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仙人垂怜!”
谢安并非痴傻之辈,听到此言,心情激动之下,当即就要跪倒在地。
“无须如此!”
风秉文伸手虚托,当即就止住他的身形,让这位善人站直,
“你不需要谢我,你平日间积德行善,功德护身,今日虽有一劫,不过我自当为你化去,此事你应得。”
“积德行善!”
谢安一怔,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他幼承庭训,自幼与人为善,水中讨生活之时,也不忘关注周围,曾救助帮过了不少人。
也由此吃了一些暗亏, 家中的婆娘没少埋怨,却没想到在今时今日, 在他已经身死魂灭之际,居然绝处逢生,得仙人垂怜,赐他还阳机缘。
“我谢安还阳之后,定当谨记仙人教诲,行善积德,以此传家!”
“善!”
风秉文伸手一挥,顿时就把此人魂魄拍进了那已经恢复了大半生机的肉躯之中,此时这身躯上的酱紫之色已然消去,虽然仍就有些暗沉,但早也没有先前那般恐怖。
不过,他们此时谈话之间,谢安的身躯已经被装进了一口木棺之中,身躯变化倒是不为人知,除了一旁的鬼神以外,几乎无人看见。
风秉文隐匿身形,跟着这支哭嚎声阵阵的队伍进入到了谢安的家宅之中,看到此人的妻女,与头发花白的父母伏在棺材中痛哭流涕,而闻讯而来的亲朋好友,还有诸多听闻此事的过路人都张罗着,将灵堂搭建起来,顿时一片白素。
而待到暮色时分,入夜之后,那伤心欲绝的哭嚎之声,这才渐渐隐去,灵堂之中,只有守夜人的低声交谈与议论,只是随着夜色深沉,烛火汹涌之中,一股无法抵抗的困倦之意席卷而来。
顿时,这谢安家宅附近,几乎所有与他相识之人,不论是睡着的,还是没有睡着的,全都被拖拽进了同一处梦境之中,而在梦境之中,他们看到了同样光景。
天穹虽然昏暗,可是谢家村中却是一片堂皇明亮,有钟鼓之声从远处传来,有远及近,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吵醒,然后脑海中一阵清明,从床上爬起,不自觉地走到家门口处,顿时就看到了一支队伍,走入谢家村中。
看清这支队伍模样,让村民们都一阵激灵,因为其模样,赫然就与县城隍庙中诸多雕塑极为相似,就好似神像从神坛上走下来一样,只是更加威严肃穆,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敬畏。
只不过在那诸多阴差夜叉环绕之中,却有一矮小之人与他们格格不入,诸多与其相识之人定晴一看,霍,这赫然不就是先前已经在水中溺死的谢安吗?只是此时他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哪有半点死相。
“谢安一生行善,救人十则有三,而遭水鬼所害,念其功德昌隆,特准还阳!”
神光浩荡之中,便见一位身穿官袍,手持朱笔铁卷的鬼神越众而出,朗声宣传之后,便看到那谢安冲其中端坐于大轿上的城隍躬身行礼,然后转身朝着自家大宅,大踏步而去。
而当那谢安步入家宅之后,却见到这一支鬼神仪仗缓缓消失不见,这场大梦顿时破碎,所有人都再次沉沉睡去。
喔喔喔!
鸡鸣时分,有人从睡梦中苏醒,神清气爽之间,却又回想起了昨夜那一场真实而又充满怪诞感的大梦,奇怪之间,便忍不住对着身旁同样苏醒的婆娘说起。
“呀,你怎么跟我做了一样的梦?”
“什么?你也梦到谢安还阳了?”
男人一番问询之下,竟然发现自家孩子居然也做了一样的梦,顿时也顾不得收拾了,走出大门,拍开邻居大门,一问之下,发现大家居然都做了一样的梦。
顿时,村中众人也顾不及其他了,齐齐步入满是素白之色的谢安家宅之中,而当他们刚刚跨进门槛,却看到了那摆放在灵台中的棺材,却突然响起了敲击之声,细听之下,确实发现有人在棺材板中敲击,就如同常人叩门般。
虽然有人被吓得不轻,可是守在棺材中的两位老人还有谢安的妻子却是大喜过望,连忙推开棺材板,顿时就看到了一位面色红润,与他们昨夜梦中所见之人一般无二的汉子,沐浴清晨朝阳,从棺材中坐起,身上哪里还有半分死相。
“啊,谢安诈尸了!”
有人见到此幕,大叫一声,脸色苍白连退几步,但很快,一记巴掌就毫不留情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胡说八道什么?”
