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近乎粗暴地中断了这种盘算。
奖励什么的，从来都只是顺带的东西。
他这段时间以来拼命的专注，忍受精神抽干般的疲惫，为的是缩短与黎知650分约定的距离。
是为了能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能让她眼里有赞许和满意，而不是为了系统可能会赐予的什么额外好处。
系统表白任务的出现，只是恰逢其会地捅破了那层他自己也即将戳破的窗户纸。
将一件他早已心之所向、情之所钟的事情，冠以了一个“任务”的名义。
这任务的核心，本就是他自己内心最强烈的冲动。
它只是提醒了他，该迈出那一步了。
而表白真正的奖励，从来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黎知点头答应自己。
是得到她肯定的回应，是未来漫长相守的每一个晨昏，是能一直牵着那双他无比眷恋的手，而不是任何来自系统的外物。
此刻坐在他身边，会对他脸红、会对他瞪眼、会在别人起哄时不动声色地维护他的少女，才是他拼尽全力追逐和守护的唯一宝藏。
向她表白，是他情感满溢后的必然，是他心之所向的顶点，其本身的意义早已超越了任何附加的馈赠。
所以，奖励视过程而定？
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表白的结果本身，就是最大的、也是最唯一的奖励。
但话又说回来了。
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啊？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很紧张了啊！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抽离了声音，只剩下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看着黎知的眼睛，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那句在心底翻滚了千百遍的话终于要冲破桎梏。
“黎知，我……”
然后呢？
沈元甚至能清晰地预想到自己那一刻可能出现的口齿不清，或是笨拙地卡壳。
而最关键，也是最让人心潮翻涌的，是画面定格在她听完那句话后，那短暂到如同凝固的空白。
少女微微张着唇瓣，那双总是含嗔带怒或是冷静审视的眼眸里会是什么样的光芒？
她会惊讶地瞪圆眼睛，还是会像那次轻点下巴般抿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又或者，会像无数次那样，一声熟悉的“沙币”骂出口，然后飞起一脚踹过来？
仅仅是想象着她听完后，从沉默到思考，再到准备开口的那个瞬间，沈元就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席卷全身。
这几乎要让他坐立不安。
那短暂的等待，远比在考场上面对最难的压轴题，更让人手足无措。
吃饱喝足后，众人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桌上铜锅里的汤汁已见底，只剩零星几点残渣和咕嘟了几个泡泡的汤底。
寒冷的空气仿佛也被这顿热乎乎的羊蝎子驱散了不少，饱腹带来的暖意让每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
“走走走，消消食去！”
阿杰一拍桌子站起来，动作麻利地开始穿外套。
“都坐麻了，外面风好像小了点，去商场溜达一圈，顺便看看有啥好玩的没？”
“行啊，”杨泽起身，“外面干站着也冷，商场里暖和。”
“附议。”陈铭宇表示赞同。
卓佩佩和何之玉自然也没意见。
黎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瞥向身边的沈元。
沈元已经站起身，顺手帮黎知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拿了过来。
一行人结完账，推开羊蝎子店厚重挡风的门帘，瞬间被室外的寒意包围。
但与来时带着下课后的萎靡不同，此刻大家肚里有食，脸上都带着聚餐后的满足红晕，精神头明显足了不少。
“嘶还是冷！”阿杰缩了缩脖子，但声音里没了之前的颓废，反而带着点饭后消食的活力。
他们沿着商业街往不远处的商场走去。
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冬日的萧瑟感依然在，但当他们的脚步经过街角一家精品店时，却有了新的发现。
“哎？这家橱窗上贴圣诞树了？”何之玉眼尖，指着店门口惊讶的讲道。
众人目光随之望去。
只见那橱窗里不再是寻常的小物件，而是挂起了闪烁如星辰般的彩色小灯串，缠绕着一圈葱翠的人造松枝。
松枝上还零星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玻璃球和红丝带编成的蝴蝶结。
灯光映衬下，透出一股温暖又童话的气息。
“哦对，下周六就是圣诞节了！”
阿杰看了看周边：“其实不止这里，周边好像也都装饰起来了。”
再往前走了没几步，他们又看到一家咖啡店的玻璃门上，贴上了可爱的雪花贴纸和戴圣诞帽的麋鹿简笔画。
