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陆斩也没有多想,姜姜性格活泼,做事不够稳重,有凌仙子跟著,确实更放心。
……
夜晚,一场蒙蒙春雨,为朝风城添了几分凉意,苍穹夜色如墨染,远山参差错落,宁静的朝风城犹如水墨丹青的画卷,闲适安逸。
距离城楼不远处的观山茶肆外,八道人影藏在附近山林中,静悄悄地放哨。
位于茶肆小筑的三楼,窗台边坐著两道人影。
茶肆由原木打造,并未封窗,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山水景色。窗外树木被雨丝冲刷得油亮,清新之气弥漫开来,清风卷著细雨吹拂进来,将遮挡的白色轻纱打湿,却没有沾染茶桌分毫。
身著蓝色长裙的清若仙子,手持紫砂茶壶斟茶,碧玉般的清澈茶水逸散清香,她将茶盏递给坐在对面的黑衣女子:
“喝茶。”
黑衣女子神态慵懒,丰腴的身段儿高耸起伏,她微微笑著,眼底掠过几丝嘲弄,嗓音酥媚绵绵:
“果然是做了合欢派圣女的人,这才几天?在本座面前,便已经如此从容。”
清若面色微变,将茶盏放在桌上,道:“找我有什么事?”
黑衣女子扭了扭身子,笑容妩媚似花:
“没事就不能找你?你别忘记,你能从卑贱之人成为合欢派圣女,全都是本座帮你。最近你传递消息很不及时,本座特地来问问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
清若双手垂在身侧,下意识攥起裙摆。
她虽然是合欢派圣女血脉,但命运坎坷,若非碰到眼前女子,她至今还是卑贱至尘埃之人。
正因如此,她深受此女掣肘。
清若抬起头,望著面前风情万种的女子,咬牙道:
“你少如此说话,大不了…大不了我不做这个圣女!合欢派制度可笑至极,明明采阳补阴,个个恶劣,却要求圣女守身如玉,美其名曰是尊崇先祖遗训守则,实则就是道貌岸然罢了!”
“当初月宫仙子设立圣女职位,乃是希望由至纯至性的女子,带领合欢派女修们前行,想让众姐妹在修仙界有一隅安身之地。可现在的合欢派,不伦不类,可笑至极。”
“你以为,我很愿意做这个圣女不成?”
清若咬紧牙关,对合欢派的风气深恶痛绝。
若是想做人尽可夫的妖女,大可光明正大,可偏偏还要打著“尊重先祖”的幌子,设置所谓的圣女,又当又立,实在是令人不齿。
清若本就厌恶这种生活,又要听从黑衣女子调遣,心情格外糟糕。
以至于听到黑衣女子的嘲讽后,清若忍无可忍,竹筒倒豆子般吐露心声。
黑衣女子并不生气,她不急不躁地拢了拢衣袖,轻飘飘地道:
“哦?那你舍得他吗?”
“……”
清若身躯一僵,登时说不出半个字。
黑衣女子笑声如银铃,柔柔道:
“合欢派纵使声名狼藉,可好歹也是修仙门派,你作为合欢派圣女,也有些江湖地位。若是你舍弃圣女地位,你想想…你会是什么?”
清若攥紧拳头,猛地放在桌子上,双眸含泪:“我就是想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才甘心被你利用。”
黑衣女子笑容愈发妩媚,她站起身,走到清若身后,微微俯身。
随著她的动作,乌黑的发顺著肩膀滑落至身前,黑衣女子轻声道:
“既然如此,何必这般模样?更何况…你我乃是合作,谈何利用?”
清若身体僵硬,她微微闭了闭眼睛,平静道:
“说正事吧。近日我得到消息,梧桐书院似乎在筹谋大事,他们这百年来杀死很多修者,想设法唤醒蜃魔。”
黑衣女子微微挑眉:“看来你们合欢派也不是一无是处,这消息都能挖出来。这件事你们无须跟进,我心底有数。”
“?”
清若一怔,问道:“你知道?”
黑衣女子笑而不语。
清若秀眉蹙起,忽然自嘲一笑:“也对…您现在是南疆圣女,这些消息自然瞒不过你…只不过…”
清若站起身来,跟黑衣女子面对面而站,声音冷漠:“南疆王族知道他们现在的圣女,曾是黑水宗的邪修长老幺?姬长老。”
黑衣女子红唇微微勾起,她轻轻转动著手腕,忽然猛地抬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清若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姬梦璃眯起眼睛:“记住了,我最厌恶别人威胁我。”
当日黑水宗被仙门朝廷联手围剿,姬梦璃虽艰难逃过一劫,却始终耿耿于怀。
姬梦璃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宗主竟然会心甘情愿做朝廷鹰犬,甚至不惜带著朝廷围剿黑水宗。
若非她持有南疆神器上苍之手,只怕也没机会逃回南疆。
回到南疆之后,姬梦璃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宗主个性,他绝不会轻易覆灭自己的心血,除非事出有因。
姬梦璃将事情重新梳理,终于找到了事情的缺漏之处,也明白了宗主为何这么做。
陆斩
全都是因为陆斩!
