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第163节

西门庆听了,越发欢喜无已,叫道:“乖乖儿,谁似你这般疼我!”

于是真个溺在妇人口内。妇人用口接着,慢慢一口一口都咽了。西门庆问道:“好吃不好吃?”

金莲道:“略有些咸味儿。你有香茶与我些压压。”

西门庆道:“香茶在我白绫袄内,你自家拿。”

这妇人向床头拉过他袖子来,掏摸了几个放在口内,才罢。正是:侍臣不及相如渴,特赐金茎露一杯。

看官听说:大抵妾妇之道,鼓惑其夫,无所不至,虽屈身忍辱,殆不为耻。若夫正室之妻,光明正大,岂肯为也!是夜,西门庆与妇人盘桓无度。

次早往衙门中与何千户上任,吃公宴酒,两院乐工动乐承应。午后才回家,排军随即抬了桌席来。王三官那里又差人早来邀请。西门庆才收拾出来,左右来报:“工部安老爹来拜。”

慌的西门庆整衣出来迎接。安郎中食寺丞的俸,系金镶带,穿白鹇补子,跟着许多官吏,满面笑容,相携到厅叙礼,彼此道及恭贺,分宾主坐下。安郎中道:“学生差人来问几次,说四泉还未回。”

西门庆道:“正是。京中要等见朝引奏,才起身回来。”

须臾,茶汤吃罢,安郎中方说:“学生敬来有一事不当奉渎:今有九江太府蔡少塘,乃是蔡老先生第九公子,来上京朝觐,前日有书来,早晚便到。学生与宋松泉、钱云野、黄泰宇四人作东,欲借府上设席请他,未知允否?”

西门庆道:“老先生尊命,岂敢有违。约定几时?”

安郎中道:“在二十七日。明日学生送分子过来,烦盛使一办,足见厚爱矣。”

说毕,又上了一道茶,作辞,起身上马,喝道而去。

西门庆即出门,往王招宣府中来赴席。到门首,先投了拜帖。王三官连忙出来迎接,至厅上叙礼。大厅正面钦赐牌额,金字题曰“世忠堂”两边门对写着“乔木风霜古,山河[石带]砺新”王三官与西门庆行毕礼,尊西门庆上坐,他便傍设一椅相陪。须臾拿上茶来,交手递了茶,左右收了去。彼此扳了些说话,然后安排酒筵递酒。原来王三官叫了两名小优儿弹唱。西门庆道:“请出老太太拜见拜见。”

慌的王三官令左右后边说。少顷,出来说道:“请老爹后边见罢。”

王三官让西门庆进内。西门庆道:“贤契,你先导引。”

于是迳入中堂。林氏又早戴着满头珠翠,身穿大红通袖袍儿,腰系金镶碧玉带,下着玄锦百花裙,搽抹的如银人也一般。西门庆一面施礼:“请太太转上。”

林氏道:“大人是客,请转上。”

让了半日,两个人平磕头,林氏道:“小儿不识好歹,前日冲渎大人。蒙大人又处断了那些人,知感不尽。今日备了一杯水酒,请大人过来,老身磕个头儿谢谢。如何又蒙大人赐将礼来?使我老身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西门庆道:“岂敢。学生因为公事往东京去了,误了与老太太拜寿。些须薄礼,胡乱送与老太太赏人。”

因见文嫂儿在旁,便道:“老文,你取副盏儿来,等我与太太递一杯寿酒。”

一面呼玳安上来。原来西门庆毡包内,预备着一套遍地金时样衣服,放在盘内献上。林氏一见,金彩夺目,满心欢喜。文嫂随即捧上金盏银台。王三官便要叫小优拿乐器进来弹唱。林氏道:“你叫他进来做甚么?在外答应罢了。”

当下,西门庆把盏毕,林氏也回奉了一盏与西门庆谢了。然后王三官与西门庆递酒,西门庆才待还下礼去,林氏便道:“大人请起,受他一礼儿。”

西门庆道:“不敢,岂有此礼?”

林氏道:“好大人,怎这般说!你恁大职级,做不起他个父亲!小儿自幼失学,不曾跟着好人。若是大人肯垂爱,凡事指教他为个好人,今日我跟前,就教他拜大人做了义父。但有不是处,一任大人教诲,老身并不护短。”

西门庆道:“老太太虽故说得是,但令郎贤契,赋性也聪明,如今年少,为小试行道之端,往后自然心地开阔,改过迁善。老太太倒不必介意。”

当下教西门庆转上,王三官把盏,递了三钟酒,受其四拜之礼。递毕,西门庆亦转下与林氏作揖谢礼,林氏笑吟吟还了万福。自此以后,王三官见着西门庆以父称之。正是:常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歹带]雨心。复有诗以叹之:从来男女不通酬,卖俏营奸真可羞。三官不解其中意,饶贴亲娘还磕头。

递毕酒,林氏吩咐王三官:“请大人前边坐,宽衣服。”

玳安拿忠靖巾来换了。不一时,安席坐下。小优弹唱起来,厨役上来割道,玳安拿赏赐伺候。当下食割五道,歌吟二套,秉烛上来,西门庆起身告辞。王三官再三款留,又邀到他书院中。独独的三间小轩里面,花竹掩映,文物潇洒。正面悬着一个金粉笺扁,曰“三泉诗舫”四壁挂四轴古画。西门庆便问:“三泉是何人?”

