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尊重我的职业 第676节

  谢春严稍稍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观棋,你的嘴还是那么毒。不过话说回来,我确实要感谢魏钊,若非魏钊将我点醒,只怕我还要回汴京,靠著抱观棋大腿过日子。”

  魏钊擦拭干净长刀,潇洒地收刀入鞘,摸起酒葫芦道:

  “汴京乃天下镇妖师追寻之地,你已至繁华高峰,如今毅然下山,望你不要后悔。这壶酒敬你们,愿将来,你我能再相逢。”

  陆斩看了眼魏钊:“你准备去哪?”

  “江湖没有来路,亦没有归途,可常言道:心安之处,即吾乡。吾走遍四海,愿心能安!观棋,请你好好对她,魏钊拜谢。”

  魏钊仰头饮酒,酒水顺著他的嘴角流到青色胡茬,颇显豪情。待酒饮尽,他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扛著刀大步离去。

  陆斩问道:“魏兄,你真打算这么下去?”

  魏钊头也不回地摆手,声音从雨中传来:“观棋,你有你的官运亨通,我有我的江湖独行,来日再会!”

  魏钊哈哈大笑,扛刀走在雨幕中,挺拔的背影有些孤独,但潇洒不羁。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眼帘。

  陆斩收回视线,蓦然想到当年金陵初见,彼时鲜衣怒马,尚不知天高地厚。而今时今日,他身居高位,曾经相识于微末的朋友,也都有了各自的道路。

  这是好事。

  “哗啦啦~~”

  雨还在下,谢春严盯著雨幕半晌,才低头将烤好的兔肉撕开,漫不经心道:

  “魏钊变化很大,我记得他以前笨嘴拙舌、性子木讷执拗,热爱找人挑战。没想到江湖打滚一场,倒是变了模样,只可惜楚司长一心为其谋划,终究落了空。”

  陆斩坐了下来,扯下一条兔腿品尝:“人经历过风霜,总会成长。”

  “观棋,那待我经历风霜,会不会也变得成熟稳重,成为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到时说不准娇妻美妾……”

  “这不好说,你在武官城好好干,指不定便有眼瞎的姑娘看上你。”

  “嘿…观棋你嘴还是那么毒……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好,多保重。”

  “……”

  风声呼啸,两人没有再说话,山崖里静悄悄的,唯独雨声清脆。

  陆斩慢条斯理地吃完兔肉,拍了拍衣袍,大步离去。

  经历过这么多离别生死,陆斩心境愈发平静。对于修者而言,离别或许才是常态,但不管身处何方,只要努力修炼,他日便有重相见的时候,这已经比普通人好太多。

  应该知足。

  陆斩没有御风,就这般走在雨幕中,仔细感知大地的变化。待明日大雨停歇,武官城的绿洲将会开满鲜花,欢笑声会传遍山崖。

  “踏踏踏……”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陆斩回头,就见秦非远远地跟著。

  “你跟著我做什么?”陆斩挑眉问道。

  秦非有些尴尬,在汴京时他不服陆斩,觉得陆斩建功立业,只是因为手下有小弟帮忙。若给他秦非这么多小弟,他也能做出一番业绩。

  可经历过武官城的事情后,秦非对陆斩刮目相看,他微微垂著眸,小声道:

  “姑爷爷…我是要回汴京的呀,我又不留在这,我也不走江湖,我想我爹娘了……”

  陆斩看他低眉顺眼,也猜出了他的心境变化,温室的花朵始终觉得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在风雨面前,根本柔弱无力。

  对于秦非这种世家子弟而言,面对武官城灾难时的束手无策,便是最大的警醒跟打击。同时也让秦非知道,并非所有妖魔祸事,都能依靠符法宝解决。

  实力才是硬道理。

  陆斩笑道:“好侄孙,明天爷爷带你一起走。”

  ……

  ……

  噼里啪啦~

  已是深夜,官家驿站中尚且亮著灯,门外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著,灯笼下方站著两名兵士守门,其次屋前屋后各有两队兵士巡逻,将驿站牢牢守护住。

  驿站最大的客房中,涂山世玉坐在窗前,手中把玩著一支贡菊,隔著窗户看向重重雨幕,眼瞳里有几分愁绪。

  星莲在后面煮了茶,待茶水咕嘟咕嘟煮出茶香后,她拿著小扇子扇了扇,似无意间说道:

  “帝姬,那天我向镇妖司的陈北放打探,他说没听过陆小凤这个人。”

  涂山世玉把玩花枝的动作微微停顿,面色倏然一变。

  星莲只以为自家主子不开心,自顾自道:

  “帝姬请不要担心,待走到中原后,奴婢亲自去打探,陆公子人品贵重、相貌堂堂,肯定能打探到消息。”

  “……”

  相貌堂堂确实,人品贵重未必。

  陆斩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花丛浪子。

  涂山世玉制止道:“不必。”

  星莲抬起头,诧异道:“为何不必?帝姬的相思病解了?”

  “休得胡言!”