“看清楚了,还在太阳底下呢!”
“城隍爷显灵了!”
有人惧怕,有人欣喜,也有人惶惶不安,不过在经过初期的躁动之后,所有人都确定,谢安确实活了过来,就如同他们梦中那样。
又因为上百人同时梦到城隍恩准还阳的之景,谢安很快就摆脱了诈尸闹鬼的嫌疑。很快便融入到了喜悦之景中。
顿时满院的素白全部都被扯下,原本哀乐连连的村子顿时便换上喜庆的乐曲。
而见到如此情景,村庄上空,一位满身金黄神光的大神面带笑容的,看向身旁的少年郎。
他已经可以预见此桩奇闻异事,定会在极快的速度流转,而他的香火,定然也会随着水涨船高。
“此番多谢城隍!”
风秉文见到如此一幕,也是非常满意,虽说天书没有就此事给他善功,但就长远来看,这谢安的命被他保下来了,如今正值壮年,未来继续积德行善,少不了因果善功。
“风先生说笑了,应当是本官向先生道谢才是,本官可是沾了先生不少的光。”
说话之间,城隍身上的神光也隐隐胀大了一分,谢安还阳的功绩可是算到了他的头上,亲眼见证过程的凡人很难不对他这位城隍心生敬畏。
“既然城隍大人这般说,那我可就不给酬劳了。”
“风先生不给,本官倒是要备上一份赠予先生。”
“哈哈!”
风秉文倒是洒脱一笑,接过城隍赠予之物后,便化作一道灵光,遁入地下,寻着天数的指示去寻找其他大善之人。
而他在云泽州巡游徘徊,期间得的善功虽然不少,可是都被他尽数用在天书许愿之中,用于寻找那些与他有因果牵连,积德行善之人上。
而如此情景,虽然风秉文看似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甚至还白白耗费了数以万计的善功,可是他的心境却是由此而变,心境舒畅下,他的修为都因此精进了不少。
不过,虽然风秉文神通不小,基本能够回报那些与他有因果牵连的善人,要么助其消灾解难,要么让其延年益寿。
不过,庞大的基数下,风秉文终究还是碰到了一桩棘手之事!
雍城,此为一府首城,而在喧哗,人生鼎沸之中,却见城门口处的告示墙旁,一名身着丝绸青衫,看似华贵,却是做小厮打扮的青年,将一张告示贴了上去,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我李府大公子遭病邪缠身,寻医问药,皆无所得,老爷特此下达悬赏,若有能解公子病疾者,愿以金铢千枚以作酬谢!”
虽然是一府首城,最为富庶之地,可是千枚金铢的巨额悬赏,还是吸引了不少路过之人的目光,顿时就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可是知晓此事本地人,却都已经是懒得看一眼,直接扭头就走。
“咦,钱兄,这么高的悬赏,不去看一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那李府的公子也不知是得罪了何方妖魅,那身上的毛病都已经有一年多了,最开始悬赏百枚金铢,到现在悬赏千枚都没有解决,也不知请了多少和尚道士,还有所谓的大师,至今无一人能够解决他身上的问题。”
说着,消息灵通的本地人凑到了自外地而来的友人身旁,压低了声音,
“听说还有真本事的大师被生生克死了呢!”
第两百一十七章 亡灵骑士
“还有这事?”
不知情况的外地人一听,惊讶的同时,也来了兴趣,脸上满是八卦之色;
“还请钱兄细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雍城首善李家,你又不是没听说过,李家的大公子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纨绔, 年少之时便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夜宿不归,一掷千金”
“这我倒是有所听闻”
“再后来,李家大老爷也看不下去了,放出话来了,不论是哪一条花船画舫,要是再敢接待他儿子, 就算是倾尽家财, 也要让其在永川河上开不下去;
从那以后, 这李家的大公子总算是老实下来了,不过却也没有老实多久,就喜欢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外地游人好奇问道;
“女鬼!狐妖!”
消息灵通的本地人往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脸上不但没有惧怕之色,反倒是挂着一种男人都懂的笑容;
“嗯?!这也能玩?不怕送了性命?”
前来拜访友人的文士露出震惊之色;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当今世道,寻常的妖邪鬼魅可不敢害人性命,也不过采集些许阳气而已;
对于我等平头百姓来说,一次就腰腿酸软,数日无法劳作,可是对于那些富家公子哥来说,很快就能补回来,反倒是能尝到在活人身上无法体会到的滋味”
“这也……”
初次听闻此等秘闻的文士一脸震撼, 良久后,才微微摇头,连连感慨,
“富豪商贾当真会玩!”
