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善恶天书 第132节

在极短的时间,风秉文的策论以超出凡俗信息传播的速度扩散至整个大乾,街头巷尾,阡陌田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凡夫走贩,每一城,每一地都有人谈论起风秉文所写的文章,以及他这位年仅十三岁的考生。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对于底层普通百姓与寒门而言,是唯一向上晋升的渠道,但绝大多数百姓对此都是漠不关心,因为他们没钱供子孙读书,能认字便算可以了。科举与他们无关。

因此,即便是在科举中夺魁的状元,乡野之中也没有多少人知晓其名讳,即便是听到了,转过头也就忘了。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与他们的饮食起居毫无关联,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更无妨,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地里多刨两锄头。

但这一次不一样,有人在科举中谏言减免,乃至废除农税,甚至对低收入的百姓免除赋税,这样堪称前无古人的言语,即便是目不识丁的农户,也很难不关心。

“听说今年科举状元是星君下凡?”

“什么状元?你从哪听说的?现在乡试都没开始呢,哪来的状元?”

“今年状元写的文章都不是已经传开了吗?”

“你是说那一篇减免农税的吗?听说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秀才写的。”

“十三岁?才这么小,那今年的状元,肯定就是他了!”

“对!我听说这位叫风秉文的考生乃是天上的星君下凡,降生之际,天生异象,满室红光。”

“这风秉文岂不是以后要当宰相?”

“那肯定的,这种人,生下来就是要当宰相的。”

“当宰相好啊,这种大贤,如果当了宰相,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寻常的平头百姓,耕田农户,没有太多见识,也不关心其他,他们只知道本届科举,有一位年轻考生建议减免,甚至免除他们原本所要缴纳的承重赋税。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听闻相关事迹的百姓们对其交口称赞,说其为星君下凡,称其为当世圣人,许愿他能够执掌朝堂,位极人臣,然后将他所写的化作现实,哪怕只是实现一部分。

不过,相比于底层百姓小民小户的交口参赞与由衷期许,那些颇有家财的富商大户与执掌权力的达官贵人,对于风秉文的评价就没有那么好了,堪称是两极分化。

“风秉文?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妄谈税制?他懂什么!”

“我朝三百年来,一向都是以农税为主,莫说我朝,乃至于前朝,史书上记载的任意一朝,无不征收农税,从无一朝废除。”

“荒诞小儿,异想天开!”

“这种人怎么能参加科举,而且还让他拿到了头名当真可笑?”

“荆林州的主考官当真是老眼昏花,这般无识人之明,当告老还乡,永不录用!”

受恩惠者自然交口称赞,而感觉自己的利益受到严重威胁的富商大户破口大骂,言语中自然没有一点好言语。

虽然其中也有些赞叹风秉文仁心壮志者,但是与那庞大的阶级群体相比,这些赞美之言,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荆林州,龙川府,青山县;

以被遗弃的大户府邸为基础而改造而成的公学中,一间属于授课夫子的房间中,几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随后就是夹杂着些许激动的交谈。

半晌之后,才有一位神情激动,脸色胀红,穿着一身素白长衫的中年先生从中走出,跨出门槛后,又转过身,向其内一位年龄似乎与他相仿的先生认真道,

“风先生,若您贤孙回来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好。”

这一间屋舍中,同样着一身素色儒衫的先生含笑点头,除腰间佩白玉外,身上再无奢华物件,就衣着打扮而言,并不起眼。

只是他的气色看起来极好,面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脸上只有浅浅几道皱纹,略显苍老之态。

“砰!”

含笑送别这位平日间来往并不算太密切的年轻夫子之后,其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位中年人的风灵钧关上房门,原本面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甚至变得有些阴郁。

他走回书桌后坐下,拿起桌案上,这几日间都已经不知道跟多少人谈论起的一篇策论,扫了一眼之后,其上已经滚瓜烂熟的内容映入眼帘,脸上的郁气更加厚重,显得颇为烦闷。

“我的好孙儿,你怎么就写出这种文章了?”

回想起这几日,县学中关于自己孙子写的那篇策论而起的争吵议论,想起自己与家中往返间,听过的那些议论,还有诸多恭维,风灵钧深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这位越发年轻的老夫子开始研墨,而后抽出几张信纸,开始提笔写信,这是他写给自己儿子的一封信。

于是,半月后,脸上带着担忧与惊慌之色的风子川带着风秉文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而他们乘坐的那辆傀儡马车,几乎在半个月来昼夜不歇,一直狂奔,如今停下来时,居然有白烟从其中冒出。

不过,这些自然不是重点,得到自己亲父称病书信的风子川一脸惊慌的闯入家中,迎面便撞上了正带着一群大鹅,准备去湖边散步的老母亲。

“娘!我爹呢?”

看到自己老母亲疑惑的脸色,风子川一愣,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连忙问道。

“他呀,去学堂了,不过他说你这几天要回来,所以叫我留意,他有事情跟你说,不要回来了,又着急忙慌的走了。”

“我爹不是病了吗?”

“什么病?这几年我跟你爹的身子越来越好,就没病过一次,你没看到你爹身子多硬朗,这老东西怎么可能病?”

风子川的面色有些僵硬,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写信骗自己。

而老人家叮嘱了一声,随后眉开眼笑地看着一旁气定神闲的风秉文,与许久未见的孙子攀谈了两句,然后便带着一群嘎嘎大叫的大鹅,脚步轻快地往卧龙湖去了。

“你看,我就说了,爷爷不可能有事!”

