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放在这儿,只是纠结怎么和父母讲。
“欠条找到了吗?”陆爸还在急着催促陆妈。
“找到了,在这里。”
陆长歌动作也加快起来,他抱着钱三步并两步的冲了出来,“爸,妈,两万八在这里。”
这个画面有些诡异,因为大部分家庭都不会有这么一幕,陆爸陆妈也绝对不会想到儿子会捧出钱来。其诧异程度,甚至把他俩的大脑直接干宕机,仿佛语言功能都消失了几秒钟。
屋子里陷入了某种安静。
“你们,要么摸摸?”
陆爸像个小孩子一样听他指挥,真的过来摸了摸,“不是,你这……那个,怎么回事?”
陆长歌说:“妈,你还记得蔡越找我玩不?有一次我们去了,后面我和朱星宇说了他欠我家钱,没过两天,蔡越就主动找我还钱了。”
他没说全,要让他俩自己想理由去补全逻辑,这比灌输给他们更好。
“这么说……是朱星宇找了人?”陆妈问道。
陆爸像个大聪明,“肯定是朱局长出力!”
陆长歌这才点头应下来,“应该是。其实我也问过怎么要的,朱星宇就说打了个电话,还说小事一桩,不用客气。”
逻辑好像对了。
陆爸转惊吓为惊喜,“哎呀!小兔崽子,那你不早说!我差点打电话给你外公求他找人!那他妈丢人丢大了!”
陆妈也几乎要哭出来,峰回路转,太刺激了。
陆长歌挠挠头,“啊,我本来是想收点手续费的,所以拖了几天。”
陆妈怒目圆瞪,“王八犊子才收手续费,你想当王八犊子吗?!”
这地图炮开得有点狠,但陆长歌也没有反驳。
陆爸那边又疑惑,“可他要还钱,为什么找你不找我呢?欠条也不要。”
额,这就是漏洞。
不然的话,陆长歌早就和他们摊牌了。
这时候他只能浑水摸鱼,“那就别管了,他本来就脑子不正常,钱回来不就行了嘛。看你们刚急成那样,真是吓到我了。”
“对对对,那个家伙你管他干嘛?”陆妈现在又敢训话了,“咱把咱的钱收好,他姓蔡的在外面搅风搅雨和咱都没关系,以后再也别和这个人有什么联系了。真是害人精!”
陆长歌把钱给了他爸,希望金钱能让他的大脑停止思考。
恰好,金钱确实有这样的功能。
“数过了,确实两万八?”
“数过了。”
陆妈道:“别愣着了,先收起来,明天去存了,现在银行都下班了。”
等到陆爸从房间里出来,他们一家三口也都缓了过来,陆爸大松一口气说,“这次还好是你认识朱星宇,得想办法好好感谢下朱局长。”
陆长歌敷衍了几句,说人家朱局长太忙,总得约时间什么的。
反正陆爸拿蔡越都没办法,朱局长不给他时间,他也不能怎么样。
“那没事了,我去做晚饭。”陆妈说着去了厨房,并说,“都别琢磨了。长歌肯定是有福气,给我们家带来的福气。”
如此这般,家里重归平静。
陆长歌心也安了。
后来几日,他还是如先前一样过日子,只是七月末的一天晚上,他从学校操场跑完步回家路过二郎烧烤店的时候心中一动,抬脚走近去看了几眼。
到门口一瞧,他心都惊了,挂着的牌子已经全部被砸烂,大门的玻璃都被石子砸裂出好多缝,至于屋内桌子板凳、剩饭剩菜到处都是,完全的一片狼藉,大门敞开,啥也不剩。
本来贴在墙顶的电棒也脱落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发出‘吱吱’的刺耳声音。
在他哀叹一声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个女人坐在非机动车道的路边,头发散乱,衣服破损,露出细嫩的肩头,惹人遐想。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这女人也转过头来。
嘴角带了点血迹。
被打过,陆长歌心里想。
再细看,发现她刚刚哭过,梨花带雨的。
漂亮的确是漂亮的,尤其胸前的雪白也曝露在光线之下呼之欲出。
“陆长歌?”
“你咋还记得我?”
女人起身,表情怔怔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
陆长歌看她是给自己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他有些惊讶。
这是他当时写给蔡越的收据!
“这怎么在你这里?”
女人说:“我把他会待的地方翻了个遍,最后只有这个。他为什么会给你两万八?”
“先纠正你一点,不是给,是还。”
“还?他欠你钱?”
