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大汉自是谢春严。
谢春严原本是不太黑的,凋到金陵后每日巡街,又不用真养颜,自然而然就黑了。
此时谢春严望著面前的姑娘,面上如沐春风,心底却骂骂咧咧。
陆观棋这个狗东西,怪不得这两天连兰榭坊花满楼都不去了,甚至还告假…还以为这小子身体有恙,结果居然在家里偷养了美娇娘…偷养就算了,陆观棋你居然连兄弟你都瞒著。
谢春严深觉受伤,在心底严厉批评陆斩,难道你连最好的春哥都信不过吗,春哥还能出去乱说不成。
凌皎月脸色大变,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到人,握著剑的手轻颤,清冷如玉的表情,却难以维持。
她有些破防,甚至有些想死。
原本是想避开陆斩,免得彼此尴尬,未曾想还未出门便撞到陆斩同僚,且对方还误会了。
凌皎月第一时间便转过身去,她的名气跟姜凝霜并列,在大周风头正盛,许多人虽没真的见过她,但却看过她的画像,若是被眼前男子认出来,她的颜面跟清誉定然没了。
气氛很尴尬。
陆斩便是在此时拎著包葵花籽回来的。
…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的,有了人照料后,那株银杏树愈发蓬勃,此时遮住大半天光。
谢春严表情激动又愤愤,凌皎月背对著他,握著长剑。
云雀大王在树枝上瞪著眼睛,一幅吃瓜模样。
“你们这是干吗呢。”陆斩幽幽的道。
见他回来,谢春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愤愤道:“观棋你也太不地道了,家里有了弟妹还藏著掖著,不说带去镇妖司摆桌酒热闹热闹,你怎的竟然连春哥都不说?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兄弟。”之一。
谢春严这才满意,夸赞道:“弟妹长得真漂亮,我看就算是比之传闻中的霜月仙子也不遑多让,你实在是有福气,倒是我刚刚声音太大,许是冒犯到弟妹,给弟妹道个歉。”
凌皎月握剑的手越来越抖。
陆斩没好气的道:“春哥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关系,我昨晚路过金陵郊,碰到她受了重伤,这才将她救了回来,春哥你可不要胡说,这有损凌姑娘清誉。”
“凌姑娘?”谢春严眨了眨眼。
凌皎月忽得咬牙道:“在下…在下名叫林月娇,自幼习武,昨日在郊外看到贼子作恶,便出手阻拦,未曾想贼子本领如此高强。”
这话说的咬牙切齿,但她却不敢暴露真实身份。
既然谢春严似乎没认出来她的身份,这对凌皎月而言是好事…当下胡乱说了个名字,免得对方再胡思乱想,万一想到自己头上,那就尴尬了。
谢春严见两人语气严肃,不似撒谎,当即愤慨:“对不起,是春哥误会你们了,春哥先道个歉。不过金陵郊外竟然有如此贼子?还凶的对姑娘下手?简直是丧心病狂,这贼子是谁?若我碰到,定将其斩杀!”
凌皎月没有转身,只是瞟了眼陆斩,目光充满幽怨。
陆斩愤愤接话:“我听林姑娘说,贼子是黑水宗的混帐。”
“果然!”谢春严勃然大怒:“这群王八羔子上次截杀你跟楚小姐还不算,这次又在金陵城郊作恶,还下这么重的手!”