  涂山世玉呵斥一声,心思越发难以平静。

  当初在南疆时,陆小凤明显对她有意,而她摆出人间清醒的架子,让陆小凤收收心思。结果一转眼,她又偷偷打听人家消息,这不就是贱飕飕嘛。

  若是对方不知情便罢,可偏偏陆小凤就是陆斩。

  星莲朝著陈北放打探,陆斩肯定会知道,指不定会怎么想。

  涂山世玉心绪难平,只觉此时心情,就像窗外那株刚刚栽培的美人蕉,翠绿叶片在大雨中来回摇颤,七上八下。

  她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兴致缺缺,就连往昔最喜欢饮用的茶水,今夜都毫无兴致。

  “唉……”

  涂山世玉轻轻叹气,将手中花枝顺手插进花瓶,刚想起身,便察觉到一股轻微的真波动。

  紧跟著,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星莲直挺挺倒在地上,手中还拿著小扇,做出扇风的动作。

  凉风从窗外吹来,吹灭屋内红烛,周围顿时漆黑一片。

  涂山世玉重新拿起花枝,手腕稍稍用力,花枝便猛地摇颤,芬芳花瓣四散,犹如利刃般朝著黑暗中激射而去。

  “砰砰砰”

  黑暗中似有折扇撑起,拦住锐利无比的花瓣,同时一股巨力袭来,有人自黑暗中袭来,捉住涂山世玉的手腕。

  世玉心脏狂跳,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抬起左手打去。

  可对方反应极快,在她抬起左手的刹那,便将她左手一同抓住。

  涂山世玉怕惊动外面侍卫,没有动用真,而是抬脚便踹,却被对方用膝顶回。

  两人一言不发,扭打在一起,像是暗暗较劲一般,你来我往,招数频出,最终双双倒在窗边软榻上。

  “哐当”

  矮桌被两人撞下床,发出撞地之声,顿时引起外面兵士的注意。

  “帝姬?”窗外传来兵士的问候。

  涂山世玉被夜袭的贼子压在身下,呼吸都有些急促,她平复心情,冷静道:“没事,星莲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那属下告退。”不多时,外面传来兵士离开的声音。

  涂山世玉这才松了口气,她被贼子摁在床上,若是这副姿态被人看到,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偏偏此贼实在大胆,在这种档口,都没有松开她。

  涂山世玉心底七上八下,望著贼子那双清澈又充满掠夺性的眼眸,恼怒道:

  “陆小凤,你别太过分!”

  陆斩双手撑在她的耳边,按著她不断挣扎的手腕,低声道:

  “既然知道是我,为何对我出手?”

  “你身为大周臣子,却夜袭本帝姬闺房、袭击侍女,你可知该当何罪?本帝姬对你出手是正常事!”

  陆斩见她态度强硬,怕她再次出手,便继续扣著她的手腕,轻声道:

  “我没有袭击你的侍女,只是给她用了些安睡香,睡一觉便没事了,还能少量提升真呢。”

  涂山世玉反抗无用,索性放弃挣扎,偏过脑袋不去看陆斩的脸,冷声道:

  “我倒是忘了,陆斩大人乃是夜医,对用药自然是极擅长的。今夜毒倒我的侍女,又将本帝姬按在床上,是想图谋不轨不成?”

  陆斩眨了眨眼:“白天还好好的,晚上怎么这么大脾气?”

  “……”

  你白天也没这样呀!

  忽然闯进来,一副要霸王硬上弓的样子,谁不慌张恼怒?

  涂山世玉转过脑袋,看向陆斩脸庞,见他眼神清澈,似乎真有些不明白,便道:

  “放著大门不走,非要学梁上君子,你还指望我对你如何?”

  “我毕竟是大周官员,深夜私会帝姬不合适,这才做梁上君子。”

  “知道不合适你还来?难不成你真想图谋不轨?”

  “若我真想图谋不轨呢?”

  “陆小凤!”

  涂山世玉咬牙切齿看著陆斩,她自认性格坦荡,遇事沉著冷静,可自从碰到陆斩后,她的心境总是跌宕起伏,再也没有沉稳过。

  当初在南疆时,陆斩便对她动手动脚,甚至时不时言语调戏,是十足的登徒子做派。

  以至于此时此刻,她不敢再挑衅陆斩,这家伙本就是花丛浪子,万一被挑衅上头,指不定真对她做些什么。

  思至此,涂山世玉稍微放缓声音:

  “别开玩笑了,刚刚我不该出手。你夜半前来,是不是有事跟我说?”

  陆斩看出世玉眼神变化,隐约猜出她心中所想,不过他也没想图谋不轨,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起身坐在软榻边,道:

  “没什么事,就是明天便要离开,今晚来看看你。”

  涂山世玉揉著手腕坐起来:“倒也不用,南疆分别时,也没这么矫情。更何况,我也要去汴京,要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陆斩笑了笑:“南疆分别时,你确实洒脱。但是,你的侍女跟陈北放打探我的消息,说明你并没有表面那么洒脱,何必故作轻松呢?顺从本心不可以吗。”

  涂山世玉知道这事瞒不住陆斩,也没否认,抬眸道:

  “是星莲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情。更何况,我打探的是在南疆历经生死的陆小凤,而不是大周镇妖司执刃陆斩。你让我顺从本心,那我面对的是身世坎坷的陆小凤,还是平步青云的陆观棋呢?”

  陆斩有些无奈:“世玉……”

  “陆小凤。”涂山世玉打断他的话,认真道:“并非我矫情纠结,抓住一件事不放。实则是现实如此,按照你我如今的身份,最好不要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的,青丘此次前来大周,是为了谈判。你是负责接待、谈判的官员,若此时跟我来往甚密,到时你帮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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