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武中军驾车前往的,便是一个无名峪口,这条峪口也通道路,不过不是什么大路,是只容一辆车通行的水泥路。
顺着这条道路,一路往前,开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开到尽头,再往前走,都是山道,汽车已经没法再开了。
武中军停下车,低头看了看表,此时距离他与庞谢分别,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了。
深秋时节,山中渐渐凝霜,凌晨三点多钟,温度已经降到零度左右,堪堪就要结冰。
武中军不顾山中严寒,翻身下车,锁好车门,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沿着山道大步向峪口深处走去。
天高月小,夜风如刀,山道两旁,枯木矗立,落叶随风坠在潺潺山泉之中,随着泉水一路漂泊,颇有些逝者如斯夫的意味,任谁瞧上一眼,便有三分寂寞涌上心头。
武中军沿着山道走了半个多钟头,绕过一处山弯,一座道观蓦然呈现在眼前,白墙兰瓦,朱漆大门,门上挂了块木匾,写着“玄幽观”三个字,虽然面积不大,却肃静的很,瞧见这座道观,他微微喘了口气,脸上严肃的神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第二十三章 治病不治命
啪!啪!
武中军趁着月色,来到道观门前,不顾夜深人静,轻轻叩打门环,不大会功夫,大门从中打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蓝衣道人提着灯笼从中走了出来。
老道提起灯笼,凑在武中军身前,借着微弱的光线,瞧清了他的模样,惊讶问道:“武施主怎么现在来了?”
武中军拱手施礼,说道:“夙夜来访,多多打扰,还请周老观主恕罪!”
“我倒是没什么,你这么晚赶过来,是来见他老人家的吗?”周老观主压低声音问道,似乎是怕吵到了什么人。
“观主说的不错,我昨夜得到消息,听说七妙先生今夜来此盘桓,特地来拜见他老人家。”
“武先生何必着急,他老人家这次要在长安呆一段时间。”
“人命关天,不敢不急。”
“啊?那赶快进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玄幽观里面走去,不大会功夫,便已绕过正殿,来到后面的两排静室,只见其中一间静室屋门微闭,隐隐透出烛光来,里面似乎有人。
武中军恭恭敬敬来到这间静室门前,朗声说道:“长安武中军拜见七妙先生。”
“中军来了,进来吧。”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中传来。
武中军闻言,连忙走到门前,轻轻推开屋门,迈步走了进去,周老观主跟在身后,一起跟进屋子。
屋子里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云床,一张木桌子,收拾的却十分素净,看起来是用心打扫过。
云床之上,斜躺着一个年轻人,这人看年纪只有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一头乌发散在脑后,脸上一副慵懒神情,已经换上了一身棉布睡衣,似乎正要休息。
“弟子拜见七妙先生,老人家一向安好!”武中军躬身施礼,周老观主亦步亦趋,与他一起施礼。
若是不明内情的人在这里,一定以为这三个人吃错药了,明明躺在床上的七妙先生年纪最轻,顶多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石中军与老观主年纪则要大得多,一个差不多四十多岁,另一个满头白发,至少六十开外,可偏偏年纪大的把年纪小的称为老人家,年纪小的也不以为怪,这幅场景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可是无论武中军,还是老观主都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真实年龄不知要超过他俩多少,至少周老观主还记得,四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此人就是这副模样,四十年后,风采依旧,就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中军,你不是道门中人,不用行这么大礼,叫我卲还就是。”
“弟子岂敢!”
“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卲还朗声问道。
“弟子今日前来,是请先生救命!”武中军肃然说道。
“从你面相来看,近期虽有小小挫折,未来却是一片通途,实在谈不到救命两个字。”卲还打量他一眼笑道。
“不瞒先生,我不是为自己来的,是为了救我外甥李天华。”武中军沉声说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这孩子天生命苦,是我姐姐武中瑛与姐夫李异居的儿子,自从这两人数年前遇难之后,便与他妹妹相依为命。”石中军说道。
“且慢,李异居?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长安李家子弟?”卲还插口问道。
“先生说的不错,李异居不但是李家子弟,而且李家天策一脉的嫡系子弟。”
“那倒奇了,你们武家与李家自唐时便已结仇,可谓仇深似海,居然也会联姻。”
“此中内情繁琐,不是短时间能讲清的,也正因为这孩子的出身,姐姐与姐夫遇难之后,两家人都对这两个孩子不管不问,听凭他们在世间飘零,只有我看在过世姐姐的份上,时常加以援手。最初,我还以为能够脱离李、武两家世仇的旋涡,虽然平凡一些,但对两个孩子也是一件幸事,不料,今年年初,李天华忽然染上重病,凡间医院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除非是修行界的医道高人,肯为他炼制灵药,才有挽回的机会,可惜我一向身在红尘,为家族打理外务,半点修行也不懂,向家族求援,族中又以两个孩子都姓李为由,不肯加以援手,这才求到先生门下。”
“你们武家不管,我还想得通,这两个孩子既然姓李,也算是李家嫡系,难道李家也不管吗?”卲还有些诧异。
“不知为何,李家确实不管。”武中军说道。
“哦。”卲还微微皱眉。
“还请先生垂怜!”石中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且起来,报上他的生辰八字,容我算上一算。”
“好的。”武中军当下将李天华的生辰八字报出。
卲还听罢,掐诀念咒,闭目沉思起来,片刻之后,睁开双眼,摇了摇头,说道:“这孩子我救不了。”
“啊!怎么可能?”武中军不由一惊,连忙说道:“先生剑、易术、医、诗、书、画、琴号称七妙,李天华这点病,凡间是没办法,但对先生来说,不过小事一桩,怎么会救不了?”
“我说我救不了,不是我治不了他的病,我是救不了他的命,你虽不懂修行,但也应该知道,医者治病不治命,李天华命中有此死劫,纵然我给为他炼药,也一定会有意外发生,病情一定会有变化,终究是难逃一死。”
“这…这…难道真的没法可想了吗?”武中军面色有些发白。
“除非有人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受命数约束,才能为他改命,可是这样的大能,已经数百年未曾履足凡尘,莫说是你,就算我也没有见过。”卲还细细说道。
“唉…既然如此,弟子告退了。”武中军缓缓从地上爬起,浑身绵绵软软,没有半分力气,就好像被抽掉骨头一样,慢慢向后退出,临出门前,忽然抬头说道:“先生,近日有人为我这外甥开了一副药,似乎有些效果,不知先生能否过目一遍,看看能否增减其中成分。”
“你呈上来。”
武中军连忙从口袋掏出一副药方,正是庞谢为李天华开的方子。
卲还拿过方子,扫视一番,说道:“这方子开得不错,虽然救不了命,但也算是对症,我就不改了。”
“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