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志 第400节

钟黎决然道:“我信,我哥要是没了,我就替他发送!”

族长痛心疾首的道:“你怎么还是不懂,钟馗他闯了大祸,死了干净,那可是要连累你的,圣人一不高兴,派人将你捉了去,下在天牢里,哪还有出头之日。”

钟黎面无血色,却丝毫没有像族长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失措,而是淡淡的道:“要坐牢,我就认了,要杀头,我情愿给他抵命!”

族长胸口一滞,还不待说话,屋外却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钟黎,你连那丑八怪哥哥都不怕,还有什么怕的,但我们还是讲脸面。钟馗就是个扫把星,祸害了你们一家子还不够,如今还要祸害我们,真是死了也不让人安生,你快快收拾了东西走的越远越好,从此钟家的祠堂里就没你们的名字,你们也和石井镇再没半点关系。”说话的却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族长道:“丫头,你别怪我们心狠,我们这也是为你好!”

钟黎怒笑道:“当初你们嫌弃我哥哥,我们就搬到镇子外面!后来我哥哥中了举人,你们就送来米面钱粮,又劝我们回镇里住。现在我哥哥没了,就要把我逼走,这样还算是人吗?”

族长面皮发红,说不出话来,一口一口的抽着旱烟,屋外的镇民七嘴八舌的说着钟黎的不是。

唯有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沉默不语,平日里钟黎在他们的眼中就是仙女一样,变着法子的讨好,只是在这时候,没人敢违逆族长的意思,除非他不想在这石井镇中再待下去。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圆滚身材,留着八字须的中年人,先是阻止他人的言语,而后叹息道:“钟黎妹子,你没了哥哥,我也很伤心,但你在这里也没了支柱,不妨跟我出去避一避,换一个落脚的地方,我一定好好照料你。”正是那带来消息的客商。

客商拿着一双小眼睛不住的在钟黎身上打量,从清丽的容颜到胸前的蓓蕾,昨天钟黎来问他钟馗之事,他一见钟黎就惊为天人,没想到在这样的穷乡僻壤竟然藏着这样的佳丽,与之一比,他家里那几个整天涂脂抹粉的小妾简直就是俗不可耐的俗物,于是就动了心思。

他思虑了许久,决定向族长言明“利害”,故意将钟馗的事说的严重许多,说皇帝如何会迁怒石井镇,唯有将钟黎赶走才能免了这段灾厄。那族长年纪虽是一大把,但见识不过是个乡下人,哪里敌得过客商的花言巧语,偏生钟馗在这里素有“凶”名,乃是克死父母的扫把星,更是多信了几分,才闹出今日之事。

钟黎道:“我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你假好心。”自顾自的拿瓢盛了一瓢麸子,走出门外,打开鸡笼,喂起鸡来,只是双目无神、神思不属,站在那里都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感觉。

客商被硬顶回来,表情一僵,又恢复原状,却冲人群中方才说话的那妇人使了个眼色,那妇人立刻聒噪起来,鼓动着身边的镇民,向着钟黎围过去。

第六卷 伊人倚红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转

镇民们大都只是一辈子没出过山沟的愚夫愚妇,怀着对于厄运的恐惧,只要经人稍一鼓动,就没了主张,再加上钟黎一家一向被镇民所排斥,住在镇外,人缘也不是一般的差。

此时七嘴八舌,指手画脚,浑然忘了被他们逼迫的只是一个失了最后依靠的弱小女子。

钟黎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不肯后退一步,望着四周那一张张憎恶的嘴脸,心中悲苦难以言述,若非哥哥的丧事未办,真恨不得就这么死了。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响起在竹林间,初听时还远,不过刹那之间就到了近前,却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眼看就要撞进小院中来。

镇民们慌忙逃散。

白色骏马轻盈一跃,就跃过了篱笆,正将钟黎与其他镇民分开两端。

骑士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落下马蹄,不安的在原地转了几圈,掀起片片烟尘。

镇民们就退到小院的边缘,满眼惊惧地望着马上骑士。

骑士白衣白马,长发披散,身姿高大,同胯下的骏马相得益彰,俊朗的面目此刻却是满面肃然,自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庄严气质。

正午的阳光直落在骑士的衣衫与白马上,这突然之间的变化,便如天下神祗下到凡间一样。

许仙扫视一圈,目光所及,镇民都不由得低下了头,回马走近那同其他镇民一样惊诧的钟黎,微笑道:“你就是钟馗的妹妹吧!”终归是赶得及时,没闹出什么事端。

钟黎仰起头,耀目的阳光令她有些睁不开眼,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镶嵌着阳光华彩的金边,只是将那声音听得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似乎在冲自己微笑着。

