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螺旋桨停止旋转,一大群人已经拉开舱门,冲进机舱。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斑白,身穿白大褂的老医生,在他身后跟着几名“相柳”战斗队医疗兵,扛着急救担架,背着氧气瓶,再往外则是先前回来的明玄等人。
“这个就是病人吗?赶快抬去急救!”老医生进了飞机之后,一看到躺在座椅上的铁行云。
“不用了。”铁行云摇了摇头说道。
“开什么玩笑,赶快抬走!”老医生顿时恼火起来,指挥着身后的士兵准备抬走铁行云。
他在军队之中待了几十年,见过太多因为紧急任务,放弃医疗的战士,可惜的是这些人往往再没有急救的机会。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救不回来的。”铁行云摆摆手,再次拒绝了医生的救治。
“你有个屁的数,赶快跟我走!”老医生愤怒的喊道。
“老先生,你要是不信的话,就替我把把脉,看看还有没有救。”铁行云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你!”老医生狠狠瞪了铁行云一眼,捏住他的手腕,为他号起脉来,一边号脉,一边说道:“你不要乱想,只要到了我这里……”
话说到一半,老医生的脸上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没有再继续向下说去。
铁行云看到老医生的脸色变化,笑了笑,转头说道:“庞兄弟,找个清静地方吧,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庞谢点点头,对老医生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跟他单独聊聊。”接着,抬头对守在外面的明玄说道:“明队长,麻烦安排一间屋子。”
“明白!”明玄点点头说道。
老医生没有说什么,默默第松开手,转回头去,没有再说话,向几个医务兵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自己离开。
……
十多分钟之后。
庞谢和铁行云来到基地办公楼里的一间办公室里面,这里原本是相柳某位副队长的卧室,临时收拾出来,让他们两人暂时休息。
“来瓶酒吧,最烈的那瓶!”铁行云躺在沙发上,指着对面的酒柜说道。
庞谢转身打开酒柜,取了两瓶青稞酒,打开之后,一瓶递给铁行云,一瓶自己拿着。
两人也不用杯子,瓶口轻轻一碰,就这么嘴对嘴的喝了起来。
“庞兄弟,人生自古谁无死,我这人是不怕死的。”铁行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庞谢默默地坐在他对面,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上次救李天华的时候,他还可以拼命,今次面对铁行云,他想拼命都不知道找谁拼。
或许,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就是红尘中最为痛苦的事情!
“兄弟,我这辈子该做的也做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就这么二三十年吧,比许多人一辈子经历的都多,按说也没什么遗憾……”铁行云一时陷入回忆。
铁行云少年之际,穿州过府,大江南北,走过无数地方,年纪稍大的时候,又因为写书的缘故,体验了不同的人生,这一生确实经历丰富,
“可是我有两个人一直放心不下,算是我的一点心愿,希望兄弟你能帮我照应一二。”铁行云用力坐起身子。
“你说吧,我答应你。”庞谢轻轻将他按了回去。
“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叔父生活,后来稍大一点,离开草原,来中原生活。”铁行云缓缓说道。
庞谢点点头,他还记得铁行云的身世。
“我之所以离开草原,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而是要找到我的妹妹。”铁行云说道。
“妹妹?”庞谢一怔,他还是头一次听铁行云提起。
“我有一个妹妹,从小跟我相依为命,不幸的是,七岁那年走失了,后来就再没有见过,我用了二十多年寻找她,却一直没有找到。”铁行云面上露出一丝痛苦。
庞谢没有说话,静静的倾听下去。
“兄弟,我拜托你,帮我找下去,找到我的妹妹,如果真有找到那一天,代我看她一眼,看看她活的可好。”铁行云睁大眼睛,深深地看着庞谢,生怕他拒绝这个要求。
“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找到她。”庞谢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那就好,我相信你!”听到庞谢答应了他的请求,铁行云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仿佛放下千斤重担,顿了顿,继续说道:“兄弟,还有一个人我很对不起她,就是越青颜。”
庞谢眉毛一挑,问道:“你若想见她,我让相柳的人把她接来。”
“不用了!”铁行云摇了摇头,说道:“她看到我这副样子会伤心的,回头你告诉她一声就好了,关于她,我也没什么要拜托的,只希望你能说服她,早早找一个比我更爱她的人,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伤心。”
庞谢眼睑低垂,觉得眼睛里有点干涩,微微闭上眼睛,随即睁开,却觉得视线朦胧,似乎蒙上一层水珠。
说到这里,铁行云手中青稞酒已经喝掉了大半瓶,他看着庞谢,微微笑了笑,仰头把剩下的大半瓶一口喝了下去,随即又一扬手,将那枚金质徽章抛给庞谢。
庞谢伸手一接,却发现接了个空,金质徽章化作一点金光,穿过手臂,只觉得微微一烫,已经烙印在他的胸前。
“兄弟,那个叫荣格的,逼我解封这枚徽章,现在总算完成了,就送给你了,咱们不能便宜了他不是?你回头用的时候,也想想兄弟我,就算没白给你!”铁行云大笑着说道。
庞谢心情沉重,只觉得胸前徽章无比沉重,压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铁行云提起酒瓶,喝干了最后几滴酒,轻叹一声,低低声音说道:“青颜,对不起了,答应过你的,一起去云州看草原,早该去的,可惜了,下辈子吧…”
说完,双眼一闭,溘然而逝。
第二百一十九章 逆鳞七戒(上)
这一夜,庞谢没有走出房间,在铁行云的尸体前面,静静地坐了一整夜。
铁行云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也不是第一个死在他眼前的人,却是第一个死在他眼前的朋友。
这一点对庞谢的触动,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时涌上心头,原来红尘俗世就是这般味道,原来喜怒哀乐愁就这这种感觉。
庞谢默默地感受着内心的悸动,直到清晨时分,第一缕阳光从外面晒进来,才推开屋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庞施主,节哀顺变。”姚广孝一身黑色僧衣,早已等在门前,双掌合十,深施一礼。
庞谢面色如水,同样双掌合十,向姚广孝还了一礼,沉声说道:“道衍大师,在下不通经文,还请禅师帮我念诵往生咒,替我超度铁大哥。”
“那是老僧的本分。”姚广孝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