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魏武一把握住衔珠娇嫩的小手，眼眸满满关切：
“走，进屋。费力汇聚了这么多水，你损耗不小吧，赶紧让老爷渡一点神力给你。”
……
沁春泉与沁泉非但名字相差无几，连占地大小上也非常相近。但真正走近时，才发现沁春泉之水此时最深处不足一指深，整个沁春泉变得泥泞不堪，与其说是泉眼更像是野猪滚的烂泥坑。
待回到沁春泉边，敖清化作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也不嫌泉水浑浊，一跃而入。
泥浆中仅剩的几只泥鳅大小的小鱼见状不约而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过来，将她围住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姑姑回来了。”
“姑姑，姑姑，敖丁憋不住了，敖丁想喝水。”
“憋着点，万一剩下的这点泥水被你一口喝光，咱们连最后的容身之地都没了。”
“姑姑可有收获？”
“姑姑借到水了吗，村子里的人又来了，沁春泉再不出水，我怕他们要把咱龙王庙给拆了。”
“这些村民现在变得好可怕，隔壁村子的井龙王神像已经被拉出龙王庙晒几天了，要是再不下雨，龙王恐怕命不久矣。”
“小河蚌她答应借水了吗？”
就在一众小鱼激烈谈论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泥里传了出来，一条老得发黄的鲤鱼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奶奶回来了！”
“奶奶，我要喝水。”
“奶奶，快用神力造点水吧。”
“都有，都有。”
黄鲤鱼堆着笑一边安慰，一边围着几只小鱼转了几圈。转头看向敖清时，老脸立刻表演了个川剧绝学。
“我就出去了一趟，你把我的乖孙子们饿成啥样，你这个龙王怎么当的，自家侄子都要饿变形了，还把水分给周围无关紧要的东西。”
“水呢？还愣着做什么，借到水还不快拿出来给我乖孙子喝。”
敖清愣了一下，自己作为龙王，掌管雨水，理应庇护一方生灵，怎么到母亲嘴里自己的职责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想了想，决定先把自己到沁泉一行的情况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衔珠妹妹绝口不提的借字，倒是送了我一泉清水。”
“没有枉费我这些年对她的照顾。”老鲤鱼眼睛一亮，自己应该是发现了宝藏。
一泉珍贵清水说送就送，应该还不少存货，自己一家能不能度过这个旱情的关键，可能就在那小河蚌身上了。
“以后缺水了就去找她要，她孤家寡人用不了多少水，我们帮她用用也好，大不了以后还她一些便是。”
敖清被自己母亲的话惊呆了，连忙解释道：“母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衔珠妹妹宁愿送一泉水，也不愿意借水，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老鲤鱼不以为然：“说什么风凉话，若是你借不到水，我便亲自出马，看那小河蚌还敢不给我面子？”
第6章 香火税
不再跟自己母亲辩解，敖清鼻子有些发酸，自己的难处和坚持根本没人理解。
一滴晶莹的泪珠在眼角汇聚，在浑浊的泥水中格外的显眼。
她摇了摇头将泪珠甩干，嘴唇微微一张，一缕清泉从嘴里喷涌而出。
很快，干涸已久的沁春泉的水位以肉眼可以见的速度上涨。
几只小鱼见状一阵欢呼雀跃，随即在水中嬉戏游荡，肆无忌惮大口大口的汲取期待已经的清泉。
“你疯了吗？快把水装回去，若是被周围的人瞧见，又要给人糟蹋了。”
“妈，你怎么能这样？”敖清孟的抬头看向老鲤鱼，眼中全是不可置信，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不停往下滴落。
“我可是沁春泉龙王！若不为周边生灵提供清水，轻则像其他龙王一样被拉出来暴晒，重则香火断绝，我这小龙王就当到头了……”
见到情绪失控的敖清，老鲤鱼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做的有些不妥，围着锦鲤转了一圈，妥协道：“敖清，你别激动，妈知道你不容易，这水随你处置还不行吗？“
听到母亲这句话，敖清终于止住了哭泣，可老鲤鱼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沉默了。
“不就是一泉清水嘛，没了就找小河蚌借去……”
很快，沁春泉泉水复苏之事就在周边传开了，人类、牲畜、小精怪纷踏而至，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而敖清愁眉苦脸感受着自己增加的那点微不足道香火神力，若是发动神通，还不足以汇聚半泉水。
更何况……
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敖清微微一叹，重新化作人形，朝着才离开不久的地方前行。
……
“姐姐，妹妹法力低微，能拿出手的就只有这些了，这半泉水你且拿去，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面对去而复返又一次借水的沁春泉龙王，衔珠一如既往的客气，只是送出之水从之前的一泉变成了如今的半泉。
白送一泉水变成白送半泉，无疑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敖清心中奈何，只能挤出一个笑容道谢收下。
魏武躲在神石中，远远眺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纤细背影不禁陷入了思考。
沁泉下，水神府中。
衔珠的水府乃她的贝壳所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重要是所有的物质都是实体，而非馄饨空间那般，全部由神力虚幻而成。
激烈而短暂的多次神魂交融后，魏武没有急着回到自己的混沌空间之中，而是惬意躺在贝壳材质的大床上，环抱着衔珠，细细品味修炼的成果。
