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村长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
看到这阵势,哪怕他活了这么多年,心中也忍不住产生了畏惧。
往年来收田租也就是王管家带几个普通家丁过来。
今年这是要干嘛?屠村吗?
“老身……恭迎二小姐!”村长弯下了腰,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态度十分谦卑。
村子里的村民这时候也全都从家里走了出来,见到这么多人,全都吓得不敢出声。
村长弯腰持续了足有一分多钟,累到浑身颤抖的时候,马群里缓缓走出来一匹白色骏马。
白色骏马上,王素琴身穿红色软甲,表情冰冷,眼神淡漠。
“王管家出了意外,今年由本小姐亲自过来收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为难。
以往王管家待你们宽厚,那是因为石川县内太平。
如今石川县内发生了动乱,我们王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今年的田租,加百分之五十。”
王素琴的话音刚落,村民中就一片哗然。
王管家宽厚不宽厚,先放在一边。
关键是今年遭遇水灾,颗粒无收,为了凑够田租,他们倾家荡产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如今竟然还要再加百分之五十,这不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吗?
村长闻言心中也是愤怒,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契约道:“二小姐,我们替王家种地,那交多少田租,都是事先说好的,怎么可以随意乱加呢?”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铿地一声剑鸣,那契约就变成了两半。
王素琴收剑还鞘,冷声道:“我说了,如今石川县大乱,规矩变了,类似的话我不想过第二遍。”
一众村民听此面面相觑,脸色发白。
让他们多交百分之五十,他们也得交得出来才行,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啊。
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王素琴旁边的一个家丁这时候开口了。
“我们王家不是想把你们逼上绝路,想不交田租也可以,签了这份卖身契,从此成为我王家家奴,这事便算过去。”
村长听到这话气得剧烈咳嗽起来。
石头村的人都是佃户,但佃户也是自由民,不是奴隶。
可要是签了卖身契,那就彻底成为了王家的奴隶,以后是死是活全凭王家决断,这让他们怎么愿意?
“我们去种赵家,张家的田庄!”
“我们石头村历来都是自由民,凭什么要当奴隶?”
“不错!我不想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成了奴隶!”
有年轻气盛的村民喊道。
那家丁闻言冷笑了起来,眼中寒光闪烁。
“张家,赵家如今正在开战,他们有空管你们这些泥腿子的事情?
我告诉你们,这石川县现在乱着呢,你们去其他家族的路上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没人会管!”
他这话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刚刚说话的几个村民听此全都熄了声,眼神绝望。
村长这时已经老泪纵横,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王素琴祈求道:“二小姐,求您开开恩,村里有些娃子还没长大,老身不能让他们从小就变成别人的奴隶啊!”
王素琴听此眼神中充满了厌恶。
一群贱民总是在这里挑三拣四,难道当王家的奴隶,就辱没了他们的身份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旁的家丁善于察言观色,见二小姐不高兴了,赶紧吼道:“给你们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不想当奴隶?你看看你们村里这些歪瓜裂枣,一脸的下贱样,天生就是当奴隶的料,二小姐这是让他们物尽其用,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磨磨唧唧干什么?”
家丁吼完用刀鞘拍了拍村长的脸颊,满脸都是挑衅。
就在这时,陈沉突然拦在了村长面前,将那刀鞘拨开,抬头看向了那家丁。
“是不是多交百分之五十田租,就不用签这卖身契了?”
