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哭哭啼啼道:“俺娘说了,读书容易把脑子读傻,让俺赶紧回家学织布刺绣。可是……二丫只想读书,不想织布刺绣。”
魏长生闻言沉默了,村中众多孩童,二丫是唯一有学习兴趣的,如今唯一愿意学习的弟子也将离去。
‘所以这便是宿命吗?’
魏长生心下长叹,受二丫那强烈的意愿所感染,他原本做好了打破传统的打算。
早已下定决心有教无类,如同对自己孩子那般对二丫悉心教导,谁知她却受到了家里人的阻碍。
他也知道二丫的遭遇在世上普遍存在。
女孩子长大后,家中但凡有点能力都不会让女孩抛头露面,只会由母亲传授一些相夫教子持家的本领。
魏长生心知自己还未扎根立足,此时说话并不怎么管用,有心挽留却无力劝阻。
“还有这等好事?”
这时一个脑袋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二狗满脸羡慕地望着二丫。
“二丫你运气真好,今后不用再读书了,不像我,若非石爷爷钦点,我哪用得着每天来这里遭罪。”
二丫恨恨的冲着二狗瞪了一眼,愤愤道:
“你懂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辈贫苦之人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跟着先生学生这等机会非常难得,你不把握机遇认真学习也就罢了,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若你继续这样下去,今后你定然会后悔的。”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绣小荷包放在讲台。
“这些天先生对二丫悉心教导,二丫无以为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新学的这门手艺了,二丫不才,这是其中最好一个,还望先生莫要嫌弃。”
魏长生心情沉重的接过小荷包,只见荷包正面用刺绣歪歪斜斜写着两个大字夫子,摸着荷包,从手感上感觉反面还有两个字,反过来一看则绣着“石村”两个大字。
看到这四个字,魏长生沉默了,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有些微微发酸。
“石村”两个字是取自“一块石村”,是他来村子后开办私塾后第一天教的文字,很显然,二丫学的很认真,完全掌握了其中的意思。
而“夫子”两字,却是另一个故事了,他的记忆不由回到了不久前。
二丫在放学后如今天这般并未急着离去,而是留下来请教先生的含义。
“先生顾名思义,便是先生你一些年岁的意思而已,长者为先为后辈传道受业解惑,久而久之先生便成了教书匠的尊称。”
他犹记得当时是如此回答的,而二丫却歪着头好奇的继续了一句。
“那对先生的尊称又是什么呢?”
“当然是夫子了。”
自己当时脱口而出的场景历历在目,魏长生紧握着手里锦绣荷包,一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他默默将荷包揣入兜里,猛的站起身朝着门外迈步。
“走,带我去你家,我要见见你的父母。”
二丫闻言原本低垂的头猛的抬起,一脸惊喜之色,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等等我,我也同去……”
二狗丢下魏涛,便追了上去。
……
魏武在一旁看得不禁暗暗点头,这魏长生不论水平如何,但文人应有的风骨一点不落。若他能将这等风骨一直保持,好好修习经典要义,假日时日并非没有机会成为一方大儒。
而二丫那小姑娘也挺不错,勤劳肯学,深知知识能改变命运,是这一批小孩中最好的几个苗子。
至于魏涛则不用任何人督促,读书学习的热情比任何人都要高,比他父亲有过之而不及。
当然,最令人头疼的还是大有成为村中孩子王架势的二狗,这小子仗着灭鼠之功,最近又仗着自己的关注,成天在村中惹是生非,走到哪里都是鸡飞狗跳,若不好好管教,长大之后路子就走窄了。
第64章 象征
在魏长生的极力劝说下,二丫终究留在了私塾。
不过作为妥协的产物,每日回家后,她得继续学习刺绣织布等女红技艺。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当然,只有二狗为他同学今后繁重的学业感到惊叹和不值。
亲眼见证了一件趣事,魏武心情舒畅了很多。
回到水府中时,原本乱七八糟的摆设已经重新归位,连被压成两半的大贝壳也在莫测的力量下恢复如初。
三女正围在一张桌前,神态认真的下着五子棋。
魏武走到她们跟前,却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见鼠鹿二灵正落子如飞,珊瑚和贝壳很快便摆满了棋盘。
“和棋!”
