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宋昭早就淡忘了这些细节,下意识的追问道。
陈瑶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坚定说道:“是啊,留在咱们公社多好,有王老师和婶子她们陪着我。”
“还有你。”她停顿了半天,鼓起勇气说道。
看着她抿着嘴腼腆的笑容。
宋昭一个跨步,凑过去默默牵住她的手。
两个人越走越慢,他低声问道:“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陈瑶语调上扬,怔怔的望着宋昭,“再说你连京大都放弃了,我还不一定考上呢....”
雪渐渐飘落下来。
他们俩站在街角的大树下天南海北的聊了许久,直到雪越下越大,陈瑶感觉自己脸僵的都做不出表情,自觉不能维持形象,恋恋不舍地往家里走去。
天黑下来。
王金虎正在院中用雪搓洗着自个儿的皮衣,看两人一前一后进门,挨得极近,眼睛瞬间眯成一道缝,正要说话。
宋昭隔着老远把手里的水果糖高高抛过去,扯开话题:“给你们几个小孩买的,给晖子留点儿就成,我晚上去捞鱼,先补个觉。”
他说完和陈瑶一起闪进屋子,徒留王金虎两人愣在院里。
手下搓洗的力道增大,乌娜吉汗听着他的碎碎念,惊讶道:“她们两个之前没定亲吗?”
“你不知道啊。”王金虎毫无知觉的瞥了她一眼,“不过看这架势应该快了吧。”
屋内的灯光有限,院中光线暗,很好的掩盖住乌娜吉汗紧蹙着的一双柳叶眉。
她提不起一点儿力道,轻哦了一声,没过多久提着普楚的狍皮大衣脚步拖沓的跟在王金虎后面回到堂屋。
堂屋中。
宋母琢磨着两个人也没提前言声一起消失这么长时间,应当是捅破了窗户纸,从他俩回来后,看向陈瑶的目光总是带着期盼,比平时还要热情几分。
“你俩洗大衣倒是快,一会儿我也给小昭的皮衣搓搓,要不总是一股铁锈味。”宋母一脸笑容根本藏不住。
“婶子,这点儿小活儿还用得着您折腾,一会儿我出门顺手的事儿。”
宋母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对着他嘱咐道,“明儿个春兰还有普楚都要回来,等小昭儿醒了上山,让他瞅着多整点儿这个你们小孩儿爱吃的。”
普楚的伤势虽然还没好利索,但已经不再时不时发高烧。
住在公社医院也不少费钱,宋母早就让陈瑶帮着问了最早的出院日期,打算送佛送到西,让他留在宋家住到行动方便了再上山。
“飞龙、灰狗子,完事儿再留两条大鱼....”宋母念叨着,“小陈,你可别走,马上就要回去了,咱们一块热闹热闹。”
乌娜吉汗有些走神,默默凝视着陈瑶,半天没有接话。
“怎么了?”陈瑶心情正好,柔声说道。
“没事儿,就是想着我们也该回乌力楞了,以后就不能常常见到你们了…”
“我们又不跑,到时候常来!”宋母轻抚着她安慰道。
……
一觉睡到鸡打鸣。
宋昭抬手看了眼表,拉着爬犁子到花石子山接上黑猫分身,装好冻鱼,又用石子打上一串儿飞龙和灰狗子,拐到徐炮家。
把熊肉都盖在冻鱼下面,和徐炮聊了会儿天儿,又拉着爬犁子到山下给徐长明送鱼。
他的几只水狗子还留在徐长明家。
平时都是王金虎过来给它们送鱼,今天正好顺路,宋昭也想看看那一窝青狼崽子,快步走到他家中。
“放点儿鱼得了,那天留的母猪青龙还没吃多少呢。”徐长明怀抱着一只小狗崽,伸手制止住他再往下搬肉。
“我们屯子刚听见这马驼子的动静,昨天还有不少人去那边儿溜达呢,没想到早就让你给得手了。”
“我还说今儿过去给我爷带个信儿呢。”他摇摇头,嗍着冻梨,“得亏你过来了,省我白受一趟累。”
凉水中的冻梨已经缓过来了,徐长明伸手递给宋昭一个,提醒道:“马驼子打下来了,你得空去转转大叶子。”
一天的工夫。
柳条屯儿这点儿事儿早都传开了。
“那老光棍儿他哥就是我们屯子的,人贼拉实诚,他要是说瞅见了,保准儿是真的。”
“我们屯子不少人都去他哥家打听过,听大虎说过后全拿着大夹子上山了。”
宋昭点点头。
之前搜人的时候他也一直在那片搜索着紫貂的踪迹。
踏遍了那一片都没嗅到紫貂的气味,以为是那几个傻小子让老光棍儿给骗了,就没再费劲。
紫貂难找。
从徐长明这儿得到一点儿侧面消息,他也打算再过去碰碰运气。
徐长明拉着他在炕上聊了一阵,临近晌午,宋昭站起身来。
“反正地儿你也知道,你那猫上回自个儿就捉回来一只,靠它那鼻子,过去看看也不值什么。”徐长明对他的黑猫记忆犹新,出来送他时还在强调。
“不过,你要是在山上碰上疤脸儿的老头,最好还是躲着他点儿。”
“前两年两个和他一块儿上山的人,我爷说多少死的都不明不白的...”
