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风秉文望着这泼瓢大雨,静默了一瞬之后,还是抱着猫回去睡觉了。
虽然这天象有异,但是以他如今的力量,保风家村一地平安还是没什么问题。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现在倒是还能静下心了。
一夜的时间在风秉文诵读道藏中流逝,他度过了充实的一晚,可是在这云雨之下,却有无数人被这狂风骤雨惊醒,然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呜啊啊……”
天色依旧是昏暗之际,风秉文听到了自家火灾门口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嚎声,声音中充满了悲腔与绝望。
听见这般凄惨的哭声,风秉文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看到一群容颜靓丽,姿色秀美的花精扑扇着翅膀为了上来,其中一白一黄分类坐在他的肩膀上,七嘴八舌地汇报她们探查的情况。
“老爷,家门口来了一群人,都在哭,浑身都脏兮兮的,还有人被抬着,身上全都是泥巴,看起来好可怜呢。”
“老爷,你不要听小白芍,先说听我说,她都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你们不要乱讲话,明明都是我打探到的消息,你们这群家伙跟我抢什么功劳!”
单独一位精灵,声线柔美,悦耳动听,听他们讲话是一种享受,可是足足半百之数的精灵围在一起,吵吵嚷嚷的,就算是再好听的声音也变成了噪音,风秉文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苦恼之色。
“够了,小黄菊,你来讲!”
风秉文直接开口,一锤定音,指定了百草园中灵性最高的花精。去县城书铺偷小书册,就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主意,由此可见,她的智慧已经到了何种程度,唯一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将这种智慧用在正途上。
“老爷果然最宠爱我。”
被指定的小黄菊忍不住洋洋得意,一脸得臭美,甚至有些挑衅的瞥了一眼坐在风秉文另一边肩膀上的小白芍,在风秉文的资助下,这只精灵同样也孕育出了足够的灵性,学会开口说话。
“不要废话了,赶紧给我说正事。”
风秉文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呀,老爷不要着急嘛,是这样的,我听说昨天夜里您村里一户人家的房子被雨水给冲垮了,更倒霉的是那家的男人,好像是担心地里的庄稼被雨给冲坏了,跑出去看庄稼,因为雨太大了,没看清楚路,摔了一跤,正好磕到了石头上,把一条腿给摔断了。”
被风秉文点了一下之后,这一只小花精顿时就老实下来,一口气就将她扒墙角听到的消息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老老爷一大清早听说了那户人家的遭遇之后,就让人把他们请到咱们家里来的,听说还要让他们住下来。”
“原来是这样。”
风秉文闻言,点点头,也不惊奇。
一村一姓,村中十几户人家基本都有血缘关系,往上追溯几代,还是同一个祖宗出来的,一家遭了难,尚有余力的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
“老爷,您村里的这个人好傻呀,这么大的雨,他就算跑出去看了又有什么用,该被雨冲掉的还不是会被冲掉,大半夜的瞎跑出去,还把腿给摔断了。”
有精灵看着风秉文淡定地模样,忍不住嘟囔起来,觉得那半夜跑去抢庄稼的人真是太蠢了。
“你这小家伙,休得胡言。”
听到这话,风秉文没好气地赏了它一个脑瓜崩。
他倒不是觉得这同村之人蠢,种在地里的庄稼对于农户而言是比命根子都重要的东西,地里有了收成,肚子才不会挨饿,骤然遭遇这种大灾,还指望对方能够保持冷静,做出最合理的判断,显然不切实际。
“会被雨水一夜冲垮的,估计是只有土坯房了,大概是平安伯家了。”
听到随着风雨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嚎声,风秉文想了想,从房中取出来一把油纸伞,撑开,向门口而去。
他在自家的厅堂中见到了满身泥泞的几道身影,一位脸上满是沧桑之色的中年男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地上,腿上夹着几块木板,隐约可见血痕,旁边则是一位妇人,带着几个孩子在那里哭泣。家中的两位老人在一旁劝慰。
“呜啊啊,家没了,粮食也没了,这可怎么活呀!”