店门口甚至放了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小小雪人装饰，虽然材质看着有些廉价，但在冬日的街景里异常醒目。
越接近商场入口，这种节日氛围的装饰就越多。
虽然整体还没有完全布置到位，但圣诞的元素已经如同初绽的花苞，星星点点地出现在了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何之玉兴奋地拉着卓佩佩拍照，阿杰也咋咋呼呼地指着各种装饰评论着像不像。
杨泽和陈铭宇则在一旁感慨真是学的已经记不住别的事情了。
圣诞节的装饰肯定早早就已经出现了。
但他们愣是没有半点印象。
冬日的寒冷仿佛被这逐渐浓郁的节日气氛冲淡了一些，街上的行人脸上似乎也因为看到这些亮色而多了几分轻松的笑容。
沈元走在黎知身边，两人都没太参与到阿杰他们夸张的点评中。
沈元的目光扫过那些一闪一闪的彩灯，划过玻璃上的雪花贴纸，最后又落回了身边黎知的侧脸。
少女的鼻尖因为寒冷还有些微红，长长的睫毛在商场入口灯光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
她似乎对那些装饰也有些好奇，视线流连在那些精心准备的节日元素上，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弧度。
看着黎知安静的侧颜映着彩灯的微光，看着商场里渐渐弥漫开的节日气息，沈元的心湖再次被那个盘旋了一顿饭时间的念头轻轻叩击了一下。
圣诞节……
温暖、浪漫、充满了童话般的期待感……
街上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空气里都弥漫着甜蜜……
橱窗里精美的礼物，树上闪烁的彩灯……
还有……系统那个关于表白心迹的任务提示……
如果是在那样一个有着漫天星光般灯火的夜晚，如果是在圣诞节向她开口呢？
会不会比在教室门口的寒风里，或者嘈杂的火锅店旁要更美好一些？
那份酝酿已久的心意，在那个特定的时刻说出来，会不会让黎知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映射出比彩灯更璀璨的光芒？
这个念头就像橱窗里的那串彩灯一样，在沈元的心头骤然亮起，伴随着清晰的电流和微烫的温度。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从黎知的脸上移开，望向前方商场明亮温暖的入口，眼底深处却翻涌起一种混合了紧张以及期待，但更多的却是无比慎重的复杂光芒。
一行人汇入商场入口的人流，室内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驱散了室外最后一丝寒凉。
巨大的商场中庭上方垂落下来巨大的横幅写着节日促销信息，入口两侧也早早摆上了与人等高的金红两色礼品盒装饰模型。
高大的仿真圣诞树在中央区域立起骨架，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往上挂缠彩灯和装饰球。
就在几人看着那些圣诞元素装饰感慨的时候。
杨泽咂了咂嘴，很煞风景地来了一句：“是好看啊，但再好看又跟咱有啥关系？甭管是平安夜还是圣诞节，咱们高三牲，不都是照常上课吗？连放个屁的假都不会有。”
他搓了搓刚才在外面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学校能给个大假我都谢天谢地了，圣诞？那是给高一高二享受的。”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精准地泼在沈元那刚刚因节日氛围和心中期待而微微发热的心头上。
刚才还在盘算着，在那个充满灯饰、礼物和浪漫气息的夜晚，在圣诞树下……
该怎么说出口……
圣诞？
杨泽的话像警钟一样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对哦！
他猛地惊醒。
圣诞节就在下周六，那天是正常上课日！高三根本不可能放假！
别说放假，连提前放学都是奢望！
搞不好那天老周还能来个全天考试……
商场再漂亮再热闹，他们最多……只是放学路上匆匆瞥一眼橱窗亮起的灯光？
哪里有什么星光灯火下的童话氛围？哪里有什么温馨浪漫的独处时刻？！
哦不，甚至等他们放学的时候，商场都已经关灯了！
刚才那个仿佛被彩灯点亮、带着童话滤镜的圣诞表白念头……
“咻”
沈元仿佛能听见自己脑中那个肥皂泡被杨泽这句话无情戳破的声音。
啪嗒！
没了。
那个刚刚才酝酿起来，带着一丝朦胧期待的念头，还没等他在心里描摹完具体场景，就一下子没了。
像被寒风吹散的烟，或者商场门口不小心踩碎的泡沫。
清晰的荒谬感和沮丧瞬间抓住了他。
沈元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别开眼，有些尴尬地掩饰了一下自己刚才那点被当头棒喝似的呆滞。
就在这股失望弥漫开来，冰冷指尖触及皮肤，暖气的温度似乎也变得有些寒冷的那一刻。
一个更明确，也更符合现实的日期，如同划破阴霾的闪电，骤然劈进他的脑海！
圣诞不放假？对啊，高三牲哪有圣诞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