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近前,跟着风秉文跑路的两名小家伙才反应过来,看着那熟悉的山村,身上的淤青还没有消退的小家伙们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就要跑。
“小兔崽子,往哪里跑老实一点!”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对上有胆量上山打猎的猎户,其结果不言而喻。
但他们只是刚有动作就被逮住了,而风秉文也站在原地,没有试图逃跑,因为他看到了,上面的村子已经有几人出来了。
他就算逃跑,也迟早还会抓回去,最重要的是,他对这地方太陌生了,朝哪儿跑都不知道,真要是撞上了山里的野兽,那可是连渣都不剩了。
“小东西,居然不跑?你还挺识相!”
到了村门口,这两名先前还表现的很憨厚的汉子,显露出真实的嘴脸,再也没有先前那副和蔼大叔的模样。
“你们几个怎么办的事?几个孩子都看不出,居然还让他们给跑了,幸亏让我们给碰到了,不然可是大麻烦!”
村子里面出来的人来到了近前,其中几人还是风秉文见过的面孔,这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将他掳掠至此的那几人说他们是犯罪团队,那都是低估他们,这座村子都在干贩卖人口的勾当。
看眼前这处山村屋舍的数量,还不是他们风家村那只有十几户人口的小村子,估摸着最少都有上百号人。
“你们这三个小杂种下手挺狠啊,我还怕逮不到你们,没想到你们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看来天意如此。”
从南山村中出来的一人,走到近前之后,一脚就踹到了风秉文身边一名孩子身上,将那瘦小的身躯踹出去几米远,落在地里打了几个滚。
“石头,你干什么?下手这么重?”
将人带回来的络腮汉子,有些不满地看着完全就是下死手的青年。
并非他有多么爱惜孩子,这可都是钱呢,这万一要给打死了,可就成了赔钱。
“这三个小杂种趁着大山给他们送饭的时候,把大山给打了,大山现在人还没醒过来,能不能活都是问题。”
被叫做石头的青年一脸愤恨,看起来跟哪名送饭的大山关系不浅。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
作为猎户在外活动的两人听到都惊了,没想到被他们带回来的这三个小孩居然是打伤了村中一人,才逃出来的。
“带回去,绝不能轻饶他们,让祁老大找个法子好好炮制他们!”
三个小孩毫无反抗之力,被带回了村子,风秉文恨得牙齿都被咬得生疼,但是去强行压着,他现在动手又能怎样,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祁老大,我们把打伤大山的那三个小杂种给抓回来了!”
在众人的拥簇中,风秉文等三名小孩被推搡着,进了村中最为宽敞的大宅里,见到了被唤做祁老大的人。
被这些人牙子敬畏且尊重的祁老大并不是一位多么凶残的壮汉,而是一位鸠形鹄面的中年人,看似弱不禁风,但是那阴狠的面相却让人不自觉地升起畏惧之心。
嗯,就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不是好人,满肚子坏心思的模样。
“你们中,是谁把大山给打了?还是你们一起打的?”
坐在大宅中堂首座上的中年人询问道,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我跟王小蛮一起打的,不关这家伙的事,也是我们拉着他跑的。”
刚刚被人踹了一脚,身体也因此微微佝偻,满头大汗的小孩站了出来,在风秉文震惊的目光中,主动替他担下责任。
“对,是我俩一起打的,不关这小子的事,要不是这拖油瓶,我跟叶玄一起打的。”
另一名被风秉文鼓动,一起逃跑却失败的孩子此时也站出来,昂首挺胸,挡在风秉文身前,展现出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勇气。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
这个时候,风秉文知道自己应该隐忍,珍惜他们的好意,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呦呵,有点意思,居然还抢着承认,祁老大,我看大山就是他们三个家伙一起打他,我觉得都一起处理了吧,也省得他们争来争去。”
“他这两个带下去,把手脚都折断吧,这么大的男娃子不好卖了,就让他当个乞丐,去讨点钱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颚骨高耸,脸颊无肉的中年男人轻描淡间,便定了两个孩子的命运。
“采生折枝?如果被官府抓到了,你们全部都要腰斩弃市!”
风秉文只感觉胸间有一团火在燃烧。这一群畜生都不如的人渣,倚仗他们成年人的力量,欺凌幼童。
“小子,你懂得还不少啊!”
被唤作祁老大的男人看向风秉文,
“不过,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这两个小子在我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可没逃跑的本事,大山是你打的吧?”
“是要怎样?”
风秉文此时也无惧了,这群不把人当人的人渣面前,委屈求全没有任何用处。
“呵呵,小子,有胆量,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大郎!”
这时,大宅的侧厢房被拉开,一股浓厚的檀香味涌入厅堂,带着呛鼻的烟火气,而伴随着那一股肉眼可见的烟,因为手上拿着佛珠,显得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娘!”
原本坐在首位上视人命如草芥的中年人,连忙站起来,两步并做一步,上前扶住那老人。
“您怎么出来了?”
“大郎啊,娘,这几天斋戒,不想见荤腥,这里不要见血了吧!”