妇人哀嚎着,旁边几名年岁不一,但同样有些懵懂的孩子也跟着哭。
“香子婶,虽然你们家的房子没了,但是人都没事,平安也只是断了条腿,休养几个月就好了,他的年纪也不大,到时候你们再辛苦几年,又能起一间房子。”
风秉文看着奶奶在一旁劝慰着,反复念叨着人没事就好,所以这也是如今可以安慰他们的理由了。
“莫哭,哭什么,不就是今年没了收成,房子被冲垮了,我做主,借你们十枚银铢,不收你们利息,等来年你们缓过来了再还。至于住处,旁边的老宅,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进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走水,化龙
“不嫌弃,不嫌弃!”
那令人烦躁的哭嚎声伴随着老爷子的许诺,戛然而止面上满是泪痕,身上混杂着泥土雨水,显得很是狼狈的妇人抬起头,面上带着惊喜与一丝安定;
“不嫌弃就好,等雨小了些,我让人去县城给平安请一位正骨先生”
老爷子短短几句话,就让这一户因暴雨而流离失所的人家安定下来,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谢谢大爹,谢谢!”
原本坐在地上的妇人挺直腰身,跪了起来,连连躬身,甚至压着旁边几名孩子,也一起跟着磕头;
“你们也赶紧给大爷爷磕头!”
“唉,不必如此”
看到眼前这一家子行跪拜礼,风灵钧也连忙站起,跟着老伴一起上前搀扶;
“都是一家人,看到你们遭了难,没了住所,难道能忍心看着你们淋雨吗?”
“要不大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算没有我,他们那几家也会帮衬一下”
风灵钧摇摇头,并不在意,村中之人也许在平日间或许会有一些小摩擦小吵闹,但是到了这等大灾大难面前,自然会显露真性情,他派人把这一家子请过来,也只有一个原因,如今的风家村,只有他这一家最富;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儿子赚的那些银钱,虽然不可能让他做到兼济天下的程度,但是照顾一下乡里乡亲,那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风秉文在一旁瞧见这一幕之后,若有所失,也不跟着上前掺和,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眉头紧皱,索起来;
“仅仅只是下一夜的暴雨,就把平安叔家的房子给冲垮了,那其他的地方呢,是不是也有人的房子被冲垮了?”
扛不住暴雨冲刷的房子大多都是泥胚屋,这是只有穷苦人家才会住的房子,稍微有点条件的都会用青砖,要能经得住更大的风雨冲刷;
可是,住泥胚房的穷苦人才是多数,风家村的条件还算是不错了,县城中住泥胚房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一夜过去,又有多少人的房子塌了?
也许遭灾的只占极小的一部分比例,如同风家村一夜过去,只有平安叔家的房子垮掉了,也许有一些小问题,平日间没有及时修缮,以至于此时成了大毛病;
可是再怎么低的概率,一旦再加上庞大的基数,都会变成一个极为触目惊心的数字,这骤然而至的暴雨之下,平民不光会失去地里的庄稼,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白龙!”
一念至此,风秉文也不打算坐在这里,干等这场暴雨结束他要找到这场暴雨的源头,如果可以的话,将其终止;
吟~
随着一声凡人听不到的龙吟,一道白虹自风秉文的头顶升起,然后穿过房梁,直入苍穹,没入到那厚重的云层中;
在这云层中游走,风秉文更是察觉到了凶险,这暴雨倾泻了一夜,云层不仅没有丝毫有所薄弱,反倒是变得愈发厚重;
而且其中所蕴含,让风秉文也感觉压抑的滋味也更加厚重了,似乎在云层中酝酿的某种事物变得更加可怕了,将在不久后的某一刻爆发;
“卧龙湖!”
白龙在云层中穿梭,当其从云层中探出头,看向他常往的卧龙湖之后,一股寒意从他的尾骨升起;
他一眼就看到了当初师傅为他讲道的那座湖心岛,可是这座小岛如今只剩下了小小一截,其中近一半都已经被水淹没了;
“这雨若是继续下,这卧龙湖就能把青山县全给淹了!”
