性格很好的人，但白杨不在，两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互相怨怼，无法平和相处。
后世白杨问过离婚的缘由，都不是因为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只不过是两人生活的过程有著太多的不合与冲突，按照游淑莲的话来说，结婚之后，很少有过“幸福”这种感受。
因为生了小孩的羁绊，勉强维持这么多年，最终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之中爆发。
想了想，白杨站起身来，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门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多时，白德军来开门，脸上带著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想和你们说点儿事情。”白杨认真的说道。
“说呗。”
“是比较严肃的事情.所以，我在客厅等你们。”白杨说著，转身去了客厅。
白德军愣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从儿子的脸上看到这么严肃的神色。
“都是你，儿子还在，非要翻旧帐！”游淑莲从房间出来，压著声音埋怨了一声：“杨杨肯定是听到了。”
白德军板著脸沉默不语。
两人走到客厅，看到白杨已经坐好，腰背挺得笔直。
游淑莲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脸，道：“我和你爸吵到你了？”
“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在商量二伯家女儿要结婚，咱们给多少红包的事。”
“你写你的小说就行，这种人情关系，你还小，不用考虑。”
她念念叨叨的，又从果盘里面递了个橘子过来：“吃。”
白杨接过，叹了一口气，然后正视两人，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要说吵架的事情。”
“爸，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句话：
“我其实知道，你们早就已经离婚了。”
白德军和游淑莲同时僵在原地。
然后对视一眼，游淑莲抢先开口，情绪激动：“姓白的，这件事情你怎么能告诉杨杨？”
“不是都说了等他高考之后再说吗？”
白德军低吼：“我没说！”
“不是你说的，杨杨怎么会知道？难道还是我在外地特地打电话告诉他的？”游淑莲指著白德军：“要么就是你妈说的，她是知道我们两的事情的。”
见白德军张嘴说不出话，白杨连忙打断：“不是别人告诉我的。”
他站起身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离婚之后的变化，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游淑莲面色发白，道：“杨杨。”
她唤了一声之后，却不知道再怎么开口了。
和很多将婚姻当成儿戏，完全不在乎儿女感受的父母不同，白德军和游淑莲至少在这件事上是十分有共识的，离婚也许是他们双方的选择，但不能给白杨一个完整的家，是他们的错。
现在被突兀的点出来，两人只觉得愧疚又恐慌。
第173章 解脱
白杨第一次从自己的父母脸上看到“无助”这种情绪。
他们站在原地，有一种被戳穿之后的无所适从。
于是白杨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你们的离婚会影响我的学习，所以才依旧在我面前表现出恩爱的模样。”
“但是，其实不需要这样的。”
“我会因为你们的离婚而伤心，但是我也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已经走到了绝对无法继续走下去的程度，你们绝对不会愿意离婚的。”
“我能够理解这一点，并且很赞同你们的选择，如果继续在一起是互相折磨，那么，作为你们的儿子，我是不愿意看到我的父母整天生活在争吵和痛苦之中的。”
“白杨”白德军面色复杂，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儿子的成熟超乎了他的意料，这一番话，根本不像是未成年人会说出来的，但是想想站在自己面前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未成年人，还是一名在网上已经小有名气的作家，以及对方最近的表现，似乎也不算很奇怪。
他很欣慰，自己的儿子能够理解这些，但是更愧疚，因为这会显得他像是一个失败的成年人，不仅没有处理好自己的生活，还需要小辈来安慰自己。
而游淑莲想得则更多。
作为母亲，当儿子降生的那一刻，她的人生，已经完全和这个小家伙绑定了，她本能的，全身心的将自己的人生贡献出来，只为了让儿子有尽可能好的一生。
而自己这十多年来所经历的痛苦和疲倦，都被她刻意忽略，压制，她知道，自己是母亲，在生活面前，没有权利表现出任何的懦弱和退让
她习惯了那些一个人偷偷流泪的夜晚，习惯了自己去消化生活带来的负面情绪，然后将所有的正面情绪展现给自己的孩子。
她并不寄希望于被理解，也从未想过被回报。
直到此刻，她突然发现被人理解原来是这种感觉。
视线不自觉模糊，她转过头，偷偷擦了擦眼泪，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这不符合母亲人设的一面。
内心却不由涌现出欣喜。
以及哪怕知道儿子赚了几十万也没有出现的感慨
儿子真的长大了啊。
就仿佛压在肩头十多年，从来没有一刻被放下来过的重担，一瞬间轻了很多，轻到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第一次挺直脊背面对生活。
“我已经足够幸运了。”
白杨内心有千言万语，但是，那些太过于煽情的话，太过于直白的表达，他却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他真的很感激，自己能够在一个比绝大部分人更幸福的家庭中长大，也真的很感激，父母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
他见过太多悲惨的家庭。
见过太多平庸了一辈子的人，在孩子面前第一次拥有了绝对的权利之后的嘴脸。
见过太多人需要用一辈子来治愈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