第94章 紫貂
徐长明一路将宋昭送到花石子山的山脚下。
两人一起絮絮叨叨的研究着捉紫貂的方案。
徐长明零敲碎打的那点儿知识都源自于徐炮。
正好宋昭和徐炮一样都不擅长下夹子。
这一条路最先被他们排除。
之前宋昭捉到紫貂后。
王金虎得知他想养紫貂配对后,在家专门问过王炮。
跟山里大多数动物不一样,紫貂拥有那一身毛发后是不怕冷的,它们在冬天反而更喜欢住在寒冷的地方。
林城公社这边儿对紫貂来说还不够冷,大片的紫貂更喜欢生活在毛子那边儿,他们这里算是还有紫貂分布的边缘地带。
经过连年大肆捕捉,在附近几座山海拔不高的的林子里,还真找不到这小东西。
以往这片的猎人下夹子捉紫貂,都要往靠近山顶的地方放。
紫貂住的洞跟獾子差不多,结构都很精巧,一般都有有多个出入口。
和獾子有一点不一样,它们还没有固定的巢穴。
找到獾子洞,最多就是一个洞附近多留几个洞口的事儿,只要里面有獾子,人仔细一些,把洞口全堵住,獾子还是只能出来硬碰硬。
而紫貂树洞、岩石缝隙、地洞哪里都住,只有一些巢穴偏好。
它们个头儿比野兔子还要小,却是肉食动物。
地耗子、灰狗子、飞龙,冬天碰上不结冰的水潭还能下去摸两条鱼,实在找不到东西吃才会找些松子,臭山槐垫垫肚子。
灰狗子算是紫貂的主食之一,所以它们常常生活在山顶的松林当中,温度不高,还能捉到同样栖息在松林中的灰狗子。
等到冬天食物难找时,住的地方往往跟着食物走,会短暂到低山游荡,这时候它们更多会选择在低山区多留一两个临时休息的巢穴。
宋昭他们上山找人的那片松林在半山腰。
他俩合计着。
今年雪大,这大叶子在山顶常住的区域找不到食儿,跑到那片松林里捉灰狗子的时候给那老光棍儿他哥看见了。
他们哥俩应该发现这只紫貂有一段时间了。
尝试捉了许久没捉到,这才想着让老光棍用消息跟柳条屯那几个傻小子换点儿肉吃。
所以宋昭才没有在那片松林附近找到紫貂的踪迹。
“这大叶子的吸引力不比那马驼子小多少,肯定有人去小坡子借撵貂的猎狗。”
“刚跟你说的那个疤脸儿的老吴头,他自己手里就养。”临近山脚,徐长明语速越来越快,“这大叶子只要在附近露过面,这些狗的速度比你的猫也差不了多少。”
他说的专门撵貂的狗。
都是过去从三江口那边儿弄过来的,捉紫貂的时候很机灵,围而不咬,非要咬的话,往往一口能精准咬瞎紫貂的眼睛,不会伤到皮子。
“我回去天一黑就上山去。”宋昭点点头,也不想再耽误。
他抄花石子山的近路,中午十二点就拉着爬犁子从榆树屯回来。
宋家院里。
乌娜吉汗他们几个人也是刚下马,狍皮大衣都还没脱。
普楚倒在西屋的小炕上动弹不得,赵大夫刚过来给他打过针。
他重新上山这几年。早把汉话丢在了一边,只能通过奇克图和乌娜吉汗传话,一遍遍感谢宋昭和宋母。
和他连说带比划聊了一阵。
宋昭溜达到厨房。
宋春兰穿着一身新衣服,利落的炒着菜,和站在厨房里的陈瑶聊天,笑容真切。
见他进来,立刻调转话题,炫耀起纺织厂食堂里的大师傅天天表扬她。
宋昭靠在门帘边,静静的做一个聆听者,享受着他前世求不来的温馨画面。
等姐姐自己都絮叨烦了才回到堂屋。
堂屋里。
王金虎嫌跟普楚聊天儿费劲,窝在炕上看着小人书。
宋昭走过去朗声道:“院里熊肉我都割好了,小的那份晚上你让晖子送到齐大壮家里,大的你回家的时候带过去。”
眼看着送鱼的生意就剩下三四天了。
他昨晚上控制着黑猫往返于花石子山两个大水泡子之间,一次性把未来几天的冻鱼全打出来。
还有一些他拖不动放到了徐炮家里,等着牛师傅过来连猪油带鱼一起拉走算账。
这趟生意了结。
王金虎就该回家了。
他这段时间兢兢业业的,钱宋昭早就给他拿过去了。
想着王炮腿伤了,等他回家后,没王炮带着家里也不会允许他独自上山。
今年王家的餐桌得暗淡不少,寻思着给他们过年添点儿菜,单独又给他包了份肉。
“成。”王金虎应下来,摸摸脑袋,“哥,晚上我跟奇克图他们几个一起上山,上回你可答应我俩...”
“我俩得在奇克图他们那瑟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