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会有几个人能活到那个时候。
不过在最后一天,机会还是来了。
“八嘎!陆军的马鹿们,赶快让开路!我们要给船上的长官送给养!”
“混蛋!我们在前线冒死拼杀,海军的章鱼又做了什么?!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马里韦莱斯港外面的道路上,两支不同的日军队伍遭遇了,只是双方的气氛很不和谐,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众所周知,二战中日本陆军和海军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双方不仅仅从高层军官层面互相拆台,就连最基层的士兵之间也会时不时的爆发矛盾。
根据日本各支部队的军史记载,在瓜达尔卡纳尔战役期间,日本陆军士兵和海军船员在运输船上就因为补给问题爆发过激烈的肢体冲突,直接参与斗殴的就有上百人。
而后期的拉包尔基地的冲突、塞班岛冲突规模一次比一次大,随后甚至动用了器械。
而当下,这只押送俘虏的小队和海军的一支运输队在路口狭路相逢,单单是为了谁先通过的这种小事弄的双方领头者的佩刀都出鞘一寸了。
“混蛋!把刀收起来,堂堂大日本皇军,成何体统!”就在双方马上要动手的时候,一名佩戴大尉军衔的军官走了过来将双方分开。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对方已经是中级指挥官,哪怕看海军再不顺眼,柳生军曹只能把家伙收了起来,用生硬的动作鞠了一躬“长官,我等僭越了。”
说完柳生军曹就打算带着小队和俘虏绕行。
“等一等,这里的物资有些多,你留下几个人带着俘虏帮我们把物资运到港口。”大尉颐气指使的命令道。
此话一出柳生军曹的脸一瞬间变得铁青“长官,我们有任务在身,这批战俘要马上就得上路,下官实难从命。”
“八嘎!这样对上官讲话,你的礼貌呢?!”对面的大尉勃然大怒,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对着柳生正雄的脖子比划着,似乎随时就能砍下去。
“哼!”不敢对长官拔刀,但是柳生正雄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置生死度外的样子。
“等一下!请等一下!”一个人冲上来隔开了大尉手中的刀子,那个人正是这段时间在日军小队人缘很好的佐佐木军曹。
“长官,柳生军曹负有使命,不能耽搁,这样吧,我替他好了。”
“佐佐木君,你没有必要这样委屈自己,大不了我一死…”柳生正雄眼中,何池绝对是为了自己的小队才会屈辱的答应海军的章鱼们。
“柳生桑,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们可以去死,但是生命要更好的报效天皇陛下,而不是倒在这种无意义的内耗下。”何池宠辱不惊的拍了拍军曹的肩膀。
“你分给我一些俘虏,我带他们运送好海军的物资后会处理好的。”
柳生军曹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出鞘的刀刃,深吸了一口气“佐佐木君,对不住了,我分你四分之一的俘虏,再留下四个士兵配合你,如果实在不方便的话,干完活把俘虏处理掉也没问题。”
军曹说“处理”两个字的时候单手做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我明白了,请放心上路,我会处理好这边的事情,不会留下麻烦的。”说完这句话后何池亲自走到队伍里,挑选了三十几个人。
这些人除了查理斯剩下的都是兰利号上被俘的船员。
柳生小队继续前进,而在何池带领之下,美军俘虏像牲口一样抬着货物进入了港口。
通过踏板何池登上了靠近码头的一艘驱逐舰上。
几只水鸟被人群惊的飞了起来,露出了舰侧白色油漆刷上的名字。
“Tanikaze”(谷风号)
何池愣了愣,他记得这艘阳炎级驱逐舰有一艘姐妹舰名气相当的大。
第215章 国家的叛徒
“八嘎!慢一点!不要磕碰到!”负责看守的大尉不断对搬运物资的俘虏呵斥道。
一条条麻袋被战俘们扛进谷风号的一个舱室,随后堆在一起,当一个舱室装满之后,那个姓春山的大尉来到何池面前“明天还会有一批物资上船,俘虏统统在底仓关起来,你和士兵有临时休息的房间。”
“长官,我有看守这批俘虏的职责,请求住在他们的旁边。”何池不想和俘虏分开的太远,立正向对方应付道。
“装物资的舱室不要去,其他的随你好了。”春山大尉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身后饭国小次郎凑了上来在何池旁边咬耳朵“长官,这里滴,情况滴不太对。”
这位大板师团的二等兵现在非常的乖觉,知道何池是华国血统后,甚至把口音的换成了半生不熟的汉语。
“好好说话,我听得懂,你这汉语我听着别扭。”何池皱眉训斥了一下。
“哈依!长官,我感觉他们运送的不是军用物资。”小次郎随后又换成了日语说道。
“哦?说说看?”何池转过身,看向瘦小饭国小次郎,他还真没想到这个被迫加入自己团伙的二等兵还能发挥些主观能动性。
“哈依”小次郎又鞠一躬“所谓的军事物资,无外乎军火、食品、燃料和简单生活用品,如果是子弹、罐头、肥皂这种东西都有标准的包装箱,是不会用上麻袋的,而且春山大尉对于麻袋里的东西似乎过于小心了些。”
“有道理…”何池点了点头但是随后提出质疑“但如果是其他的生活物资呢?比如毛巾什么的。”
“长官,一艘驱逐舰的士兵不过200人上下,是用不上这么大一堆生活物资的,而且听说明天还有。”小次郎低头回答。
“那你说他们运的是什么?”