王三官只顾隐避,不敢回答。半日才说:“是儿子的贱号。”

西门庆便一声儿没言语。抬过高壶来,又投壶饮酒。四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林氏后边只顾打发添换菜蔬果碟儿上来。

吃到二更时分,西门庆已带半酣,方才起身,赏了小优儿并厨役,作辞回家。到家迳往金莲房中。原来妇人还没睡,才摘去冠儿,挽着云髻,淡妆浓抹,正在房内茶烹玉蕊,香袅金猊等待。见西门庆进来,欢喜无限。忙向前接了衣裳,叫春梅点了一盏雀舌芽茶与西门庆吃。西门庆吃了,然后春梅脱靴解带,打发上床。妇人在灯下摘去首饰,换了睡鞋,上床并头交股而寝。西门庆将一只胳膊与妇人枕着,搂在怀中,犹如软玉温香一般,两个酥胸相贴,脸儿厮揾,鸣咂其舌。不一时,甜唾融心,灵犀春透。妇人不住手下边捏弄他那话。西门庆因问道:“我的儿,我不在家,你想我不想?”

妇人道:“你去了这半个来月,奴那刻儿放下心来!晚间夜又长,独自一个偏睡不着。随问怎的暖床暖铺,只是害冷。腿儿触冷伸不开,只得忍酸儿缩着,白盼不到,枕边眼泪不知流了多少。落后春梅小肉儿见我短叹长吁,晚间逗着我下棋,坐到起更时分,俺娘儿两个一炕儿通厮脚儿睡。我的哥哥,奴心便是如此,不知你的心儿如何?”

西门庆道:怪油嘴,这一家虽是有他们,谁不知我在你身上偏多。”

妇人道:“罢么,你还哄我哩!你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想着你和来旺儿媳妇子蜜调油也似的,把我来就不理了。落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我如同乌眼鸡一般。今日都往那里去了?止是奴老实的还在。你就是那风里杨花,滚上滚下,如今又兴起如意儿贼歪剌骨来了。他随问怎的,只是奶子,见放着他汉子,是个活人妻。不争你要了他,到明日又教汉子好在门首放羊儿剌剌。你为官为宦,传出去好听?你看这贼淫妇,前日你去了,同春梅两个为一个棒槌,和我大嚷大闹,通不让我一句儿。”

西门庆道:“罢么,我的儿,他随问怎的,只是个手下人。他那里有七个头八个胆敢顶撞你?你高高手儿他过去了,低低手儿他敢过不去。”

妇人道:“耶嚛,说的倒好听!没了李瓶儿,他就顶了窝儿。学你对他说:‘你若伏侍的好,我把娘这分家当就与你罢。’你真个有这个话来?”

西门庆道:“你休胡猜疑,我那里有此话!你宽恕他,我教他明日与你磕头陪不是罢。”

妇人道:“我也不要他陪不是,我也不许你到那屋里睡。”

西门庆道:“我在那边睡,非为别的,因越不过李大姐情,在那边守守灵儿,谁和他有私盐私醋!”

妇人道:“我不信你这摭溜子。人也死了一百日来,还守什么灵?在那屋里也不是守灵,属米仓的,上半夜摇铃,下半夜丫头听的好梆声。”

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说道:“怪小淫妇儿,有这些张致的!”

于是令他吊过身子去,隔山讨火,那话自后插入牝中,接抱其股,竭力扇磞的连声响亮。一面令妇人呼叫大东大西,问道:“你怕我不怕?再敢管着!”

妇人道:“怪奴才,不管着你好上天也!我晓的你也丢不开这淫妇,到明日,问了我方许你那边去。他若问你要东西,须对我说,只不许你悄悄偷与他。若不依,我打听出来,看我嚷不嚷!我就摈兑了这淫妇,也不差甚么儿。又相李瓶儿来头,教你哄了,险些不把我打到赘字号去。你这烂桃行货子,豆芽莱──有甚正条捆儿也怎的?老娘如今也贼了些儿了。”

说的西门庆笑了。当下两个[歹带]雨尤云,缠到三更方歇。正是:带雨笼烟世所稀,妖娆身势似难支。终宵故把芳心诉,留得东风不放归。

两个并头交股睡到天明,妇人淫情未足,便不住手捏弄那话,登时把麈柄捏弄起来,叫道:“亲达达,我一心要你身上睡睡。”

一面爬伏在西门庆身上倒浇烛,接着他脖子只顾揉搓,教西门庆两手扳住他腰,扳的紧紧的,他便在上极力抽提,一面爬伏在他身上揉一回,那话渐没至根,余者被托子所阻,不能入。妇人便道:“我的达达,等我白日里替你作一条白绫带子,你把和尚与你的那末子药装些在里面,我再坠上两根长带儿。等睡时,你扎他在根子上,却拿这两根带扎拴后边腰里,拴的紧紧的,又柔软,又得全放进,却不强如这托子硬硬的,格的人疼?”

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做下,药在磁盒儿内,你自家装上就是了。”

妇人道:“你黑夜好歹来,咱两个试试看好不好?”

于是,两个玩耍一番。

只见玳安拿帖儿进来,问春梅:“爹起身不曾?安老爹差人送分资来了。又抬了两坛酒、四盆花树进来。”

春梅道:“爹还没起身,教他等等儿。”

玳安道:“他好少近路儿,还要赶新河口闸上回话哩。”

不想西门庆在房中听见,隔窗叫玳安问了话,拿帖儿进去,拆开看,上写道:奉去分资四封,共八两。惟少塘桌席,余者散酌而已。仰冀从者留神,足见厚爱之至。外具时花四盆,以供清玩;浙酒二樽,少助待客之需。希莞纳,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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