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梦柔,也确实是他手里的棋子。
可他向来宽和待人,每次用到梦柔时,都会给予一定报酬,不让手下白干,正因如此,梦柔做事才会尽心尽力。
他也确实给了梦柔五根上品灵草,让她好好招待陆斩。可为的是让陆斩沉迷温柔乡,给他争取更多查案时间。
结果谁能想到会碰到这种事!
“我确实让梦柔留住陆斩,但只是想投其所好而已。”胡不俗自知事情太巧,恐怕难以善了,便道:“若我真想害他,何必让他去大梦巷?这不是引火上身吗?”
青厌面色木然:“大周有句古话,叫作灯下黑。事已至此,大祭司,请吧。”
“……”
胡不俗颇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若说此事跟他无关,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
梦柔一留住陆斩,就有人趁机袭击,分明是想趁著陆斩放松时一击必杀。
“这件事不对,事情肯定出在梦柔身上!”
胡不俗很快便捋清思绪,他确实没有害陆斩,可事情发生得这么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除了他之外,也有其他人跟梦柔合作!
梦柔看著温温柔柔的,居然干两边收钱的事儿?
这花魁当真不讲规矩!
胡不俗思绪杂乱,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憋屈感。
青厌将军不想听胡不俗多言,拱了拱手:“大祭司放心,若此事真跟大祭司无关,帝姬自然不会冤枉大祭司。至于梦柔花魁,我们也会将她请进巡城司问话。”
胡不俗稍作思索,此时他若激烈反抗,反而更坐实这件事…
思来想去,胡不俗冷声道:“既如此,本官就跟你们走一趟,我倒要看看帝姬想怎么收场!”
……
……
高空之上,墨云翻滚。
涂山世玉站在云层中,静静望著下方风景,叹息道:
“陆大人,今夜事发突然,青丘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话虽如此,涂山世玉言语间却有些无奈,自从陆斩来到青丘,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语,但却没能查出一个真相。
以至于,这话听起来可信度很低。
可青丘从前虽不是绝对安稳,但治安尚可。
像这样的突发事件,青丘王都一年都碰不到几次。偏偏陆斩来这里不足三天,却接二连三碰到这种事。
相较于混天魔鲸,今天的事情更加尴尬。
竟然有人当众刺杀陆斩,还是当著云水宗仙子的面。
身为青丘帝姬,涂山世玉实在丢脸。本打算因狎妓一事而兴师问罪,可现在立场转换太快,倒是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陆斩听世玉口吻很官方,也就以大周使臣的口吻跟其交流:
“帝姬这话,陆某已经听了无数次。暂且不提欲望之魔,仅仅是今晚的刺杀行动,对方来势汹汹、目标明确,显然是冲着本官。这到底是针对本官,还是针对大周?”
“……”
涂山世玉语塞,听陆斩这语气,明显有些不悦,为了稳固两国友谊,她只好稍微放缓语气,温柔道:
“不管怎么说,今晚的事情既然跟大祭司有关,也算是给了新的突破口。若非今晚这事,我们还……”
话说一半,涂山世玉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斩。
她跟修梧长老都怀疑胡不俗,可是胡不俗位高权重、做事又谨慎无比,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查胡不俗。
可有了今晚的事情后,调查胡不俗一事,便顺理成章。
话说回来,按照胡不俗的心性,他若真想对陆斩下手,也绝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除非今晚下手的不是胡不俗!
涂山世玉眯起眼睛,神色带著几分探究。
陆斩面不改色道:“看我做什么?难不成帝姬怀疑我自导自演、陷害青丘大祭司?”
“这倒不是。”涂山世玉摇摇头,若有所思道:“那些魔影浑身魔气,非一日之功,应是苦修多年的魔修。可惜全都是死士,没能留下活口,现如今只能从梦柔跟胡不俗身上找突破。”
陆斩原本怀疑,是青丘为了合理调查胡不俗,自导自演的陷害戏码,眼下见世玉神色认真,便打消了这个疑虑,道:
“混天魔鲸还没抓到,又窜出这么多魔影…帝姬恐怕要多多操劳了。”
涂山世玉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应该的…就是让凌妹妹受惊了,今夜的事情实在事出突然。”
凌皎月为了避嫌,始终保持著沉默,眼下听到这话,淡淡笑道:
“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既然发生了,便只能面对。世玉姐姐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涂山世玉微微颔首,有些心力交瘁。
若是明目张胆的贼匪,她涂山世玉绝对不惧,大不了再披战甲就是。可这种暗地里的阴谋诡计,著实令人心累。
可就算心累,也要查个清楚明白,否则以后在陆斩面前,她估计都抬不起头来…更遑论振妻纲了……
陆斩目视下方,等青厌将军带走胡不俗后,才开口打破尴尬氛围:
“所以…你们去青楼做什么?”
凌皎月跟陆斩亲密无间,几乎没有秘密,可涂山世玉在眼前,她也不好告诉陆斩,只是看向涂山世玉。
涂山世玉接话道:
“实不相瞒,经过青丘调查,欲望之魔的事情,已经有了嫌疑人。而嫌疑人跟大梦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这才去大梦巷,想看看有没有线索,没想到就碰到你在那里狎妓……”
“诶?”陆斩连忙抬手,严肃道:“何来狎妓?是胡不俗让我去大梦巷,我见他如此卖力推荐,心下好奇,这才过去瞧瞧…没想到是个圈套。”
涂山世玉本想酸两句,可现在确实心力交瘁,便道: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要去亲自审问胡不俗。陆大人,你且回貔貅院歇息。凌妹妹,你先回我的宫中,待事情结束后,我再好好招待你。”
虽说跟凌皎月合作调查,可胡不俗毕竟是青丘大祭司,若审讯时真问出什么丑闻,还是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岂不是影响大周国威?