“又没有分出胜负,还得请衔珠姐姐稍等片刻……”
云熙一脸愧色说道,眼底却闪过一丝狡黠。
鼠鹿两人心意相通,在下棋上同样如此,两者若想在棋盘上分出个胜负,恐怕不知要下到何年何月去了。
两女占着棋盘,衔珠倒是也不在意,反而看得津津有味。听到云熙之言,她笑了笑,不以为意道:
“没事,鹿神是稀客,平日里难得来一次很快便要离开,衔珠这点度量还是有的,你们姐妹抓住机会自然要下个痛快才是。”
说到这里,她用着无比妩媚的眼神瞥了一眼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地灵,腻声道:
“老爷,奴说的对吗。”
魏武双手默默的扶着自己的老腰一言不发,这小河蚌看似在说下棋实则另有所指。
小河蚌的言下之意如此明显,魏武岂能听不出来。
云瑶和云熙两人这才发现地灵已回到了府中,丢下正下到一半的棋局围了过来。
“道友可算是回府啦……”
见到魏武那一刻,如邻家小妹般的鼠灵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之色。说完,她瞥了一眼身旁同样满脸雀跃的小鹿女,调笑道:
“若是再迟上片刻,这头小鹿恐怕都要出来寻你了。”
见密友在调笑自己,云瑶耳朵微微跳动,连忙开口解释:
“云熙之事已尽善处置,瑶此行的目的已然达到,所以正打算向神尊辞行,并无其他意思。”
鹿神提到云熙,魏武也来了精神,当下把自己今天突然奇想告诉了众人。
“什么?封我为鼠神?辖村中各种鼠类并象征生长和繁荣富足?”
云熙听到魏武为自己所设置的神职,整个人都呆住了。
鼠神之位倒也不奇怪,她本体乃生活在云梦泽中的云泽巨鼠,隶属鼠类,一直以来都有云泽鼠灵之称,被封为鼠神倒也合情合理并不出奇。
“只是云熙何德何能可以象征生长和繁荣富足?而你口中的象征又是何意,我们神灵根据天地法则执掌权柄,消耗神力造就超凡,理应是司掌才是,象征的说法云熙还是头一次听说……”
云熙提出一连串问题,其他两女纷纷点头附和,显然她们也有同样的疑惑。
见三双满是渴望知识的眸子盯如饥似渴着自己,魏武也打算不卖关子,当下解释道:
“云熙你本体为鼠,理应通晓鼠事。据传,一只母鼠每胎可产出五到十只幼鼠,在诞下幼鼠后则可以再次受孕,而幼鼠在一月后便可繁衍后代的行列。”
“若如此往复,母鼠一年可以生育成千后代,子子孙孙数代同堂,这便是我认为它象征生长繁衍的缘故。”
此话一出,衔珠云瑶两女若有所思的看向云熙,只见后者霞飞双颊神态忸怩,眼中媚眼如丝像是要滴出水来。
“听道友的意思,似乎要与云熙一起孕育上千后代吗?”
云熙微微张开樱桃小口,一股馥郁幽香随之而来,言语间给人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一旁的云瑶似乎也受到了自家密友的影响,眼神迷离眸中似能滴出水来。
这一刻,连空气都似乎变粘稠了。
云熙变得异常热情,魏武顿感吃不消,不着痕迹的退后两步,心中忽然生出某种猜测。
‘这鼠灵自治愈后,好像完全从一个极端变成了另一个极端。’
‘莫非她的精神状态并没有得到真正缓解,而是转换了一种人格?’
鼠灵的提议对于其他神灵或许充满了吸引力,但这种程度的考验对于正人君子毫无作用。
魏武默默扶着老腰,权当没听见,继续说道:
“所谓繁荣也正基于此,子孙满堂数代同堂正是繁荣的象征。”
“而富足就更是如此了,我曾听过一个美好的祝福,祝蘑菇丰收老鼠满仓。若非仓库富足盈余,怎么可能引来满仓老鼠?”
“至于所谓的象征,你可以理解为暂代神职却不行使神权,只有你哪天真正获得众生认可,或许便会自行凝聚权柄……”
此话一出,众女均是若有所思,就连花痴云熙也似乎也有所悟,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魏武腹中不多的墨水几乎已经倾尽,趁着众女愣神的功夫,连忙回到了混沌空间。
……
第二天天色微亮,雄鸡未鸣,一道畏畏缩缩的身影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来到神石祭台前。
“咯咯~咯咯~”
几声压低声音的低鸣随之响起。
魏武疑惑地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祭台附近的公鸡,现在还未到打鸣的时间,不知它怎么就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莫非是来偷吃贡品?”
自从二狗改掉偷吃贡品的好习惯后,自己的贡品经常被浪费。
如今少了个二狗,多出一只公鸡,倒也是能够接受。
就在魏武暗暗揣测它的来意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它嘴里响起。
“石老爷在上,受小妖一拜。小妖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吸天地之精华采日月之灵气,每日矜矜业业,日出打鸣日落归巢从无怨言。”
“说起来,前些天有外敌来犯还是小妖第一个预警咧。”
“只是……”
话到这里雄鸡却忍住了,鸡爪不停的刨着地面,神态看上去非常的揪心和焦急。
对于自己村子的雄鸡成了精会说话一事,魏武并不觉得意外。实际上,村中成精的牲畜不在少数,它们大多从小自被人类养大,习惯了此地的生活,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都在默默的蛰伏。
“只是什么?”
雄鸡看起来浑身难受狂躁不安,就在它似要压不住情绪时,魏武平淡的声音在它耳旁响彻。
第65章 托付
“石老爷,连进犯村子的外神都能获得你老人家的敕封,为何却不给咱村子土生土长的精怪封神呢?”
“哦?这么说,你也想成为神灵?”魏武的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有些惊讶。
“如果老爷愿意的话,小鸡我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