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吃不上肉，确实和宋家老太太有点儿关联。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
老太太在时的时候，没少为了宋青山一家子，从其他两家划拉东西回来。
从前无论是宋父还是宋钢，无论打下什么，都会先给老宅送上一大份。
老太太舍不得吃，全便宜了宋青山一家子。
宋父打下一只兔子，宋青山都得要上两条腿儿。
山一次没上过，肉一口没少吃过。
碍于老太太，宋父他们也不好拿他们一家怎么样。
老太太去世后，他们一家不能蹭吃蹭喝，又过惯了懒散的日子，只有秋收前要分粮食这段时间出工积极，其他日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活水平自然直线下降。
若他们只是普通的懒散。
拿个一两斤肉做做表面功夫倒不值什么。
可丁巧这一张嘴，没绕过谁。
前世宋春兰遇人不淑，她没少在屯子里说三道四，指桑骂槐。
宋昭连掉地上的肉渣都不想给他们一家子沾到。
“你想吃肉？”
丁巧头点的飞快：“小昭，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婶子现在就跟你回家拿肉去，你要是没空我先在你二叔家拿点儿回家做饭，回头让小盛子上你家拿去。”
“用不着这么麻烦，刘家离咱这儿才几步远啊，我上他家给三婶要点儿大眼贼解解馋。”
“我前两天刚把他家刘连山从野猪嘴里救回来，区区几只大眼贼，我肯定能要过来。”
“正好三婶喜欢说话，去医院还能有熟人陪你聊天，省的闷得慌。”
丁巧站在院子里，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你这兔崽子，想咒我死你就直说！”
“那肉他家人都吃住院了，我咋能吃？”
“不还有没住院的吗？咋？婶子要是嫌弃他家的肉，我现在去地头儿给你抓几只活的扔在院子里？”
“别！”丁巧被他吓得倒退了几步，哭丧着脸，“这肉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她可是听说了，张金凤这几天住院，已经花了小二十块钱治病了。
她家可没有这么多钱嚯嚯。
丁巧小跑着出了宋钢家的院子。
临走进自己院子，还不忘回头嘱咐宋昭：“三婶跟你开玩笑的，我这么大人，哪儿能跟你一个孩子要东要西的。”
见识过宋昭捉大眼贼的速度。
丁巧走进院子后，想了想，赶紧又把家里的大门插上。
宋昭心情大好。
拎起子弹袋，乐呵呵的往家走去。
现在大队没什么活儿，收工早，宋昭到家时，宋母正坐在炕上给他们俩缝新衣服。
看见他手里的子弹袋，宋母叹了一口气：“你在山上要是看见鹿了，打两只回来，我给你做一身鹿皮猎装。”
鹿皮猎装厚实保暖，还有一定防护作用。
宋母想着能让他安全一分是一分。
宋昭知道宋母这是担心他，立刻答应下来，母子俩坐在一块儿温馨的聊着天，与此同时，刘家的堂屋里，乱成了一锅粥。
刘会计坐在炕头上抽着烟袋：“这几年，你们几个人娶媳妇儿的娶媳妇儿，上学的上学。”
“咱家的家底儿早就不剩什么了，现在你妈出了这档子事儿，都说说怎么办吧。”
赵淑霞泪眼朦胧，哭的上期不接下气：“我…我去我娘家借钱试试。”
“得了，你娘家也是瘪着肚子过日子。”刘会计摇摇头。
刘连山一瘸一拐的掏出自己偷偷攒的钱，一把递过去。
“咱们也尽力了，实在不行，拉家来吧。”老大刘白水一摊手，“老二还没娶上媳妇儿呢…”
刘会计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一片沉默中。
刘青禾停止抽泣，猛然抬起头来：“我...我去和宋昭借钱！”
第23章 公款
“对，那些大眼贼都是他整出来的，还坑走了咱家三百分，不然妈怎么会住院！”
“这钱，就该他宋昭出！”刘白水抱着脑袋，双眼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刘青禾一愣。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我们俩是同学，他人很好，想和他借钱试试看。”
现在屯子里大伙儿的日子过得都苦，像他们家这样有余粮的都算是富户了。
比他家过的好的，也只有屯子里那些会打猎的人家了。
打猎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全屯子也没有几户打出名堂。
宋昭和张宝财在花石子山上干下一头熊瞎子的事，因为当晚上碰到了队里派去找刘连山的人，所以搞的全屯皆知。
