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大人来了。”一名正在取水之人寻声转头望去,见到来者相貌时,顿时呆住了。
他的惊呼声同样惊醒了其他取水之人,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什么!这块石头竟然惊动了耿大人?”
只见耿大人正火急火燎,丝毫不顾忌形象的朝着这边奔来。在慌忙的奔跑之中,连鞋子都跑掉一只,他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见此情形,众人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那颗巨大的“灾石”上。
“方大夫,上面究竟记载着什么?”
“方大夫?莫非你便是那回春堂的方大夫?我们刘家去年还在你们那里拿过药,你可不要向我们隐瞒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你们还指望他?他怕是已经被吓傻了。既然县尊亲临,大家还是等一等吧,官府肯定会给咱们一个说法。”
几人说话间,耿大人已经来到了巨石跟前。
他定定的望着巨石上的文字,如方老七那般呆住了久久不言,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滑下。
良久,当他回过神来时,已是老泪纵横泪流满面。
“果然是灾石。眼前这种局势下,竟有灾石重现……”
耿大人用衣袖随意的抹了一下脸上的老泪,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悲叹。
“这是天要亡我大景朝啊!!”
一干人等听到耿大人此言不由全部呆住了,满脸不可置信,一瞬间震惊、惶恐、担心、慌乱等情绪便占据在心头。
人们面面相觑,想从其他人脸上看到一丝安慰,却见对方也是惊惧不安,再也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
“什么!竟有如此严重?”
“一块破石头竟然能亡了我大景朝??”
“完了,彻底完了,连耿大人都如此悲观,这安原县彻底没得救了。”
方老七面容惨淡,原本已经麻木的神色逐渐变得无比悲凉。
他忽然明白了,方才在脑海中那一幕幕无比悲惨画面并非骇人听闻的虚幻之梦,而是终将在自己眼前逐一上演的现实。
耿大人被阵阵惊呼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皱着眉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以及明显与其他人有些与众不同的方老七,转头望向身后的一众人,挥了挥手,沉声道:
“将此地进行封锁,不得让人随意靠近。此外,草拟一份告示,从今天起对安原河水进行管制,县内诸多水神和城中居民不得随意取用……”
“喏!”
身后众人应了一声,当即将目光落在了在场的所有人身上。
耿大人目光平静的扫视着提着木桶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方老七身上,沉声道:
“灾石重现事关重大,在尚未了解完事态始末前,还请各位先随我到县衙中做客一段时间……”
第110章 谋活(4K二合一)
一人闻言色变,急道:
“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监禁我等不成?”
“啊?大人冤枉啊,我们之前不知道耿大人颁布了禁令,我这就把水倒回河里。”另有一人却当场吓坏了,当即把水倒回河里,眼巴巴的望着对方。
他身旁之人踢了踢他,没好气道:
“你倒水回去有啥用,县尊此举显然是要封锁消息,你我几人恐怕要被灭口了。”
说完,他望向耿县令和他身后的一众部将,神色悲呛。
唯有一位身穿锦服的中年神色不变,上前一步凑到耿大人跟前,低声道:
“大人,我是城西王家人,还请耿大人通融通融放我回去,我保证对此事守口如瓶。”
此人与在场提桶取水之人完全不同,只见他双手空空如也,脚上没有沾染着一丝尘土,显然不是寻常人。
耿县令对眼前的男子置若罔闻,目光依旧落在巨石旁那唯一没有开口说话的方老七身上,似乎在等后者说话。
众人似乎也回味过来,说着耿县令的视线望向了那位在县城中地位非凡的回春堂大夫,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方老七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举起双手,神色无比的顺从,好像在等着县衙众人将他带走。
耿大人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很是欣慰的冲他点头致意,转头冲着身后一人挥了挥手:“看来大家都没有意见,元龙,你先带贵客们到县府叙叙旧。”
“元斌,备马,随我去河神庙一趟。”
……
几日后
曾经的沁春泉,如今的沁春淀最近变得繁荣了起来。
水岸边不远处,几栋小木屋拔地而起,在那木屋背后,三三两两的野民正在开林造田。
他们们来自安原县西南部以外的其他地区。
持续的干旱,就连那从未干涸过的安原河河水也干涸近半,一些颇有见识之人已经发现了苗头不对,暗地里寻找着生机所在。
近段时间,安原县西南部连连降雨并不缺水的传闻已在一定范围内流传开来,西南地区的林中多出了不少人探寻之人。
那些人发现此地的树木生长良好迥异于自己的家乡,顿时喜笑颜开转身而去,原本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很快,一群人便拖家带口朝着南边逃难而来。
真正抵达后,他们才惊人的发现,这片传闻中的人迹罕见无比荒凉的南边,竟然还有一个如同福地一般安居乐业过着幸福生活的村子。
只是,当他们提出加入村子时,却遇见了难题。
除了在本村中有亲戚的少部分人得偿所愿,其他人都被婉拒了。