良久，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一泉清水而已，借她就是了，何必整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可知道衔珠的真实情况，用她自己的话已经被老爷灌注到满当当，多一滴也装不下了。
这些香火神力，再汇聚几个沁泉只多不少，毕竟衔珠的水量已经到惊人的地步，不可谓不多。
“得老爷信任，衔珠掌管沁泉，负责村子水系和农事。奴家深知责任重大，从未有任何怠慢。只是借水之事非衔珠不肯，这怕这口子一开，可就收不住了。”
衔珠俏脸上几分委屈几分无奈，缩成一团往魏武怀中挤了挤。
“安原县光大大小小水神龙王就不知几何，更有山神土地城隍游神以及诸多实力强劲的精怪，若今天借水给沁春泉龙王，若是其他神怪寻来，衔珠又该如何处置？”
说到这里，衔珠脸上委屈之色更盛。楚楚可怜的模样令魏武心生爱怜，紧紧的抱住她，好好的宽慰了一番。
“你是沁泉水神，沁泉之水理应由你来掌管，如何使用理应由你自己决定才对。刚才我只是有一些好奇，你休要放在心上。”
做出了一番承诺，又讲了一些前世听来的荤段子，如此哄了好久，衔珠才破涕为笑。
温存了片刻，魏武正打算离开水府回到自己的混沌空间，却感应到自己的祭台前又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来者是老熟人，是一名满脸胡渣身形壮硕的壮年汉子，最近几年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自己这里。
他并非独自一人前来，而是如同往常一般，由一块石村长老作陪。
那人站在祭台前，既不点烛烧香，也没有低头许愿，反而打量着四周环境，好像要把周围所有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
长老取下祭台中间的香炉，小心翼翼的扒开香灰，露出几枚古朴的铜钱，他在香炉中细挑慢捻精心挑选了一番，选中两枚表面有流光溢彩的铜钱给汉子递了过去。
“这是本季的香火税，还请屠老大笑纳。”
被称作屠老大的汉子也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收下铜钱，揣进一个画满符文的兽皮口袋中。
见两枚铜钱没收下，长老似乎松了一口气，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屠老大没有如同往常那样离去，而是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香炉。
准确的说，是香炉中剩下的三枚铜钱。
长老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手，香炉中香灰随着抖动慢慢的把铜钱覆盖，他轻咳一声：“咳，咳，一块石村本季的香火税已交清，屠老大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屠老大颠了颠手里的兽皮口袋，咧嘴一笑，露出嘴里如同锯子般交错的焦黄色牙齿：
“你们一块石村有两百多人吧？”
“正是。”长老看着屠老大那渗人的笑容心里直犯怵，小心翼翼的点头附和。
屠老大笑容更盛：“按大景税律，凡一百人以上供奉的神每季缴纳两枚香火钱，你可知晓？”
“当然知晓，我这不是已经交了吗，莫非是铜钱的品质达不到要求？”长老陪着笑试探道。
“铜钱是好铜钱，只是两枚香火钱可抵不了两位神的香火税”屠老大笑眯眯的看着长老，指着神石下的一方水泉。
“贵村请来新神，怎么没有通知屠某，是怕屠某凑不足礼数，还是说……有别的小心思？”
长老闻言心中一惊，暗道坏了，自己竟忘了村子今日刚请来的沁泉水神。
顺着图老大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今天立起的石碑，上面沁泉两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正熠熠生辉。
第7章 加倍
石碑上用小纂字体写了沁泉两个大字，在两个字周围还有一些神文，作为常年与神灵打交道之人，他自然认得神文。
“沁…泉…水…神”
屠老大盯着石碑，一字一顿的念道。念完后，他那张凶狠的脸上笑容更盛，嘴角咧成夸张的幅度。
“竟单字命名的神，你们村子新水神的格位还挺高啊。就冲这个神名，起码得按八品神位的规格缴税吧？不过，这名字跟旁边沁春泉有些相似，难道里面有什么渊源不成？”
按八品神位规格缴税？
饶是有所准备，长老闻言老脸还是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所谓八品神位，就是拥有百人以上祭祀的神，自家神石老爷就是按八品神位规格缴纳的香火税。
只是放在沁泉水神这里……
若是待村民祭祀一季，或许还真能积累两枚香火铜钱。
沁泉水神今日新封，从未有过祭祀，怎么可能积累香火铜钱？
“朝廷只有香火税，可没听说过请神税啊。”
长老额头上花白的眉毛皱成一团。
水神不管在哪都是最重要的神之一，自己村子拥有水神，今后的日子无疑会好过很多，特别是在灾年还能供水的水神，绝对是上天赐予村子最宝贵的财富。
更何况，这水神之位乃是神石老爷钦点，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
他能够笃定，今天之事若一个处理的不好，万一开罪了水神，后果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必须据理力争！
他今天豁出这张老脸了，胀红脖子争辩道：“沁泉之神今日方才请来，来我们村子第一件事便是交税，这不合规矩啊。”
“哈哈哈哈！”
屠老大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一个不合规矩！”
话音刚落，屠老大整个人气质骤变，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化，声音森然而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