熊胆很值钱。
刚打下熊胆，他家肯定有钱。
刘青禾想着去宋家碰碰运气，万一能借到呢…
至于借钱后刘家能不能还上的问题，她根本没考虑过。
怕大哥跟着捣乱，刘青禾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快步跑出去。
刘会计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深吸了一口烟袋，张口拦住了要追出去的刘白水:“让她去吧，死心了就不折腾了。”
宋家院中。
宋昭提了桶井水回来，关上大门，准备在院里冲个凉。
现在没有热水器，秋末初冬，林城的温度已接近零下，离下第一场雪不远了。
有分身强化过的体质，这个温度对他来说还挺舒服，冰凉的井水砸在身上，宋昭整个人都爽利了不少。
刚换好宋母给做的新衬衫，紧接着，大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
听见来人的声音，宋昭跑过去打开大门。
陈瑶梳着干练的马尾辫，穿着一身黑呢子大衣，一只手提着个黄桃罐头，另一只手缩在大衣口袋里，站在大门口，冷的直跺脚。
宋昭注意到她的动作，快步把人领进堂屋。
“今天下午学校组织劳动没上课，我寻思着上回我来春兰姐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给她带拿个罐头尝尝。”陈瑶主动说道。
上次她过来时。
宋家又是蒸大米饭，又是炒肉的招待她，连素菜里都放了不少油。
明明是要麻烦宋昭帮她，却让宋家很破费。
她是今年八月末才从柳条屯搬去公社上班的，记得她走之前，宋家的生活还很困顿呢。
虽然听说宋昭打猎赚到钱了，她心里还是很愧疚。
回去之后，刚接到家里寄来的票，马上买了罐头送过来。
她进屯子有段时间了，捱过晚饭点儿才过来敲门。
堂屋里。
宋母推脱不过，收下罐头：“正好明天小昭要上山打飞龙，你明个吃了飞龙再走也不晚。”
她们三人聊了一阵后，宋昭带着陈瑶到西屋，翻出了上学时的笔记递给她。
事隔经年。
除了英语工作时一直再用，剩下的知识早被他忘到爪洼国去了。
宋昭不想误人子弟，只跟她交流了考试的经验。
两人正吃着稠李子聊天。
大门又被叩响。
有强化后的五感，他早知道门口站的是个陌生人，叫住快走出屋的宋春兰，自己掀开帘子出门查看。
门口的女生青春靓丽，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双大眼睛水珠盈然，呆呆地望着他。
宋昭根本不记得对方是谁。
只好等着对方先开口。
“陈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刘青禾瞪着泛红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可是眼看着陈老师从西屋出来的。
一时间。
刘青禾心乱如麻，下意识问出来。
宋昭回过头去，看见陈瑶只穿着衬衫就跟出来，关切说道：“外边冷，我马上进去，你回去吧。”
他随即刻意略过门口女生的问题，询问道：“你来我家有什么事？”
“宋昭同学，我...我娘住院了你应该也知道。”
“现在医院说还要交一笔钱，我想着，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刘青禾带着哭腔，失神说道。
柳条屯现在生病住院的只有张金凤一个人。
宋昭意识到对方是刘家的小女儿，他记不得名字，含糊说道：“我家还欠了大队不少钱呢，哪有钱借给你。”
身后的陈瑶并没有立刻进屋，听见他的话，心里一揪，默默低下头，思索着下回来该带点儿什么……
刘青禾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干脆：“可是你刚和张宝财杀了….”
宋昭听见她准备提起黑熊的事儿，沉声说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记得我早说过不让你家人再登门。”
“你回去吧。”看她要哭出来，宋昭心里更是不耐烦，转身示意陈瑶一起进屋，把刘青禾晾在院子里。
宋春兰向外瞥了一眼。和走进来的两人吐槽：“小昭你说的真对，是得离刘家人远点，这咋还好意思上咱家来借钱呢。”
看见陈瑶好奇的目光，宋春兰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她解释前因后果。
刘青禾心中的幻想破灭。
站在院子里，神情恍惚，久久不愿意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