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缓了过来,目光咄咄紧盯着自己丈夫,声音变得沉低而沙哑:
“你拿什么出什么诊费,你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你身上的钱连药都买不起,怎么可能出得起名医诊费。”
黑脸汉子沉默了,眼神不由自主朝着门外瞟了一眼。
铁三娘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慌了神:
“二狗呢?难道你把二狗给卖了?你好狠啊,那可是你的亲骨肉!”
“怎么可能!”
黑脸汉子被说的黑脸涨成了红脸,矢口否认:“我就算把牛卖了都不可能卖自家儿子!”
“好你个李大牛,你真是出息了!竟然背着我把咱家牛给……”
话音未落,铁三娘只觉得头晕的厉害,正欲扶着额头缓解,手上却怎么也使不上劲,随后双腿一软身体再也立不住了。
“三娘!三娘!”
“大夫!求你救救我娘子!”
大夫神色淡然,云淡风轻道:“莫要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昏迷了正好方便我施救。”
李大牛不懂医术,见大夫如此自信,心中担心不已,却不得不暂且相信。
魏武在一旁看了直摇头。
县城的大夫医术高不高明还不清楚,但绝对是语言上的巨人,一句话就把铁三娘心中积累已久郁气直接引发。
又用一句话搞定了憨厚的老实人。
若非今天自己心血来潮给铁三娘滴了几滴圣水,恐怕今晚村子就要吃席了。
至于大夫那里……
既然病人已经去世,这活自然就算完了。
这名大夫医术读了多少魏武不敢肯定,但一定熟读生意经。
难怪自己对他本能的抗拒,这些操作都是前世某国玩剩下的了。
好在自己来的及时,铁三娘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还可以作壁上观继续看这一出闹剧。
很快魏武便见识到了县城大夫的所谓医术。
只见大夫从怀中摸出三柱香,振振有词念叨片刻,又问了铁三娘的生辰八字,最后才将其点燃。
直到香火即将燃尽,他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灵符。
灵符刚拿出来,三柱香上的青烟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吸引,围绕在灵符周围萦绕。
“咻”
下一刻,灵符无火自燃,化作一团符灰。
一旁的李大牛哪见过这种场面,眼睛都看直了。
大夫大声喝道:
“还不快接住!接了符灰和点水,喂给病人即可恢复。”
李大牛恍然醒悟,连忙端起一碗水小心翼翼的接住符灰,一阵搅合,满怀期待的给妻子喂了下去。
‘符水治病?’
魏武作为地灵都看不下去了,要是这病能通过符水治好,他也不会感到这么棘手。
就在魏武对此嗤之以鼻,准备终止这场闹剧时,忽然愣住了。
铁三娘原本无时无刻都在流逝的生命力竟然在喝下符水不久后止住了。
很快她便从昏迷中恢复过来,原本疲惫苍白的脸色竟然变得红润。
虽然不知是怒气上头导致,还是回光返照,但至少看起来像是正常人了。
非但如此,在感知之中,她身上的生命力竟然在逐渐恢复。速度跟缓慢,但以照这样下去,不出几天便会恢复如常。
‘这不科学!’
那张皱巴巴的灵符,魏武也曾探过,就跟普通的白纸别无二致,连法力和神力的波动都没有,更别谈生命能量。
但它就起效了!
魏武眯起眼,注视着坦然接受李大牛千恩万谢的大夫。
这一刻,他忽然从大夫身上察觉到一股陌生又熟悉波动。
‘香火神力!莫非这位大夫竟是一位神明!’
魏武心中一惊,下意识就想往墙里躲,隐身状态下凡人看不见自己,神明可是看得见自己的。
‘不对,不对,若他真是神明,来到我的地盘怎么会对我熟视无睹……’
‘莫非……’
魏武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看着大夫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受完拜谢,大夫一改和善的笑脸,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失去了情感。
“药到病除,你家娘子现在也好了,是时候收取诊费了。”
“诊费?”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开始收取费用时,铁三娘还是心存着一丝侥幸,万一自己猜测有误……
“当然是你们家的黄牛。”
大夫似乎见惯了这种情形,整个人面无表情:
“我与你丈夫签了契约,出诊费便是你家黄牛。否则我大老远连夜赶路来你这穷山僻壤为了什么?踏春吗?”