于是乎,方才还威严若神明的男子,在这一笑之间就充满了温暖之意,连那声音都有着说不出的柔善感觉,让你不由自主的相信,这样一个人不会对别人有半分恶意。

许仙道:“不是吗?”眼前的少女,姿容秀美,宛若天成,比之自己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不逊色,与钟馗的相貌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任凭什么人见到他们二人,都不会认为他们会是兄妹。

钟黎道:“我是,你是?”不记得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否则绝然不会忘记。

许仙心中微微诧异了一下,翻身下马,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曾托我照顾于你,他难道没回来吗?”扫视一圈,却觉察不到半点钟馗的气息。按理说,钟馗应该早就回来了,难道途中又出了什么变故。

许仙心中并不担忧,像这样书上有名的人,那都是吉人自有天相,掉悬崖就一定捡秘籍的那种人,根本不用自己担心。

钟黎本来有些灰暗的眸中忽然一亮,上前道:“你……你是说,我哥哥还活着?”

许仙甚为惋惜的摇摇头,“他确实是不在人世,但又不能完全这么说。”虽然他现在觉得钟馗之死是死得其所,但对面的少女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钟黎身子一颤, 脸上结了一层冰寒,许仙替她解围升起的那一丝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心中悲苦愤恨,“生即使生,死即使死。我哥哥既然不在人世,你又装模作样的左顾右盼,连你也要来欺我是个孤弱女子吗?”

“我不用别人照顾,公子从哪里来就回哪去吧!”

许仙心知自己言语不当才被她误会,但这其中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更不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宣之于众的,只道:“等一下我自会向你解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弄明白这群镇民的事。

客商皱眉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他自认已将钟黎收作囊中之物,只要镇民们再稍加逼迫,自己向钟黎许个空头诺言,说要帮他安葬他哥哥什么的,就可将她带离此地,到时候她一个弱小女子背井离乡,还能翻得了天去,却不成想,被人横插一杠。

他见许仙衣着不凡,坐下骏马更是价值不菲,显然不是个平民百姓,心中就萌生退意,但见他身后那茕茕孑立的,清若碧水,艳若牡丹的钟黎,却有些心中发狠,这样的女人,若能搂着睡上一夜,便是要他折寿心中也甘愿,只要能离开这里,到时候天大地大,谁能找得到他。

许仙看了客商一眼,却不答他,而是高声道:“哪个是族长?”

族长走出来道:“老汉便是,这位公子,你是从哪来的?”

许仙道:“你们怎么如此逼迫一个孤弱女子?”他平日里也算是个尊老爱幼的“红领巾”,但方才见了那般情景,对于领着这群人来的族长实在是没半分好感。

族长见他不理会自己的问题,显然是没把自己这族长放在眼中,哼了一声道:“这是我们石井镇的事,跟你这个外人无关。”

那客商越过许仙,对钟黎道:“姑娘,你不是要安葬你哥哥吗?留在这里要如何安葬,不妨随我去长安寻他的尸首收敛,我再出一百两银子,定能办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

钟黎猛地抬起头来,她并非愚辈,如何看不出这客商的用心,但她现今却也是窘迫无力。

平日里,钟馗要一心念书,根本不务生产,平日里也仅靠她织些布匹维持生计,积攒下来的钱财都交给钟馗上京赶考之用。如今钟馗一死,家中仅剩下一些余粮而已,莫说是去给钟馗收尸,就是连个简单的丧事都办不了。

钟黎抬头望向许仙,暗暗道:“这人既然自称是哥哥的朋友,想必现在打的也是一样的心思。”

许仙皱眉道:“我这次回来,正是奉旨前来,要将钟兄好好安葬。”

奉旨?

有些人还搞不清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有些人却已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客商颤颤巍巍的道:“奉旨?你、你有什么证据?”隐隐约约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这次怕是撞到了城墙,假冒圣旨那是杀头的罪名,等闲没有人敢这么做。

许仙向天拱手道:“我乃吾皇钦点的探花,翰林院从六品的编撰,难道还会欺骗尔等吗?这是陛下在琼林宴上金口玉言传下的口谕,且钦赐钟馗“赐福镇宅”之名,绿袍一件,画像一幅,建庙以做祭祀,本科所有的进士都可以作证。”

此言一出,小院里登时静了下来,风吹过竹林的潇潇风声在四周摇曳。

族长不愧是见多识广,头一个反应过来,一下子拜倒在地,连连叩首道:“原来是翰林院的老爷,小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心中又悔又怕,他平生见过最大的官老爷就是县城里的县太爷,但那也不过是七品的官而已,面前这个年轻后生竟然就是六品,比县太爷还要高上一品,而且还是什么翰林院编撰,编撰他不懂,翰林院这三个字确实如雷贯耳。在他眼里,能入翰林院的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主儿,眼前就这么活生生的站着一位,刚才自己还敢这么对他说话,如今已是对自己大有不满的样子,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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