‘你’字加了重音,意思就是你仅仅是个高中毕业生啊。
“是欠我们家,我家还有欠条。”
“所以你确实拿到钱了。”
这话什么意思?你惦记我拿没拿到钱干嘛。
他可以接受感情被欺骗,但不能接受金钱被欺骗。因为感情可以有很多,金钱他现在只有一点儿。
女人擦了擦眼泪,挤出笑容说:“来都来了。到里面坐坐吧。”
“这里?”陆长歌指了指破破烂烂的店面,怀疑的问。他其实也不想去。
“两个凳子还是有的。”
“还是算了吧,我有事。”
“等会儿…”老板娘急急喊了声,沉默三秒后,她靠近两步咬了咬嘴唇说:“你……想不想,那个?”
“啊?哪个?”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那个,十八九岁,应该也想的吧?”她又靠近了一点,感觉都要贴上了,“你第一次来我就看出来,你想玩我是不是?只要给钱,我怎么都行。”
陆长歌大受震撼,他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也认真的重新打量了一下她,双眼通红,噙着泪水却忍着不哭,眼神里仿佛有种疯狂和绝望。
“不行的。”
“没事的,你现在也有钱,而且我不需要那么多…还是,你不想玩我?”
她的语气很是挑逗。
“想肯定是想的。但我不想给钱,给钱……性质就变了。”
女人一懵,她有点想骂人。
好在陆长歌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多块钱。
“这应该不够吧…但我不需要你做什么,拿着吧,就算没地方可去,还可以找个小旅馆先躲躲,然后再想办法。”
谢老板娘看了一眼那些钱,某个瞬间忽然伸手攥在手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应该带着某种倔强,或者还有羞耻吧。
陆长歌觉得她应该会永远记得自己勾引过一个刚成年的孩子。
人其实就怕这样,
明明已活成烂泥,可恨还剩一点良心。
回家以后,他对着正在擦桌子的何女士问:“妈,那个烧烤店的谢老板娘叫谢什么啊?”
“谢青春。”
第21章 尹书记
从那天以后,谢青春都没有来找过他。一周后,陆长歌又绕路去了一趟烧烤店,发现那里的灯熄灭了,‘二郎烧烤店’的那块牌子也没了。
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陆爸陆妈开始谈到蔡越的婚外情,并说起谢青春这个名字。
上辈子他沉浸在高考失利和被李若琦甩开的悲痛之中,外界的许多事他都没关注,这次仔细听了才知道一些。
有些也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比如说,烧烤店的店面不是被要债的人砸的,而是被谢青春的老公,一个姓李的男人砸的。理由当然就是发现了她在搞婚外情。
这个李姓男人大家评价也不好,好吃懒做还爱赌博,基本就是不负责任的废物。
陆长歌有些难以想象为什么谢青春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所以多问了一句。
陆妈说,是因为换亲。
年纪小的人可能都不知道这种存在于过去农村中的婚姻陋习,简单的说就是换女儿。
一般发生在比较贫穷或者有特殊原因的家庭,比如说家里的儿子有残疾,在重男轻女的考虑之下,为了不使儿子打光棍,就用女儿和另外一家交换。
你家的女儿嫁给我做儿媳妇,我家的女儿也嫁给你们家做儿媳妇。
这样两家的儿子就都有媳妇儿了,而牺牲品就是这些女子。
而且,没有人真的在乎她们的牺牲,就像现在,所有人只会骂谢青春和别的男人乱搞。
这种事情很难想得明白,陆长歌也不去想了。
进入八月以后,翔宇驾校那边他只去了两次,他本以为孟猛会对他爱搭不理,毕竟他没有局长父亲或是书记父亲,但去了以后发现这家伙还热情如常,而且也不说什么打牌吃饭这些事了。
这让他有些意外。
然而贺菲儿那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朱星宇这个粗心的家伙应该也没发现什么。
一直到去市里面正式考试的那一天,尹安言替他解答了疑惑。
她过来问他,说:“马上考试了,孟教练没有再针对你吧?”
有些突然,陆长歌很意外。“这事儿原来和你有关系?”
“差不多吧,因为我知道你那天不是在骗我。”
“所以呢?”
尹安言说:“其实是最近在严查拖欠账款和聚众赌博,我听家里人说这个教练不太对,然后我就想到你说的好像是真的。后面我爸说要找他,我就顺便让他也替你说了话。”
陆长歌有些乐了,这小姑娘竟保护起他来了。
至于严查,应该就是卫强、蔡越之事连带起来的。
“难怪他老实了呢,尹书记的话可不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