“长官,之前有些麻袋有破损,我从里边找到了些样品。”小次郎恭敬的递上了手中的东西。
何池仔细观察,发现他手上竟然是一把晒好的烟叶和一小撮白糖,另外则是某种动物的皮毛和一些本地的药材。
烟叶和白糖还勉强可以称为军用品,但是皮草这种成衣原料和“军用”两个字半毛钱关系都没。
“你的意思是这些水兵在利用远洋的机会夹带私货?”何池转身问道。
“哈依,我就是这个意思,海军章鱼们有这种传统,我们第四师团的老板们有时还会向海军进货,而一般走私当地的特产都是在回国的时候。”小次郎恭敬的回答。
何池这时候才想到,出身大板的这些商人兵,有在战场上做生意的习惯,在二战后期甚至连军用品也敢卖。想来海军作为他们上游的运输队,这些操作小次郎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而小次郎最后的话引起了何池的重视“你是说这条船马上要开往日本?”
“哈依!”小次郎继续鞠躬。
何池思考了片刻,随后冷冷的扫视眼前的二等兵,用最小的声音在对方嘀咕了几句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随后问“小次郎,你怎么想?”
“小次郎一切听从您的命令!”二等兵低下头努力的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他抖动的肩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
听到自己想得到的答复,何池表情并没有变化,而是压低了声音在小次郎耳边问“你为什么这么配合我?甚至背叛自己的祖国?我需要一个理由才能继续相信你。”
“长官,自从那一晚后,小次郎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长官被抓到,那些照片不管落到任何人手里,我都会死的很难看。”饭国小次郎恭敬的回答。
“我知道,但这还不够。”何池并没有松口。
说到这里小次郎顿了顿,微微的站直了身体,像是在酝酿了情绪后缓缓的说“长官,小次郎是大板人。”
“我知道,你们第四师团不都是大板人吗?”何池不以为意。
“可是,大板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小次郎压低声音,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我是大板商铺的全身学徒,自小就把自己卖了商铺。”(全身学徒:日本近代改革的封建残留,形式上和我国的包身工差不多,甚至更过分。)
“我很努力,从8岁就开始无薪给我的老板大乐先生工作了十年,因为他承诺等到成年的时候可以让我当一个正式伙计。”
“工作很苦,吃的甚至还没有军马好,我曾经因为卸货被麻绳勒的手臂肿胀,疼的几乎无法入睡,但是我相信只要努力,自己在成为伙计以后继续攒钱,早晚也会有自己的商铺的。”
“在您看来这样的梦想也许微不足道,但这是小次郎前半生唯一的愿望了。”
“可就在三年前,我刚刚成年的时候,我被一张明信片征召入伍了,而顶替的就是大乐老板的儿子。”
小次郎脸上开始变得狰狞“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只为了自己活着,日本国籍不能束缚我,因为我从来没有在日本那里得到过什么。”
“日本赢了,那些老爷们也不会分给我什么的,反而是日本输掉我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小次郎脸上泛着孤注一掷的潮红。
“我和您相处这段时间,知道你是绝对的强者,虽然还不知道您真实的身份,但绝对是站在阶层最顶端的人,我希望能跟随您,等到日本失败了,站在您的身边,站在美军的身边,站在胜利者身边的我会被当做英雄的。”
接下来小次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再次行了五体投地大礼“在下诚心投靠您,竭心尽力,绝不反叛,不为大义,只为自己一世富贵,拜托了!”