凌皎月心领神会,微笑道:
“我的师姐还在客栈等我消息,我便先回客栈,免得师姐担心。你我乃是旧交,大家来日方长,帝姬不必客套。”
涂山世玉闻言点了点头:“那凌妹妹请自便。”
陆斩倒是想跟去看看,可是他身份特殊,去审讯青丘祭司不合适,就看了凌皎月一眼,意味深长道:
“如此我先回去,希望这件事尽快有个结果。”
凌皎月收到陆斩暗示,倔强地偏过脑袋,神色酸溜溜的,显然还在吃醋……
……
……
海云台。
昔日繁花似锦的第一青楼,此时已被封禁。漆红大门紧闭,许多客人衣不蔽体地蹲在一楼大堂内,抱著脑袋等待审查,个个面色发白,一脸晦气。
梦柔被困在高阁,一扫先前的柔弱姿态,正著急忙慌的收拾行囊,将值钱的物件全都收进储物戒指,准备逃离此地。
“娘子,这件事本跟我们无关,您若是此时离开,岂不坐实罪名?”
贴身丫鬟拉住花魁娘子胳膊,满脸关切之意,希望娘子能冷静一些。
梦柔将琉璃盏收起,面色发白,严肃道:
“青丘可能要乱了,已经不适合圈钱,我们要赶紧离开此地,唯一遗憾的是,没能睡到那位俊俏的陆公子,太可惜了……”
丫鬟自幼跟随梦柔,两人知根知底,说话也无需顾忌,便劝道:
“娘子,若是去往大周,恐怕还不如青丘便利。据我所知,大周不仅对妖族管理苛刻,甚至连青楼都要缴税……”
梦柔警惕道:“卖身还要缴税?”
“没错,据说税务还不低,哪怕在野外偷偷摸摸的,都有人盯著税收,对青楼行业十分苛刻……”小丫鬟权衡道:“今夜这事,显然有人利用娘子,娘子为何不将事情告诉巡城司?说不准还能帮青丘避过劫难,也是功德一件呢……”
梦柔坐在妆镜前,望著镜中的花容月貌,惆怅道:
“我又不是青丘人,青丘乱不乱跟我何干?若我告诉巡城司,巡城司那么多疑,指不定就盯著我不放。万一找不到幕后黑手,拿我顶罪怎么办?我只是想赚点钱,可不想沾这么大的事,你知道的,我走到这步不容易……”
小丫鬟欲言又止,一方面想劝梦柔坦白,一方面又觉得梦柔说得有道理。
她跟梦柔来自西海妖族,梦柔曾是蜃族最美的女儿,更是名噪一时的西海舞姬,本以为会有光明璀璨的未来,可谁料西海妖王好色如命,竟然强行霸占了梦柔。
梦柔开始十分排斥,可架不住西海妖王的甜蜜攻势,妖王每次送的礼物,都是罕见灵药,最终成功俘获了梦柔芳心。
到后来,西海妖王欲废掉王后,封梦柔为后,可就在这时,梦柔有了身孕,这本该是件喜事,但问题是…她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西海妖王的、还是西海太子的。
西海妖王知道真相后,勃然大怒,将梦柔赶出西海。
梦柔伤心欲绝,觉得西海妖王不讲情面,不管是妖王还是太子,反正都是一家人,是谁的种有关系吗?为何非要将她赶出来……
西海妖族混乱不堪,梦柔修为不济,被赶出来后,很难保全自我,便带著丫鬟隐姓埋名来到青丘,开始了新的旅程。
为了成为花魁,甚至打掉了腹中孩子。
思至此,小丫鬟颇为心疼:“我知道主子不容易,可当初主子若是不跟太子厮混,或许已经是西海王后……”
“那能怪我吗?”梦柔泫然欲泣:“那死鬼敲我门时,说:‘开门啊梦娘娘,我是我父王’,我就上当了呀……”
“……”
小丫鬟嘴角抽抽,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事已至此,回味往事也没用。眼见梦柔真想离开,小丫鬟便决定舍命陪君子。
可就在两人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房间大门却忽然被人踹开,青厌将军从门外走来:
“今夜的事情,海云台脱不了干系,还请梦柔娘子跟我们走一趟。”
“?!”
梦柔刚准备跑路,没想到被堵个正著,心知跑是跑不掉了,便冷冷道:“不是问过了,怎么又要问?陆大人呢?为什么是你?”
青厌皱眉道:“陆大人是什么身份?怎会屈尊降贵审讯你?”
梦柔有些遗憾,回想起陆斩俊美容颜,她还有些心跳加速,哀伤道:
“将军何必这么凶?妾身是真不知道呀……”
青厌将军最烦娘们哭哭啼啼:“少说废话,娘子若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赶紧的吧。”
梦柔立刻收敛悲伤神态,挺直腰背道:“早说呀,走吧。”
青厌:“?”
……
……
“什么?你果真收了两份钱?”
巡城司审讯室内,青厌听著梦柔的招供,脸色当场就绿了。
在梦柔来之前,他们曾盘问过胡不俗,胡不俗咬死跟自己无关,言称是花魁的问题。
本以为是胡不俗狡辩,没想到还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