“还是一样”
城门口处,一位少年将两人间低声交谈尽收耳中,虽然对于凡俗乃是颠覆三观之言,但是类似的事情,他见过的不是一次两次,反倒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在这仙妖鬼真实存在的世界中,其中身居高位,大富大贵的官宦子弟,知晓诸多秘闻之后,会以何为乐?
风秉文在与大乾斩妖司合作时,就曾见过为寻欢作乐,刻意往山谷隐秘,荒村废宅中闯的家伙;
也曾见过因为看多了志怪,以难得的老药宝材喂养狸猫,妄图养成猫娘的纨绔子弟;
当然,这些都已经求到斩妖司上的家伙,自然是没有好下场的,因为这些家伙都玩得太出格了,以至于有了性命之忧;
而据风秉文所知, 在某些鬼无法管辖到的隐秘坊市中, 确实有非人鬼物妖媚从事风月勾当,作为交换,则需要寻欢者付出一定阳气,无性命之忧;
这是属于比较正规的场所,但是有些家伙却不满足于此,偏偏要体验命悬一线的刺激感,自己往深山老林去钻,去寻找那些美艳的妖媚鬼物;
对于这些作死的家伙,官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管的,除非其所出生的家庭,给予高额的酬金才会出手相助;
而此雍城中,首善之家的李大公子,就目前听闻之言来看,大概率就是类似的情况,是活人玩够了,相对安全的非人妖邪也尝过了,却仍旧不满足,偏偏要作死的家伙;
讲道理,这种家伙,风秉文是不想管的,自己要找死,又能怪得了谁,可奈何人家确实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善人父亲;
因此风秉文决定上门去瞧一瞧,问题不大的话,就帮那位亡灵骑士李大公子解决身上的问题,再顺便帮那位老爷子管教一二,精虫上脑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万中无一了;
这般想着,风秉文已经顺着人流,来到了一处占地广阔,气象不凡的深宅大院前,大门口处,已经有些做道士和尚打扮的“大师”递拜帖;
望着长长一列排出十余丈的队伍,风秉文轻哂,随后便翻墙入院,也懒得走正规流程,反正他也不是为那高额赏金来的;
而翻过院墙,不知胜过他风家老宅几凡的深宅广院便映入眼帘,雕梁画栋,曲径游廊,湖泽水塘,其中嶙峋湖石,错落有致,繁花盛草,灿烂繁茂;
“找到了!”
纵然这李府广阔,风秉文也是一眼就寻到了他此行所要找的李大公子,无他,那一大团黑气实在是过于显眼了,想不看到都有些难;
寻到目标后,风秉文随意扫了一眼大门口处那些看似气度不凡,但绝大多数都只是浑水摸鱼的和尚道士,也不多瞧,径直往这李府后院而去;
这些想来赚取高额赏金的,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本事,只能靠装腔作势蒙人的棍骗子,不过其中也有几个有点真本事的;
可惜,本事不大,基本都在凝气阶段,唯有一人凝练了三口驳杂不堪的真气,对付普通的鬼屋那倒是信手拈来,可要是解决李大公子身上的问题,就风秉文来看的话,基本不可能;
这其实也基本反映了大乾修行界的现状,大乾境内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仙道宗门,佛寺虽然有不少,但是真正有传承的也没几家;
寻常散修想要晋升的话,除了投靠官府以外,几乎没有第二条选择,若是单纯想靠自己修行,基本没什么出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连练一口真气,都要东奔西走十余年,说不得中途就遭遇意外没了;
“嗯?”
念头一转之间,风秉文已经行至后院,正好就看到了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摆开法坛,正在挥舞着桃木剑做法;
而法坛旁边,正有一位面色沉凝的锦袍老者,还有一位面带期待的老妇,除此之外,便是十几名仆妇佣人小厮;
而在法坛的正对面,一位面色苍白,身着锦衣的青年跌坐在地,眼中布满血丝,虽然状态极为不佳,但色却分外平静,透露着一股满足之色;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找到了此行目标,风秉文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在寻常人眼中,这位李大公子,只是脸色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模样,可是在风秉文的眼中,这位李大公子都快被黑气淹没了;
黑气的本质,赫然就是鬼物身上才能有的怨气,阴气,憎恨,这些对于活人而言,数量少些会削弱阳火,浑浑噩噩,稍微多一些,甚至会折损寿命;
那这位李大公子身上那源自鬼物怨恨阴邪之气的量,足以让一名正常的成年人当场毙命,甚至化作一具阴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