何池脸色复杂的看着已经有些变得神经质的饭国小次郎,心中想起了一句话“本民族的叛徒往往比敌人更加凶狠。”
“好吧,我暂时相信你。”何池点了点头,让跪着的小次郎站了起来
“下面我给你个任务,也是对你的考察。”
“嗨!请阁下指示!”小次郎换了姿势,连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你在接下来的时间要用最快的速度和舰艇上的人混熟,数量越多越好。”
第216章 日记
不得不说,下定决心叛国的饭国小次郎立场转变的非常快,当天就开始了他的“工作”。
而且确定目标后,他竟然还有着传统商人那种舍得下本的魄力,那些一颗颗小金沙和藏在衣服里衬的军用票被翻出来全部换成了酒、食品和小礼物。
小次郎用酒和食物开道,加上谦卑的态度,和船上的士兵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在两天的时间里快速的和七八个当地的水兵混熟。
而最大的收获就是在付出一瓶月桂冠(一种清酒)的代价后,他得到了关键的消息:四天后谷风号就要离港开往东京。
而另一边何池也开始行动。
在搬运完物资后,美军俘虏们累得瘫倒在阴暗的底舱。
吱呀~
外舱门被打开,有士兵抬着一筐土豆来到拥有铁栅栏的门口。
“美畜们,快来吃你们的猪食!”门口的军曹吆喝着,还不时的像招呼牲口一样用佩刀抽打着外面的栏杆。
俘虏们挤到了栅栏门前纷纷伸出手,杰克也在其中,他本来是想去拿那只稍大一点的土豆,却被刀鞘抽到了手上。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枚土豆已经被塞进了手里。
“拿到东西就滚回去!美畜!”对方吆喝着。
杰克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还是走回舱内,举起手中的土豆一咬。
????
有什么东西硌到牙齿了。
一张字条,杰克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他,于是小心的挪到了舱室的另一边,借着气窗射进来的一点点光线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一瞬间杰克的脸涨红了,他甚至激动的想哭。
正面写着“嘿,伙计,赛博坦的故事要继续吗?”
1942年5月4日,在菲律宾马里韦莱斯港,原定于在次日中午离港的日本帝国海军谷风号驱逐舰在深夜突然启动,在未通传港口管理方的情况下就驶入了茫茫太平洋,这也是日后太平洋战场上一系列事件的开始。
谷风号去了哪里?
那个名叫佐佐木兵卫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最初的8小时完全没有人反应过来去追捕?
而他的姐妹舰雪风号的表现和谷号的失踪有什么关联?
后世战史学家对此非常感兴趣,但是无论是日本联合舰队军史,还是第一水雷战队内部的资料都对此含糊其辞,莫衷一是。
但是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美军的太平洋战场旧文物展览会上,一本由日军下级士兵所写的日记揭开了秘密的一角:
四月十四日
当我的联队抵达巴丹地区的时候,大规模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很开心,虽然我希望能为陛下尽忠,但是不上战场总是好的。但同时我又很失落,抵达这里太晚代表着没有什么机会“发财”了。
要知道当时我几乎不知道军饷为何物,第四师团的商贩们尚且能通过倒卖物资弄些外快,可我等下级士兵则是完全没有什么门路,只能在战场上搜刮战利品才能有些收入。
当接到押解俘虏命令的时候,我本来以为情况会有所转机,但是很快发现这一百多个美畜早就被没收了全部物品,身上已经刮不出任何的“油水”,这让我们非常的生气,于是我和山口两个人经常会随机找一个战俘揍一顿出气。当我们发现柳生军曹并不制止这种行为的时候,我们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押解的路上是枯燥的,但好在还算安全,不会向其他战场那样满是冷枪。
成田前辈是从中国战场负伤后调来的,他告诉我们在那里有一种地方叫青纱帐,当地的武装人员就愿意躲在里面向皇军射击,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负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