眼前这危急的情形,让风秉文有些震惊,甚至让他有一瞬间的茫然虽然他自诩通不凡,可是他能护住自家人,甚至护住一村人,但是他护不住一县人;
“嗯!”
正当风秉文准备追溯暴雨源头时,他看向了青山县的方向,一道明黄光至县中一座香火鼎盛的建筑群中升起,那炽盛的光,在风秉文眼中就犹如一轮大日;
这一道光落在白龙法相的近前,而后光芒内敛,露出一位身穿袍的大,威浩瀚,都已经化身白龙的风秉文都感觉到了一股压迫力;
“见过城隍大人!”
风秉文倒是没有丝毫惊慌,反倒是颇为淡定地打一声招呼他与官府合作之后,可没少跟鬼打交道,青山县的这位城隍大人,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算是点头之交吧;
“风公子,这是欲往哪里去啊?”
于这风雨中现身,分出一道力的城隍语气温和地询问道;
“我想探明风雨的源头,若是再这么下出去,恐怕会酿成洪灾,不要说这青山县,恐怕这龙川府以及临近的几座州府,都会化作水泽之地”
“不必探了,我已知晓缘由”
“那这风雨是由谁掀起的,朝廷难道坐视不管吗?”
风秉文连忙追问;
“这如今也不算是什么隐蔽的消息了,那横跨三州的玄庭湖水君,欲要走水化龙,这风雨便是前兆”
“怎么可能?玄庭湖离青山县,可是足足有六百里,若是在算上玄庭湖,这所谓的前兆,岂不是覆盖方圆千里?”
“玄庭水君本身便是跟脚来历不凡,他自从当了水君之后,受人族香火供奉,如今的积累已是足够,正准备走水化龙!”
城隍的面部被光覆盖,不见其五官;
“他受了人族香火,怎么还能做出如此之事?”
“正是因为受了香火,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只是暴雨,而不是水漫千里!”
“什么?”
“这位水君,如今还待在玄庭湖,没有开始走水昨日夜里,他已经遣派了麾下的虾兵蟹将,通知了玄庭湖周边所有的城隍,联系官府,让他们安排百姓疏散,我也是因此得到了消息”
“这……他能不走水吗?或者换一个地点?”
原来那位水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恶劣,风秉文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他如今还算是修行界中的小白,诸多事物并不明白;
“一条蛟龙,千载岁月可能只有一次走水化龙的机会,换做是你,你会放弃吗?如今他能忍耐,留在玄庭湖中,承受雷劫,已是看在人族三百年的供奉上,殊为不易”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妖魔祸乱
“确实如此”
风秉文顿时明白;
这就相当于问一位即将渡劫成仙的修者,能不能不成仙?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千年修行,只为成仙;
蛟龙走水,其凶险程度,并不亚于修士渡劫;
虽然理论上,走水化龙,渡劫成仙,并不限制次数,但实际上,没渡过这一劫,能够留口气活下来,都算是邀天之幸了,更别说进行第二,第三次尝试了;
玄庭湖龙君走水是必然的,除非杀了他,不然龙君走水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终止,哪怕因此水漫千里,哀鸿遍野,背下无边恶业,也是如此不能走水,成功化龙,蛟龙便有极有可能是生死道消的下场;
至于斩杀一条真龙之子,那就更不用说了,其后果,大乾王朝不可能,也不愿意承受;
与之相比,大乾王朝倒是更加愿意劳师动众,迁走这位龙君走水所经过的两岸居民,尽量减少损失;
而这位龙君在能够即将走水前,通知大乾官府,甚至推迟走水的时间,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仁慈与忍让;
玄庭水君已经做到极限了,半只脚踏入修行界的风秉文也无法指责这位龙君,总不能指望这位龙君放弃毕生修行吧;
“可惜,玄庭水君只能压制三天,三天时间一过,不论官府能够迁走多少民众,他都会开始走水,从玄庭湖始,入云梦大泽,过清江,最后直入东海”
“三天?这能迁走多少人?”
风秉文的面色禁不住变了,这位龙君走水的路线,沿途两岸所住居民,少说都有千万之众,因为人都是逐水而居的,水网密集之处,必然也是人烟稠密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