老人拍着儿子的手掌,如此请求道。
“,好,娘,您放心,这几天村子都不会落一滴血。”
祁老大如此信誓旦旦地跟老人保证道。
“你这么说,娘就放心了。”
老妇看了一眼被压在厅堂中,满脸不屈的风秉文,慢吞吞地转过身子,又回到那充斥香火味的厢房中。
而封炳文在那老妇人进门的那一刻,惊鸿一瞥间,看到了一尊白玉雕琢而成的菩萨,烟火缭绕间,低首垂眉,尽显慈悲。
第二十一章 阴井
“祁老大,这小子怎么处理?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看到那位老人回到厢房,被称作石头的青年颇有些不甘心的嚷嚷道。
“没看到我刚刚都答应我娘了吗?我娘斋戒期间,整个村子都不能见一滴血!”
祁老大瞥了一眼石头,这青年顿时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低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但也只是不见血而已。”
中年人盯着风秉文,脸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容并不能让人心安。
“不见血的法子多的是呢,石头,把这小子给我挂到阴井上。”
“阴井?”
青年听到吩咐,身体下意识地一哆嗦,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惊惧之色。
“这……”
“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现在还是白天。”
“是,不过我一个人有点不好弄,祁老大,能不能再叫几个人跟我一起去?”
“真没用,老大,我带几个人跟他一起去吧。”
“嗯!”
祁老大点点头,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太阳落山前,他要是还能喘气,就把他放下来,我有用处!”
“是,不过这离落太阳下山还有四五个时辰了,这么久的时间,这小子怕是撑不住啊。”
“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言语间,风秉文已是意识到不对,可此时哪里还有他挣扎的余地,他被几名人伢子压着,架到位于这座山村上方的一座枯井中,被绑着吊在井口。
刚刚落入井口,风秉文便察觉到了这口井的不对劲,向下俯瞰,能听到水声荡漾,却看不到地只能见到一片黑暗,而且太冷了。
寻常的水井,最多只会让人感觉阴凉,在这盛夏时节,说不定还能让人感到舒适。
可是这口井,让风秉文感受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寒意,就像是穿着夏日的单衣骤然过上了严冬,寒意刺骨,似乎想要把人给冻僵。
仅仅是不大一会儿,风秉文便感觉双脚冰凉,而且这一股冰凉之感还顺着双腿开始向身体蔓延。
但好在,那日间的阳光还能落在他的头上,能够让他感受到微不足道的暖意,可即便如此,他也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冰冷。
再这么下去,风秉文感觉自己熬不到太阳落山,怕是要在这盛夏时节被活活冻死。
轰!
就在风秉文被冻得嘴唇发紫,意识都有些恍惚的时候,一股灼热的气在他的胸腹间爆发,一轮轮地扩散至全身,扫荡四肢百骸。
那渗入身体的寒意就在突然爆发的灼热之气的逼迫下,在身体中胡乱游窜,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风秉文只感觉此时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难受极了。
而在这炽热与冰寒的交锋之中,那一股骤然爆发的气,居然逐渐取得优势,逼得侵入身体的寒意不得不向上突破。
也就是在这一口气顺着督脉,直冲头顶百会穴之时,那股灼热的气也是穷追不舍,犹如一头怒龙般,狠狠地轰在其上,顿时,寒意崩溃,四下溃散。
下一刻,风秉文顿时就感觉他的双眼一阵清凉,倒也不觉得冷,甚至还感觉冰冰凉凉的颇为舒服。
“嗯?”
风秉文瞪大眼睛,他此时的视力居然穿透了黑暗,看到了在微微荡漾的井水,以及水下,那如丝絮般随波飘散之物。
“……”
风秉文小脸上的肌肉抽了抽,虽然有过心理准备,甚至特意向天书祈愿。但是真的看到了,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似乎是因为白天的原因,水下的飘荡之物并未有多余的动作,反倒是在水中飘荡了一会儿后又消失不见了。
风秉文紧紧盯着脚下观察了一会儿后,又发现了其他的异常。
他现在感觉不到冷了,或者更准确一点的形容是,那股阴冷到不正常的寒意,在进入到他身体后便,顺着某种既定的路线,百川归海般主动汇入到他的双眼中。
这让他双眼的清凉感越来越重,到了最后,即便是用脚,风秉文都知道,他的眼睛此时发生了非凡的变化。
到了如今,这口井倒不像是用来惩罚,甚至是要他性命的凶地,倒是成了一处福地。
但是风秉文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将这处险地化作机缘,纯粹是因为他向天书许愿过,不然换做一个人来,怕是只有成为一具冻尸的下场。
日落西山,黄昏将至。
位于祁家岗后的枯井旁,传来了几名汉子用来壮胆的闲谈,
“你们要不要跟我打赌?我赌那小子现在已经被活活冻死了!”
“去你的吧,谁要跟你赌,一边玩去。”
“咦,不对,这小子还在喘气!”
“见鬼了,这都一天的功夫了,这家伙居然还活着,命可真硬啊!”
“赶紧把他拉上来,把祁老大可吩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