陆斩加入黑水宗,本就是朝廷安排的计划。她虽然没有完全相信陆斩,可是陆斩的运气实在太好。
宗主被困在秘境一甲子,他们遍寻无果,偏偏陆斩找到了宗主,这才导致了黑水宗的灭亡。
姬梦璃每每想到此事,都对陆斩恨之入骨,她在黑水宗已经坐到长老位子,本能利用黑水宗逐渐完成心愿,没想到被陆斩那个狗东西破坏。
只可惜,她知道得太晚。
就算现在事情一清二白,她也没有能力找陆斩报仇。
黑水宗大势已去,残余势力被镇妖司剿得七七八八,绝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姬梦璃不得不重回南疆。
她虽是南疆王的私生女,可因为盗取上苍之手,被南疆王族通缉,此番回南疆,她亦是如走荆棘。
无可奈何,姬梦璃只得盯上南疆圣女。
南疆圣女手段相当凌厉,自从继任以来,把持南疆朝政,对南疆进行大刀阔斧改革,甚至想脱离大周钳制,将南疆做大做强。
这是姬梦璃不愿意看到的。
姬梦璃利用南疆王的亲情,悄悄进了南疆王宫,想方设法杀死了圣女,然后取而代之。
南疆王本就对她跟母亲有愧,她又是南疆王最后的血脉,南疆王就算十分愤怒,也不得不扶持她做圣女。
只是她的母亲来自合欢派,在南疆王族眼底上不得台面,所以她的身份并未昭告天下,在外还是以“南疆圣女阿依朵”这个身份行走,不能以“姬梦璃”行事。
姬梦璃深吸一口气,心底的怒焰逐渐平息。
“噗”
清若捂著脸颊,吐出一口鲜血。她虽然是合欢派圣女,可错过了最好的修炼年华,就算现在用灵药淬体,实力也很微弱。
姬梦璃蹲下看她,将清若染血的发丝归拢到耳后,目光冰冷又带著几分病态:
“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当年的合欢派乃名门正派,我的母亲乃合欢派大弟子,本该成为新任圣女,却被南疆王所害。”
“南疆王色欲薰心,害我母亲,就如同你的父亲。若非你的父亲引诱你母亲,你母亲又怎会犯错有了你?你又怎会那么卑贱地讨生活?”
姬梦璃手指白皙修长,她挑起清若的下巴,端详道:
“按照你的姿容,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简直痴人说梦。他的每个红颜知己都出身高贵,岂能是你这卑贱之躯能比?”
“倒不如老老实实为我做事,我会成全你的。”
说完这句话,姬梦璃掏出一块玉佩,丢到清若面前。
玉佩通体蓝色,散发著幽幽萤光,一股凛然寒意从玉佩中蔓延,令清若舒坦许多。
清若伸手捡起来,眸色晦暗:“这是什么意思。”
“冰川寒石打造的玉佩。”姬梦璃淡淡道:“你娘曾走火入魔,身体留下病症,每每复发犹如火灼。你跟她一脉相传,定然深受此痛,这块玉佩能压制你的火灼之痛。”
清若握著玉佩,面无表情道:“我何时才能离开南疆?”
姬梦璃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想去见你的情郎?别急。待我的事情结束后,你就自由了。不过…你现在身边的侍女,应该是合欢派四大长老的眼线,你的自由不在我手中,而是在你自己手中。”
“你目前最该做的事情,应该是掌握合欢派大权,让合欢派按照你的心意行事,而并非满脑子情爱。”
“你记住,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你自己不争气,别埋怨现状。”
言罢,姬梦璃腰肢轻扭,袅袅娜娜离开茶肆。
藏在暗处的护卫紧随其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清若瘫坐在地上,染血的手抓著玉佩,那双眸子暗淡如灰,但很快又充满光明:
“对…我不能坐以待毙…”
……
朝风城。
梧桐书院。
梧桐书院依山而建,坐落在息峰山半山腰处,学院大门处有株活了数千年的梧桐,据说曾有凤凰在此树筑巢,乃梧桐书院的祥瑞之树。
已是三更天,书院里面静悄悄的。
最近恰逢南疆子羹节,学子们都在休沐,但梧桐书院依旧守备森严,看阵势不像是学院,倒像是另类监牢。
但正因如此,家长们对学院极为推崇,言称能极大限度地保证学子安全。
陆斩悄无声息落在那株巨大梧桐树中,梧桐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犹如华盖遮住苍穹,连细雨都难坠地分毫。
“果然有点东西…”
陆斩并未在这株树上感知到灵识,说明这株树没有成精,全凭“毅力”吭哧吭哧活了数千年。
正因如此,方难能可贵。
陆斩掏出梧桐书院的地图看了两眼,然后便掏出敛息袍,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又吃了几颗隐匿神识的丹药,这才飞身掠入梧桐书院。
涂山世玉的这件敛息袍,确实是难得珍品。
就算是造化境的高手,都难以察觉到气息,简直是杀人放火偷鸡摸狗的必备用品。
可惜这玩意是涂山世玉的。
当日两人一同探索沉眠谷,杀死老蛟后,又被山洞里的尸体分神,一来二去就忘记还了,眼下正好一用。
“结界…阵法…”
陆斩刚刚靠近,便察觉到很多结界阵法,不过这到底是学院,所以阵法虽然设置,但并未真的启动,否则学子们出入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