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位奚恺元学者有点儿像黄老邪,研究的领域很奇特、很细分,一般学者都不感兴趣。
“心理学?心理学好啊,很有趣啊!”
回去的车上,张纯如对她介绍起奚恺元的成就,听得小刘一脸向往。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对于路宽在昏迷和生日当天的极度怪异的表现,已经成为她念念不忘的一个谜。
也许。。。
能够从这位世界级的心理学大师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我前两年精神状态不大好,去的心理诊所就是他的学生开的。”
三人回到张纯如在香槟城的住所,刘晓丽找的房子在芝加哥市区的海德公园内,回到香槟城就暂时借住在这里。
刘伊妃了然地点点头,懂她的意思。
此前在路宽的办公室里,她就已经受到警告,注意在准备这部电影时自己的精神状况和心理健康。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看着张纯如还是要偶尔服用些镇定药物,她才知道所言非虚。
伟大的人格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就如正义天使张纯如女士。
她通过自己的言语和行为,为别人树立起鲜明而又具体的榜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着高尚的道德准则,和积极的人生态度。
虽然是抱着观察人物传记类电影原型的目的,来到美国和张纯如生活、学习在一起。
但刘伊妃切切实实地从这种伟大的人格中汲取到很多力量,也纾解了很多郁闷。
一顿简单的西式晚餐,张纯如跟孩子玩闹了一会儿,刘伊妃回房间和杨思维打工作视频。
“怎么样啊,在那边生活还习惯吗?”
“很好啊,吃嘛嘛香!”
小刘看着视频中的女经纪人:“思维,你好像脸又圆了。”
“呸!赶紧撤回你这句话,我午饭还吃不吃了?”
杨思维长叹一口气:“你走了,真的是很无聊啊,工作室我看现在人都多余。”
的确,刘伊妃在北美前后起码一到两年时间。
工作室的运营、媒体、公关倒是还有些工作内容的,但司机、摄影、化妆师就要彻底失业了。
杨思维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护和开拓代言、运营博客、运营粉丝网站。
虽然她人短期不露面,但影响的只是国内的商务活动,作品的面世倒是不缺。
已经开播的《诛仙2》,年底首播的《神雕》,还有明年暑期档的《异域2》。
加上由盛大运营,8月正式开服的《诛仙》网游,甫一上市就引爆网络,开服一周后同时在线人数突破50万。
刘伊妃作为代言人,姐虽然不在江湖,但江湖处处都是姐的身影。
当然,这个数据跟六月正式开始在内地运营的《魔兽世界》还是没法相比,后者短短两个月已经获取150万的顶级玩家流量。
有鉴于此,即便《诛仙》和自身更加利益攸关,但连博客网都不得不和九城达成战略合作关系,互相引流。
其实,刘伊妃对现在这种工作室的“困境”是有预期的,也因此签下了刘师师。
只不过。。。
这一刻,小刘和杨思维同时想到了这一点,杨思维犹豫道:“有个消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讲一声。”
“什么?”
“《仙剑三》定角定妆了,在三大女主角里,雪见是华艺杨蜜,紫萱是鹰皇唐烟,龙葵是。。。”
“问界的童丽娅。”
“童。。。”刘伊妃猛然一惊,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路宽跟自己说过的话。
好人做到底,坏蛋做到绝。
处理掉刘师师这最后一丝隐患,显然是他的行事风格。
《武林外传》去年冬天在北平平谷飞龙影视基地开拍,历时8个月杀青,和后世差不多。
能够出演龙葵,对于童丽娅来说,也属于无缝对接了。
挂断视频,小刘开始看张纯如从中学开始的日记和笔记。
那是张纯如自小接受父母的爱国教育以后,第一次开始正视和研究这段历史。
张纯如敲门进来关心道:“茜茜,每天不要看太久,心里不舒服就出去走一走,看看风景。”
“嗯,我知道啦。”
窗外,邻居胖大婶Jessica敲了敲窗楣,冲张纯如两人招了招手。
“Iris,Crystal,出来看看这个小家伙!”
刘伊妃哇得一声,兴奋地从屋里蹿了出去。
张纯如笑看着她的背影,这种十八岁少女身上独有的青春活力,也在无形中治愈着她。
“太可爱了吧!Jessica,这是你们家的小狗吗?”
小刘有些爱不释手地抱着一只分不清品种的小黄狗,冲出门瞧个究竟的刘晓丽道:“妈妈,给我拍个照!”
刘晓丽笑着应了,见女儿实在喜欢,对Jessica大婶笑道:“如果小狗下了崽,可以卖给我们一只吗?茜茜非常喜欢小动物。”
“这就是给你们的,家里养不下太多,Iris说Crystal很喜欢小动物,我知道你们会善待他。”
“啊!!!”
刘伊妃已经控制不住尖叫起来,接过小狗就开始撸毛。
刘晓丽感激地和Jessica拥抱,又回身握住张纯如的手:“纯如,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哪里话,我很喜欢茜茜,希望她能开心。”
小刘冲过来按照西方礼节在张纯如脸颊来了一记美式香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要不要先给它取个名字?”