“那是当然,交田租,签卖身契,今天必须选一条。”
那家丁将刀扛在肩上,语气轻蔑。
在他看来,这群贱民按往年的数目交都困难,更别说多交百分之五十了。
他们今天就是要将这群泥腿子逼成奴籍。
要知道张家和赵家正在火拼,到时候两家的实力都会受损,他们王家则可以趁机崛起。
说不定能得到不少新的田庄。
新的田庄怎么种最划算?当然是让这些贱民多出力。
只要这些贱民成了奴隶,那他们王家就可以往死里剥削,只要不累死就行。
至于一些老弱病残,也应该下地。
与其病死在家里,不如死在地里,那才算是发挥最大价值。
陈沉听此深深地看了这个家丁一眼,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大声道:“我石头村一共五十户人家,每户人家按理说应该缴纳一千二百文,一共就是六万文。
如今你们提升百分之五十,那就是九万文。
多出来的三万文,也就是三十两银子,我替大家出了。”
说完这句话,陈沉从怀里掏出来三十两碎银子,放在了村口的石碑上。
俗话说得好,捡来的钱不是钱,所以陈沉对此完全不心疼。
除此之外,他在石头村这么多年,受了不少照顾,为村民出这么点钱也是应该的。
最最关键的是,他知道哪怕出了钱,今天也避免不了一场战斗,王家这阵势,不可能拿到三十两就拍屁股走人的。
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在石头村树立绝对的威望,日后他去修仙,父母也能得到一批忠实的人照顾。
……
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无论是一众家丁,还是在场的村民,全都目瞪口呆。
三十两银子,听起来不多,但对石头村的村民来说却是一笔巨款,卖了几户人家都未必凑的出来。
可是陈沉却是眼皮都不眨地掏了出来,这让他们简直怀疑自己是做梦!
“小沉!从明天开始你就是村长!”
村长激动地颤抖,直接就把村长的位置让给了陈沉。
陈沉有些无语,他像是那种稀罕村长之位的人吗?
为首的家丁看到这一幕,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他们王家在乎这三十两吗?他们真正想要是让石头村的村民全都变成奴隶,以后世世代代都能剥削。
那价值根本不是三十两能比的。
想到这里,家丁看了一眼王素琴。
王素琴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站在石碑前的陈沉,手中的长剑缓缓出鞘。
第15章 你配吗?
“你便是陈家的那个孽种?”
王素琴以剑指陈沉,声音冰冷无比。
陈沉无视了那锋锐的长剑,淡然道:“我出生清白,何来孽种一说?”
“我们家二小姐说你是孽种,你便是孽种!还敢反驳!”
王素琴旁的家丁猛地抽出了战刀,表情狰狞地道。
其他家丁见此,全都拔刀,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石头村的村民见此看不下去了,村长从地上站了起来,在了陈沉身前,苦涩道:“二小姐,我们石头村如今能缴纳得起田租,您这又是何故?”
王素琴听此冷笑了起来,突然道:“这陈家孽种偷盗我王家财物,不然他如何能拿的出三十两银子?
今天我来这里的第二件事便是处理这件事情。”
村长闻言表情一滞,陈沉他是看着长大的,从小懂事无比,怎么可能做出偷盗这种事情?
“二小姐,小沉的人品石头村有目共睹,断不可能偷窃的,老身愿以性命担保!”
其他村民见此也跟着呼喊。
“是啊,小沉怎么可能偷盗!真是张口就来!”
“我偷东西小沉都不可能偷东西,这孩子从小就乖巧!”
石头村村民质朴,刚刚陈沉愿意拿出三十两替他们摆平田租的事情,如今王家小姐都拔剑指陈沉了,他们怎么可能不管?
王素琴看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真正想杀的就陈沉一家而已,若是屠了石头村的村民,以后谁给王家田庄种地?
想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道:“这是我们王家和陈家的私怨,你们若是助我拿下这小子,今年的田租全免。”
她就不信,一群贱民能承受的起金钱的诱惑,她今天就要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
然而,场面安静了片刻后,却是没人动容。
这让王素琴有些羞恼。
“免三年田租!”
村长听此摇了摇头,看向王素琴的目光有些怜悯。
“二小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小沉没做偷盗的事,我们不能为了钱昧了良心,不然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王素琴听此呼吸都停滞了下来,村长的这句话如同一根刺一般扎在了她的心里,让她愤怒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她竟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愧是一群贱民!还讲良心?你们配吗!”
相比于王素琴,陈沉却是欣慰无比,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两步后,他看向王素琴,缓缓道:“当年我爹在战场上救了你爹王虎,王虎冒领了我爹的军功,才有了这诺大的家业。
你们王家从没对我陈家有过丝毫补偿,如今还想恩将仇报。
我且问你,若不是我爹,你王家今日能富甲一方吗?
若不是我爹,有你今日鲜衣怒马,家丁成群吗?
如今你用剑指我,我问你,你配吗?”
这话一出,村口一片寂静。
王素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石碑前的少年,不知为何,她心中一片发虚。
一个出身泥腿子的少年,为何能说出这一番掷地有声,让她无言以对的话语?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