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的将礼物收下了,落座之后问道:“三公子找小使有事?”
勾陈东风用了一口茶,从容自若说道:“我有一份天大的功劳送给特使……”特使刚流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勾陈东风已经提前说道:“特使不要以为东方年少好大言,且听东方说完,若是特使仍旧不感兴趣,东方起身就走。”
特使一抬手:“请讲。”
“特使此来,目的在我勾陈氏。可是特使就这么在一旁看着,我勾陈氏最后成功了,特使也只能算是完成任务,功劳不见得有多大。
我知特使家中显赫,以此金贵之身,当两国大战之时潜入江南,凶险不问可知。我猜此等中庸之功,特使必不甘心。”
他顿了顿,暗中观察了一下特使的神色,然后接着说道:“而今我勾陈氏一切就绪,只是江南唯一的变数便是那宋征。只要宋征一死,江南群龙无首,你我的谋划,一切水到渠成。”
特使显得有些意动,却仍旧道:“宋征有两位巅峰老祖保护,三公子想杀他不容易。”
勾陈东风微微一笑,语出惊人:“所以我要用特使作饵,引他出来!”
第一百章 六祖伏杀(上)
特使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哈哈哈,”勾陈东风一笑:“特使勿惊,且听我细说。”
他将自己的计策对特使说出,后者沉吟一番,抬头赞道:“我朝上京盛传三公子有谋国之能,今日始知人言不虚。”
他又看了勾陈东风一眼,有些调侃问道:“不过……三公子想杀宋征,是真的一心为公,还是想要报萧水河畔一箭之仇?哈哈哈。”
勾陈东风并不讳言:“我听闻宋征家世显赫,有长辈和肖震为好友,想来他的成长顺风顺水,资源堆积、灵宝无数、年少得志。”
“他有的在下没有,所以修为上或许在下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在下要让他明白,当此乱世,修一人敌不如修万人敌,修为他或许可以冠绝洪武年青一代,但是在智谋上,他还差得远呢。”
特使点头:“当此乱世,正是三公子这等人才乘风上云霄的时代。宋征也算得上一时之雄,不过不如三公子远矣,死于你之手,当无憾尔。”
……
湖州饶郡,地处偏远,土地贫瘠,历来多民乱。
这一日饶郡龙仪卫有密保送来:饶郡境内出现可疑的华胥人,高强者恐为老祖;和当地大世家长孙氏秘密往来,疑有勾结。
宋征门也不开,只是吩咐杜百户:“你和齐前辈去一趟。”
“是。”杜百户领命退下,出了院子和曾百户、李三眼会合,大家都有些担忧:“大人这是怎么了?”
昨日从萧水剑歌会上回来,见过了炼仙宗毛人传之后,大人和史松就没有走出过那间屋子。
杜百户叮嘱李三眼:“你多看着点,别让大人出了什么事儿。”
李三眼一拍胸脯:“都交给我了。”
杜百户走了两个时辰,快到了中午的时候,忽然有一道流光从西南方向投射而来,快如闪电,冲入湖州城而没有引起护城大阵的反应,显然是衙门的紧急公报。
流光落入豹韬卫衙门,曾百户急忙接了一看,是西南震方城传来的急报:城外云中墟惊变,恐有高阶荒兽即将杀出,急求支援。
震方城外接云山中,有特殊虚空存在,类似于“灭天墟”,不过虚空另一头连接的不是混乱虚空,而是某一处不知名的可怕绝域,当中荒兽莽虫强大无比,只因天条约束无法冲出云中墟。
但偶尔也会有些意外,每一次有巨兽杀出,震方城都会经历一场浩劫。
生逢乱世、当此劫难,实乃民生之艰。
各地大修往往会在劫难来临之时自发前往震方城,协助守城,救助百姓。但是在消息传开、各方支援之前,官府首先要有所行动。
曾百户飞报宋大人,宋征在门内沉声说道:“你和吕前辈辛苦一趟,务必半个时辰内赶到震方城。”
“是!”曾百户飞快去了,宋征又喊道:“李三眼。”
李百户上前:“属下在。”
“去一趟班公氏,请班公燮老爷子过来坐镇豹韬卫,跟他说个数字:五。”
李三眼一头雾水,但不敢多问领命去了。班公燮见到李三眼,听了宋征的要求显得不太情愿,但是李三眼说了“五”之后,班公燮眉开眼笑的答应了,跟着李三眼一起回到了豹韬卫衙门。
李三眼不明白,但是班公燮懂得宋大人的意思:乡试武举,多给班公氏五个举人。班公氏家大业大,总有些弟子血脉亲近,可是资质一般,想要个好出身现在武举是个路子。
多了五个名额,是班公老爷子过来帮忙的酬劳。
国战已起,虽然江南远在后方,可宋征也不敢掉以轻心。今日看起来是“多事之秋”,他隐隐觉得异常,只是今日他所有的精力都在另一件事情上,正绞尽脑汁的反复推演,力保万无一失——若有什么闪失,他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根本没有心力去向别的事情,只好简单粗暴的应对。
有班公燮坐镇,宋征当可高枕无忧。他在房中和赵绡相对而坐,赵绡安静的看着他,两世为人到了此时反而宁静。
前尘往事一一在眼前闪过,神教总坛的争锋,和资深镇国教主惊天一战,随后的艰难选择,最后重来一次,故乡点滴,直到她进入皇台堡。
她已经不畏惧那位教主,既然将死,无所畏惧。所以这一次在湖州,她没有戴面具,宛如世上最精美的瓷器一般的容貌展现出来,哪怕是宋征也忍不住时常失神。
昨日之后,他问过赵姐,想不想出去走走看看,赵绡却摇头拒绝了,她想安安静静的呆着,渡过这最后的一天。
“赵姐,史头儿可以为了大家牺牲自己,我也可以。”他于房中倒转了神剑醉龙,要递给赵绡。
赵绡这一日笑容增多,饶有兴致的和他逗趣儿:“真遗憾,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看到宋征还要再说,她摆了摆手,道:“傻书生,你牺牲自己救我这一次又有何用?天火之下,圣旨连绵不绝,我躲得过这一次,躲不过下一次,躲过了下一次还有下下一次。
你能逃出来,我们都很欣慰,这次的密旨我是不成了,我去之后,你莫要辜负了潘姑娘和苗姑娘。”
窗外如雪的明月当空,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赵绡走到了窗下,月色如薄纱将她轻柔笼罩,她轻轻哼着一首曲子,婉转而轻快,似有流水之意。
宋征听得明白:这是她在清水河浣纱时候的歌曲吧。
佳人临窗,月影疏凉,美景如梦,温柔好似故乡。
却有一柄刀悬在头上!
宋征望着她的柔美的背影,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赵绡一曲哼罢,转过身来看着他,双目幽深似有无穷言语想要诉说,却只是道了一声:“要好好的,我是长辈,你要听我的。”
她向宋征身出手,洒然一笑,眼中神采随即迅速散去,生机如指间流沙不可遏制的从她的身体内消失,娇躯一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