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祖一句话尚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呼……”
阴风吹过,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灰白雾气被吹散。
眼前却犹如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色的大地上,长满了稀疏的黑草,风吹过的时候,一些黑草轻轻抖动,上面一层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才看到黑草本来的颜色,灰黑色。
脚下的大地,铺满了黑色的灰烬,望不到边际。
而不远处,一条没有半点杂草的小径上,滚滚阴气,化作雾气,无声无息的向着前方翻滚。
小径后方,透过薄雾,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影影绰绰,无声无息的顺着小径飘来。
“月光羞煞,阴风作陪,与我心上人,共赴黄泉路,偷得潋滟岁月酒,与尔共醉,消得万古愁……”
似是绝望的喃呢,又似嘶哑着嘶喊的诡异歌声,飘飘荡荡的而来。
既是凄冷美艳,爱意正浓,又似咬牙切齿,恨意滔天。
秦阳听的浑身发冷,从头凉到脚底板,如同这歌声里说的就是自己,惊恐的浑身僵硬,心头却偏偏有种酸涩哀怨的心情,如同淋着细雨,望着恋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就要伸出手,迈出脚。
纵然知道迈出脚步之后必死无疑,也心心念念,甘愿赴死。
“呼……”
阴风吹过,薄雾几乎完全消散,小径之上,一位一身破烂长衫,身高八尺,头戴斗笠,手执黑色油纸伞的人影,飘飘荡荡的走在最前方。
他踏步而出,脚步离地三寸而不落,一脚一脚的沿着小径,按照稳定的速度,徐徐前行。
他的身后,密密麻麻的跟着不知道多少鬼物。
这些鬼物,尽数衣不遮体,两眼空洞一片,如同天生都没有了双目,有些面带哀怨,有些面带怨恨,有些哭泣个不停却无泪可流,有些却只会迷茫的跟着……
诡异的歌声,不知道从哪传来,只是那几句歌词,却一遍又一遍的唱个不停,声音也越来越诡异。
忽然间,秦阳看到,小径之上的鬼群里,一个一身绣金嫁衣的人影,跟在里面。
“嫁衣……”秦阳神色一震,脱口而出。
嫁衣满脸凄楚,秀眉微蹙,面色惨白毫无血色,一双美目之中,闪动的光芒,让他看了就感觉心头一滞,心中的酸楚,如同决堤一般,轰然崩塌。
双目不由自主的开始泛红,嘴唇哆哆嗦嗦,不能自已,酸楚更像似一拳击中他的鼻梁……
“秦阳,救我……”嫁衣的声音之中,嘶哑里蕴含着绝望和期盼。
秦阳轻轻吸了口气,想要闭上眼睛,却发现自己都无法做到了,明知道那是假的,自己心头升起的情绪,肉身也在本能的抵抗和本能的靠近之间,不断的挣扎。
秦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开始思索着解决之法。
调动体内真元,真元却连体表都难以浮出来。
不过,真元能镇压在体内,却不代表什么秘法神通都无法施展了。
只要力量不溢出体表就足够了……
默念一声:“狂暴。”
体内真元在体内流转,以平日里消耗数十倍的量,成功催动了秘法。
秦阳只感觉脑袋里如同被人灌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所有的情绪,都统统消失不见,唯有一丝疯狂在心头浮现。
而站在秦阳身后,被刺激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点的疯老祖,面色复杂的看着秦阳,时而悔恨,时而怀念,时而杀机浮现……
良久之后,他看到秦阳的身体颤抖的愈发厉害,似乎已经扛不住要迈出脚步了。
秦阳施展秘法狂暴的同时,疯老祖也缓缓的伸出一只手,挡在了秦阳面前,一丝阴冷的气息,冲刷到秦阳面门,强行封闭了秦阳的五感。
“别看了,再看就会被抓去当替身了……”疯老祖喃喃自语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嫁衣。
只不过在他眼中,嫁衣就只是一个衣衫褴褛,嘴眼歪斜,眼睛珠子暴突出眼眶,满脸扭曲的女鬼……
女鬼满眼怨毒的瞪着疯老祖,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似乎想要冲上来。
只是女鬼无论如何挣扎,如何狂奔咆哮,她的脚步,却一直在小径上无法离开,身体也随着大部队,不断的向前飘去。
大部队顺着小径,渐行渐远,这时,疯老祖收回了挡在秦阳眼前的手。
看着秦阳发胖了之后的样子,疯老祖伸出手,轻轻的划过秦阳的眉眼,眼神复杂。
“难怪我会认错啊,这眉眼和体格,跟明哲当年真像啊,明哲不在的时候,怕是也跟他差不多大……”
看了片刻之后,疯老祖看了看周围,那种灰白色的阴气慢慢散去,小径上的雾气也不见了,都随着大部队走了,他也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慢慢的陷入沉寂……
一挥手,散去了蒙蔽秦阳五官的力量。
等到秦阳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疯老祖的时候,疯老祖又变成那痴痴呆呆的模样,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秦阳回头,疯老祖才喃喃自语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期盼。
“明哲啊,你饿了么?为师给你熬好了汤了。”
想到之前五感被封闭的时候,看到了疯老祖挡在他眼前的手,秦阳的眼神变得柔软了些,轻声回了句。
“恩,是有些饿了,也有些想师尊熬的汤了……”
“好,你且等一下,为师这就给你弄。”疯老祖脸上带着一丝欣喜,整个人都如同正常了一般,手脚麻利拿出葫芦。
秦阳从善如流的将鼎拿出来放到地上,疯老祖满意的笑了笑:“为师就说么,怎么找不到了,原来在你这……”
疯老祖倒了一部分浓汤到鼎中,再以幽蓝色的火焰加热,真的就像是一个跟后辈做饭的老人家而已。
这件事本身,就能让他感觉到快乐。
等汤好了,秦阳主动又拿出一个碗,给疯老祖盛了一碗,再自己盛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