铁三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够清晰了感受到身体里的变化,心知自己的改变应该来自眼前这位大夫。
自己的病是他治好的不假,可是失去了耕牛,她无法想象一家三口人接下来将要面临什么。
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该感激他治好自己的病,还是该恨他夺了自己的黄牛,只能跌坐在一旁默默流泪。
见铁三娘不再反对,大夫脸上又浮现出标志性的笑容,冲着一脸陪笑的李大牛喊了一句。
“走吧,牵牛!”
二人刚打开房门,正准备出去,却见小屁孩提着一把破扫帚,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黑脸汉子打开房门那一瞬间,正好被他看见,小屁孩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啊,是阿爸回来了!”
发现不是幻觉,小屁孩满脸兴奋丢下扫帚冲了过来。
见到自家孩子,李大牛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一把将他搂住,随即放在肩膀上,却听见小孩自豪道:
“阿爸,二狗已经求着神石老爷把阿母救活了!”
第20章 享福
“休要说胡话,你娘明明是这位大夫治好的。”
李大牛神色一变,连忙纠正。
自家娘子怎么好起来的他不能不知道吗?
明明是他亲自喂的符水,眼睁睁看着娘子从昏迷中醒来,直到逐复正常,不可额能有假。
他只当是儿子在幻想,也跟他争论,把他放在一边,转而对大夫说道。
“童言无忌还请大夫见谅,我们这就去牛棚牵牛。”
有时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是一句话惹得大夫不喜,今后自己娘子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
听到阿爸的回答,二狗不由陷入茫然。
他只知道自己求了神石爷爷后,自家娘亲的情况便有所好转。
跟自家父亲所述完全不一致。
只是阿爸长期以来的威望令他本能的服从,一时间陷入了茫然,不知究竟是谁救了娘亲,但很快便释然了。
‘不管谁救的娘亲,只要她好起来就是了。’
二狗几天未见父亲,甚是想念父亲,见到父亲后直接化身跟屁虫,恨不得跟父亲黏在一起。
李大牛又哄又骗,可二狗愣是赖着不走,只能由他一路同行。
铁三娘家的牛棚在房屋右侧。
牛棚中卧躺着一条老黄牛,众人到来时,它正悠闲的搅动着嘴里有些发枯的干草。
听到响动,黄牛闻声转头,见到忽然出现在这里牛棚外的几人。
这一刻,它仿佛所有感应,似乎明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硕大的眼眸瞬间被眼泪弥漫。
李大牛似乎心有愧疚,不敢与黄牛对视,低着头牵拿下缰绳递给了一旁大夫。
“哞~”
老黄牛哀鸣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它温顺的用头轻轻拱了拱男子的手,似乎在安慰又像是在道别。
旋即自行从牛棚中走了出来,顺从的跟着大夫慢悠悠离去。
“这位伯伯要借大黄去犁地吗?”
小屁孩目送着一人一牛离开,不由好奇的问到。
李大牛和铁三娘沉默不语。
眼睁睁看着大夫牵着老牛朝出村的方向渐行渐远,二狗终于忍不住了。
“现在村子里不缺水,别人家的地都快犁好了,现在就我们最还没开始,能不能让大黄先把咱家的地犁了?”
李大牛别过头,偷偷抹干眼角的泪水,蹲了下去双手放在自家儿子肩膀上。
“大黄老了,犁不动土了。就让它跟着那位伯伯进城享福去吧。”
二狗急了,挣脱父亲双手,转而抱着阿母哭诉:
“二狗不要大黄离开,娘亲,你跟那位伯伯说一下,我今后会好好割草喂大黄,它不用进城也能享福。”
“滴答”
一滴滴水珠落在脸上,二狗抹干脸上的水泽,他朝着滴水的上方仰望,却见自家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娘亲,你怎么哭了?是二狗惹你不高兴了吗?”
铁三娘别过头抹了抹眼泪:“没有,大黄到城里安享晚年,娘打心里高兴呢,这是喜极而泣。”
“哦~”
二狗若有所思,开心道:“娘亲高兴,二狗也高兴啦。”
他拉着自家母亲的手,便要朝着巨石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