刘伊妃抿着嘴思考了两秒,心里有了个答案,但是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讲出来。
“等我想想。”
张纯如笑道:“茜茜,要不要出去走走?你遛遛它,先把感情培养起来。”
“好呀!”
9月的香槟城天气格外宜人,暑气在微风的轻抚下逐渐逸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还夹杂着一丝即将到来的秋意。
天空像是被精心擦拭过的画布,湛蓝而澄澈,几缕洁白如雪的云朵悠悠地飘浮,被夕阳染成了淡淡的橙红色,宛如一幅绝美的油画。
小刘牵着狗绳的心情说不出的熨帖,换了一个谁都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像是走进了一片新的天地。
身后不远处,体型剽悍的海军特战队退伍女保镖紧紧跟随戒备。
小刘和张纯如在草地上坐下。
刘伊妃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根本任务,开始在和她的相处中观察、模仿、了解。
“纯如姐,你是几岁到香槟城生活的?是怎么开始接触这段历史的?”
张纯如帮她拍了一张和新朋友的合照,皱眉回忆起往事:“80年,我12岁,到伊利诺伊洲中学读书。”
“那时候我已经参加了伊利诺伊州中部地区青年作家大会,还作为厄巴纳学区代表上台领奖。”
“大概在83年左右吧,我因为对文学感兴趣,复刊了一本杂志叫《特立独行》,但85年进入大学,我学的是数学和计算机。”
她冲刘伊妃笑笑:“跟你现在差不多,一个女演员来学商科,思维够跳跃的。”
小刘抿着嘴不说话,她也没跟刘晓丽或者谁解释过自己的目的。
“论及对这段历史的兴趣,其实是从小就开始了。”
“我祖籍苏省淮阴(现HA市),离金陵非常近,我的祖父母从小就跟我讲过这段历史。”
“一直到1994年12月,我参加了史维会赞助的一次会议,该会议是纪念金陵大屠杀的受害者,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可怕的照片。”
不知是不是冷风的簌簌让她身体发冷,张纯如谈到这里,显然进入了一种更加低沉的精神状态。
心思敏感的刘伊妃坐得近了一些,挎住她的小臂,拿自己的双手把张纯如的手捂在掌心。
她想要给她传递一些能量,也分担一些梦魇。
“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儿时有关大屠杀的记忆不仅仅是一个民间传说,而是真实的口述历史。”
“但是在当时还没有人用英文写过这个题材的非小说、叙述体的专著,为了让历史真相大白,我很愤慨一些日苯人故意歪曲历史事实,这才决心提笔。”
简短淡然的几句话,在香槟城的静谧的夕阳下回荡飘扬。
没有太多人知晓,张纯如女士这部历史丰碑一般的著作,就这么突然地发轫于一次怀着民族大义的善良冲动。
“茜茜,人其实是死两次。”
“一次是肉体的死亡,一次是从他人记忆中消失,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张纯如笑看着身边的小姑娘,反握住她娇嫩的手掌:“历史也是。”
刘伊妃看着她柔弱又刚强的侧脸,只觉得有一股暖流注入心间。
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张纯如日记中看到的一句话:
【那年乱世如麻,愿你们来世拥有锦绣年华,但使这块污迹特别令人厌恶的是,历史并没有为这个故事写下一个适当的结局。】
就在这本写于1994年的日记之后,这位女战士愤然提笔!
你们不写,我来写!
恍惚间,刘伊妃甚至没有觉察出自己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簌簌地流下。
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在她怀抱着崇敬和景仰的观察模仿中,在张纯如强忍着心理和精神不适的回忆中。
刘伊妃的精神世界在那一段血腥和悲壮的史海中钩沉、回荡。
在身边可亲可敬的姐姐身上,她看到了更多人性中的真善美,汲取了更多女性纯正的坚强、健康的精神力量。
她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时空,这样的一部著作几乎压垮了张纯如,使我们早早地失去了这位善良正义的天使。
而这一世,对于要面向全世界公映的这部大屠杀电影来说,主创者路宽毫无疑问地也要面临同样的阻挠、困难、痛苦、自我怀疑。
刘伊妃不禁又回忆起两年前,青年导演一个人在洛杉矶办公室里看《辛德勒名单》的场景。
那似乎打了死结的眉头,永远不离手的香烟,沉闷的咳嗽和叹息。
那时候做出拍摄决定的他,想必压力也是很大的吧?
仿佛放电影般地,她的脑海中又出现恭俭胡同里,他那间总是烟雾缭绕的书房。
从2002年在柏林初遇张纯如起至今三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对剧本的修改和完善。
殚精竭虑,苦思冥想。。。
香槟城的晚风拂面,不远处的钟楼在夕阳的余晖中闪耀着金色光芒,整点的钟声准时响起,深沉而悠扬。
这一刻久久沉默的小刘,很不争气地突然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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