好在村民们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门路在村子周围零零散散分布着无数野泉、小溪均有神灵庇护众生,因此分布着零星的聚落。
于是,绝大部分人则是在村子周边分散安居下来。
而水域面积最广的沁春淀则是散居人数最多的地方。
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一天开荒结束后,几名野民朝着离沁春淀最近的一间木屋走去。
这间木屋看上去十层新,众人还能从房屋的木材上闻到树木的清香味,显然是才砍伐不久的新木。
木屋大门前是一张木质的简易方桌,方桌周围歪歪斜斜放着几条崭新的木条凳。
一个妇人从屋里走了出去,端了一个木盆出来放在桌上,而盆中则是清澈见底不带一丝杂质正冒着热气的热水。
妇人将水端到木桌的同时,那开荒的几人正好走到了木屋前。
为首那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见状用手抹了一把额间如同小溪一般的汗液,快步上前迈了一大步,抄起桌上的木瓢丝毫不顾热水滚烫就往嘴里灌。
“哈~”
一瓢热水被他一饮而尽,男子打了一个饱嗝,随即将手中的瓢递给了身旁一人,一脸快意道:
“爽!这沁春淀里的水就是甜,每天干活回来,最心心念念的就是有这么一口水喝。”
身旁那人毫不客气的接过木瓢,同样舀了一瓢水痛饮起来。
接下来,一人一瓢一人一口,直到那盆装得满当当的木盆即将见底,众人终于似乎饮够了,终于停下了喝水的动作,满脸惬意的交谈起来。
一人打量着木盆,啧啧称奇道:
“还是这边好啊,不但小溪未干井中有水,这么大一片浅淀也还有如此多甘甜可口的饮水。”
“可不是嘛,这边非但水源没有干涸,甚至连树木都还是青的,不像我们故地,草木早已枯黄。们说,这同样是在安原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呐。”
另一人全身放松的坐在条凳上,随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液,忍不住出言赞叹。
最开始喝水那位壮汉闻言摇了摇头,叹道:
“你们呀,还未看到事情的最根本之处。我之所以建议大家扎根此地,真正的原因绝非你们所看见的这么简单……”
“哦?虎哥现在愿意讲了?”另一人惊讶的望着他,脸上带着雀跃之色。
“哈哈,哪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被称作虎哥之人哈哈一笑,解释道:
“前几天不是我不愿意讲,而是只有些事情还未验证,不方便细说,如今看来,我的那些推断应该是被验证了。”
“真的吗?”
众人闻言皆是一喜,他们之所以愿意冒着天大的风险跟着虎哥,自然是因为他多年以来每次做出的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悉,并且绝大多数都能在最后验证为正确的选择。
“当然。”虎哥郑重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想必这几天开林扩土时大家也发现了吧,这片沁春野是不缺水的,不但有一片装满了水的广阔沁春淀,连树木也长得比其他地方更加旺盛,甚至地上的土壤也是湿润的。”
“这种情况说明了什么?说明传言非虚呐,此地定然是经常下雨,才可能让泥土保持湿润。”
“在如今这场百年难遇的大灾之下,这是连那高人大神云集的县城都无法企及的。”
“因此我断定,此地必定是有心善仁慈却又有富足神力的强大龙王……”
说着他不由将目光看向了那片在日落余晖下,波光粼粼如同被笼罩在金光之中的沁春淀,他终于说出了他这几天深思熟虑的话:
“我们应该是这沁春淀周边第一批野民,我们在如此优渥的环境下生活,极有可能度过此次大灾。
但饮水思源,此地的富足离不开此地神的仁慈善良。我观龙王爷似乎还缺乏一座庙宇,我提议明日暂且搁置开荒,转而修筑庙宇,为龙王点燃一柱香火。”
“还是虎哥考虑的周到,俺曾听长辈说过,神虽有呼风唤雨之能,实则却要以香火为食,神灵缺乏香火就像咱们没吃饱饭一样,干起活来有气无力。
想要神灵庇护我等,若我们不供奉香火,一味索取是长久不了的。”一人也附和道。
“王老五,就你最懂!”一人白了他一眼。
另一人哈哈一笑,补充道:“供奉神灵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莫非你还当有谁不懂不成?”
王老五摸了摸头,神色尴尬道:“俺这不是为虎哥摇旗呐威嘛。”
一位身上仅仅穿了一条麻布裤子的青年汉子站了起来:
“虎哥所言极是,春耕时节已过,错过了耕种的好时机,咱们此时开荒田土为时已晚,也不着急这么几天。我赞成虎哥的说法,咱们还是先把龙王庙建好,只要龙王爷受了咱们的香火,就算是真正认可咱这几户人了。”
“修庙之事咱们就这么定了?”
见众人一如既然的支持自己,虎哥看了看众人见他们纷纷点头,神色非常欣慰,当即拍板道: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明天便寻个风水宝地,为咱们的龙王爷修一座好庙!”
“俺听虎哥的”
“俺也一样!”
修庙之事众人再无意见,就在众人喝完水歇够凉起身打算各回各家的时候,那位仅着一条裤子青年汉子却开口了。
“几位哥哥请慢,我还有一事想要向哥哥求助……”
众人的身躯停顿了一瞬,闻言又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齐刷刷的扭头望向了他。
“石头,你小子年轻力壮,正值劳力最强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求助的?”
石头脸上浮现出憨厚的笑容,腼腆道:
“我是有一身力不假,但都是傻力气,比不得各位哥哥一身巧力。现如今一来过了时节,二来也没个地方种庄稼,家中又没多少余粮,日子实在是没办法过下去了,还请各位哥哥出个主意,给兄弟我一条活下去的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