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斟满一杯茶水,奉给许仙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答应!”
许仙喝了—口茶,还以为是关于丧礼的事,“刚才怎么不说,现在县令已经走了。你说吧,是什么要求?”
“我想为哥哥守丧!”
许仙饶是他如今的修为,也有些被呛到,发出一串咳嗽,暗想:“你要为哥哥守丧,需要经过我的批准吗?而且钟馗那厮真的不需要守丧那种高级待遇。”
钟黎犹豫了一下,伸出素手轻轻拍打许仙的后背。方才的许仙只是作为“哥哥的朋友"这种身份 ,钟黎也只是想要好好招待他。现在许仙的身份却变成了钟家的“大恩人”,钟黎自觉的将自己定位于要报恩的人,而且还是那种除了以身相许没有第二条路好走的报恩。
“我说的你可能不太明白,但钟馗真的不需要别人守丧,从某个角度说,他还活得好好的。我帮他大葬建庙,也只是为了帮他积累些人气,好顺利封神,而且没有规矩要妹妹为哥哥守丧吧!”
钟黎更是一脸茫然,什么角度、什么人气、什么封神,她全都不能理解,唯一明白的就是,许仙拒绝了她的请求。
钟黎别过头,脸上露出罕见的衷怜神色,“许公子,求求你!你的其他的吩时,我都会照办,我会听你的安排去京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她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难道你就这么急吗?”
你就这么急吗?
你就这么急吗?
你就这么……?
……
许仙表情僵硬,这句话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很想仰天怒吼,“我急什么了我?”但看钟黎那又倔强又可怜的神情,无力的道:“随便你吧,钟馗回来你就明白。真的,我一点都不急。”
“谢谢你,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一定会报答你的。”钟黎一脸认真的做着保证。
许仙一阵头痛,扶着脑袋努力回想,剧情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自己逼迫亡友的妹妹报答自己 ,亡友的妹妹委曲求全、以身相许”这种禽兽戏码了。难道一脸阴笑,出门再塞给那县令几十两银子更符合自己的形象?
第六卷 伊人倚红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报答
而后丧礼举办的相当顺利,县令一声令下,立刻汇集起许多人力物力。
请总管、设账房,寻来杠房、棺木,设下棚户,订了酒席,又在白货铺中买来纸人纸马,终于在宣天的锣鼓唢呐声中,千百人簇拥着送殡至一处风水宝地,将钟馗的骨灰下葬。
钟馗的庙宇也在建设之中,石井镇已将钟馗的牌位请入钟家祠堂中供奉,但是想要真正成为神明,却还是需要时间,需要“神迹”,需要钟馗发挥他捉鬼大神的效用。
许仙吁了一口气,算是完成了一桩承诺,只是钟馗依旧是音讯渺然,许仙常常驾云在这终南山中搜寻钟馗的下落,但这秦川绵延八百里,哪里寻的出钟馗的身影,反倒是见了不少山精鬼魅,心中就有了去意。
机杼声嗡嗡作响,丝线编织成细密的布匹。
女子卷起罗袖,玉腕不停,一梭声尽,紧接著便又是一梭响起,层叠往复形成一片嗡鸣。合着清晨时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呜声,像是一首特别的曲调。
梭声戛然而止,女子向着窗外望去,窗外竹林幽幽,她却只是呆呆出神,轻叹一声,梭声才再次响起。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钟黎回眸微笑,“云姐姐,你醒了,今天真早啊!”
云嫣尚有几分睡眼惺忪,满头青丝瀑落而下,长过腰际,闻言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道:“大清早的就这么吵,怎么睡得着。”
“啊,对不起。”钟黎连忙站起身来。
云嫣把她重新按回座上,从身后搂住她的脖子,笑道:“帮我梳头就原谅你。”
“好。”钟黎脸色微红,为这样亲密的姿态感到不好意思,却又觉得心中升起一些暖意。
她们相依相偎,面颊相贴,同样美丽的容颜,一个艳冶妩媚,一个清素雅致。
云嫣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用再织布了,那家伙很有钱的,如今又当了官,保你吃喝不愁。”露出自矜之色,显然是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有见地。
钟黎摇摇头道:“我已欠下许公子天大的恩倩,又怎么能再用他的钱?”
云嫣拍拍她的脸颊,“无论是大恩还是银子,他都不在乎的,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钟黎毅然道:“可我在乎,我虽然是个女子,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云嫣打趣道:“你难道打算靠织布来报答他?”
钟黎道:“我织的布,连镇里布庄的老裁缝都说我织的好呢。”说到后面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我也只会做这个。”
曾经负担了家中大部分的开销,供钟馗考上了举人,这门令她也颇有些自豪的技艺,在这个时候却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这份恩情且不说,但就许仙为钟馗的葬礼花销的那五千两银子,就不知要织多少布才能还上,一时之间有些惘然,但又立刻转为坚毅。
钟黎握拳道:“我曾在书上看过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故事,只要我不懈怠,早晚有一天能够报答这份恩情。”
云嫣哭笑不得,“你不是打算以身相许吗?”
人都是人家的了,还用得着还钱吗?
钟黎虽已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骤然听云嫣提起这个词,还是不禁羞的脸色通红,呐呐的道:“我除了会洗衣做饭外,就只会纺纱织布。”
云嫣道:“你以为以身相许是做什么啊?”总感觉她的理解有些偏差。
钟黎红着脸,细声细气的道:“就……就是嫁人啊!”
“然后呢?”
“要听人家的话,要伺候人家。
“再然后呢?”
“要拼命干活。”
“干活?”云嫣嘴角抽动,似乎有些理解钟黎的想法,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说的也是没错。
钟黎只知道嫁人是一件很羞人的事儿,但对于具体的细节却是一点都了解,而嫁人后要干什么就更是费解了,从她的听闻来看,大概就是洗衣做饭,喂鸡喂鸭,有地还要帮忙耕地这样的事儿,所以她对于以身相许之后能不能报答许仙,是怀着深深的忧虑的。
云嫣翻了个白眼,“难道你嫁人是为了做工吗?”而事实上,对于乡间的农人家庭来说,这样工作比之所谓的“相夫教子”更为重要,一餐饱饭也比风花雪月更为实际。
钟黎经云嫣提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番后,道:“云姐姐,我问你一件事,你千万别向别人说!”
“好,我保证不说。”
钟黎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异常认真的问道:“哪里能捡到孩子?”
“什么?”云嫣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