看到一路上焦急不安的父亲在家门口,顿时安静下来,对一切事物的来龙去脉,都了然于心的风秉文道。

半个月前老爷子突然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言称他抱病在床,感觉时日无多,言称想见一见儿子还有孙子。

这般情况下,即便是乡试在即,风子川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拉着风秉文,坐上可以日夜不歇的傀儡马车,一路颠簸赶回来。

可没想到到家之后居然是这般情况,家中并无任何异常,他父亲甚至还有闲情去县学授课教书,没有任何病。

“你都马上要参加乡试了,你爷爷在这时候写信把我们喊回来,真的是……”

发现只是虚惊一场的风子川,在庆幸过后,擦了一把虚汗,心中便不免有几分怨气,对一旁儿子抱怨道。

“爷爷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你说。”

“不管有什么事情,也得等你考完啊!”

风子川仍旧喋喋不休,这一路颠簸,可把他折腾得够呛的。

而他的抱怨一直等到临近傍晚时,老爷子乘着黄昏夜色归家。

“子川,你跟我来!”

老爷子一进家门,就招呼风子川进了书房。

“爹,您这么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情?”

风子川此时愤懑难平,即便是老爷子,在他心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与压迫力,他此时也依旧耿着脖子质问。

“您就不能等秉文考完了?”

“他不能再考了!”

没有等自家儿子说完,老爷子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浮现出了浓厚的抑郁与烦躁之色。

“什么?”

乍听此言,风子川人都傻了,旋即便反应过来,

“您在说什么?”

“文儿,不能再让他参加科举了,他绝不能继续考下去。”

风灵钧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为什么?”

风子川难以理解。

“文儿,他不是当官的料!”

幽幽的烛火在房间中跳跃,照在风灵钧棱角分明的脸庞上。

“是因为那篇策论吗?”

风子川也不傻,整天念着科举,甚至大半生都投注于其上的老爷子,突然让孙子放弃科举,必然是有什么极为重要的原因,而他自然便想到了那篇在朝野各处引起了讨论的策论。

“是,那篇文章的内容足以让文儿自绝于官场,一旦他高中,恐怕我风家的血脉就会因此而断绝了。”

“有这么严重吗?”

“你这些年的生意做得如何?”

“我给文儿攒了千亩良田!”

“嗯,足够了。”

老人听闻此言,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之事,而是很平静的点点头。

“你攒下的家业应该足够他一人挥霍了,不论他干什么都可以,舞刀弄枪,随意他怎么都行,只要他不参加科举就好。”

“……”

回想起这些时日的见闻,还有几位与自己相熟的商人言语间的抱怨,风子川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吐出,

“我明白了!但是,爹,您这一生都想要能够跟爷爷一样,要不,再让秉文再考一场?”

第两百一十二章 请城隍补课

“老爷,您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我好想老爷啊,您可算是回来了!”

风秉文一回到自己的庭院中,这一处看似了无人烟的小院子,顿时就活了过来,坛中花草,庭前桂树, 哪怕是脚下的石板,都有性灵浮现。

“老爷!”

两只已有半人高大的花精,随着风秉文踏入庭院,而在他的眼前浮现,其姿容绝世,完美无瑕,当真可称得上是仙肌玉骨, 其形容气质又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把玩一二。

“莫要喧哗。”

风秉文抬起袖袍, 轻轻一挥,这庭院中喧闹的动静顿时尽数被压下,他旋即走入自己的房间,然后转身坐下。

“老爷!”“老爷!”

“莫吵!”

两声带着渴望的叫嚷刚刚在耳畔边响起,便被风秉文制止,他正在倾听自家父亲与老爷子间的谈话,哪怕相隔半个庭院,他们所交谈的言语也清晰可闻。

这自然不能算是偷听,他又没趴在门板,况且他也没有动用术法他,只是安静的坐在房间,然后就听到了,没办法呀,总不能堵着耳朵不听吧。

而随着倾听片刻之后,风秉文的脸色也不由微微有些变化, 说实话,他那一篇关于税制的策论写出来后,后续的变化与他想象中的有不少出入。

那些最有可能被他触动利益的世家大族没有对他下手, 因为他此时的声名在民间,可谓是如日中天。

目之所及,耳中所听,皆是百姓对他的称赞,星君下凡,圣人转世,仙人抚顶,已经有百姓主动的为他杜撰种种不凡的身世。

若是只在荆林首府一城,甚至只在荆林这一州之地,风秉文都能够将这当作是正常的变化,但是,他遣自己的守护灵巡游周边各州府,发现他的文章,居然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发展变化,无疑是不正常的,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就了他偌大的名声。

寻常百姓对他推崇备至,期待他进入朝堂,执掌大权,改革税制,但是也有高门大户对他破口大骂,恨之入骨。

只是两者之间的数量完全不在一层级,就他这篇文章的传播范围而言,夸赞者的数量远远大过辱骂者。

不知有多少为赋税所累的百姓期待着他这位提出史无前例取消农税建议的贤人,进入朝堂,参与朝政。

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一句,万民期许,民心所向。

但是,这蓄意而为之的推动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可以说是不加掩饰。风秉文自然是不吃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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