“是啊,如果不是我路过,恐怕林姑娘都一命呜呼了。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传出去,否则林姑娘的清誉就毁了。”陆斩叹息,也算是给凌皎月解释。
事急从权,脱你衣服并非耍流氓,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凌皎月沉默不语。
谢春严拍了拍胸脯,道:“我明白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有数的。”
说到这里,谢春严将陆斩拉到一旁,低声嘱咐:“观棋,虽然你救了人家,可不能因为救命之恩就对人家耍流氓。”
陆斩勃然大怒:“春哥尽说粗鄙之语,治病救人的事情怎么能叫耍流氓?我是那种人吗。”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见林姑娘花容玉貌,这不是怕你忍不住,做出错事么。”谢春严拍了拍陆斩肩膀:“既然你心底有数,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在这里多有不便,本身也是听说你告假,特地来看你的,既然你没事,我继续巡街了。”
两人的话传入凌皎月耳中,她更觉羞愤,却不知何言以对。
谢春严走后,陆斩将大门关紧,免得再有其他人过来。
凌皎月望了眼陆斩,脸色火辣辣的,但还是扭头跟著进了房间。
待陆斩进屋后,云雀大王才悄悄从树叶里探出脑袋,望著石桌上的那袋葵花籽,“啾啾啾”的原地转了两圈,便飞下去嗑瓜子。
……
“凌姑娘这是准备不告而别啊,就这么不想见你的救命恩人吗,还好春哥没认出来你,如果他认出来你模样,后果不堪设想。”
陆斩心知肚明,春哥保证的再好都没用,这家伙是藏不住事的,就算清醒时候克制自己,两杯酒下肚也会说出去。
好在凌皎月机警,跟他打了个对面,便立刻转过身去,且给自己捏造了假名字。
“谁知道出门会碰到你的同僚,况且我的伤不是你打的吗,你…你脱我衣服我都不计较,只是不想见面徒生尴尬而已。”凌皎月往昔清冷淡然神色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
陆斩瞧著她咬牙切齿的模样,觉得比昔日清冷的姿态好了许多,以前像是画中人,现在像是画中人活了。
不过他没有调侃对方,只是道:“昨天你不也是想杀我么?不过是我的实力比你高,否则重伤的就是我了。”
凌皎月顿时语塞,昨天情况确实如此,她对陆斩也没留情,只是实力不济。
见她沉默,陆斩解释道:“虽然是误会,但你确实被我打伤,我只好将你带回来。当时情况紧急,我只能事急从权脱了你的衣服,但并未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帮你疗伤。”
这话说的真挚,凌皎月没有怀疑,事实上她开始也没怀疑陆斩动机不纯,只是身为姑娘,有些难以面对罢了。
眼下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揪著不放,道:“我没想到是你,原本我是打算杀死三号的,因为他跟四号最熟悉,很可能识破我的身份…你怎么拥有三号的魂碗的?”
她获得魂碗纯粹仰仗宗门,黑水宗的手段颇为缜密,想潜伏进去甚难,还是宗派的长老们研究多年,近日终于得出办法,她这才获得了四号的魂碗,但按照陆斩的情况,应该没有这种际遇才对。
“我纯粹是靠运气好。”陆斩将遇到南疆妖女跟止罡的事情告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凌皎月惊讶:“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我前日抓捕了四号,带回去宗门审讯,这才得知他要与三号相见。云水宗研究魂碗多年,终于找到一丝破绽,我才得以潜伏。”
“你就单枪匹马约见三号?”陆斩道:“这可有些莽撞。”
凌皎月咬了咬牙:“我自然是带著门内师姐妹的,若是碰到危险便吹响哨子,师姐妹自然会来相救。而且当时四号实力在褪凡境界巅峰,根据他的交代,三号也是褪凡境。”
“我们虽然没有轻信,但根据种种事情推断,也怀疑来金陵的都是黑水宗的年轻骨干,实力应该差不多的,带著传音哨足矣。”
“谁料昨晚竟然是你,你一拳将我打飞出去,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我连吹哨子的力气都没有。”
说到最后,凌皎月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她不觉得自己计划有问题,只是没料到三号是陆斩在潜伏。
“所以这就是四号延迟赴约的原因?”陆斩问道。
“不错,那时候我还没做好准备。”
想到昨晚的事情,凌皎月后悔不已,若是自己能再谨慎些,或许便不会落到这种田地。
陆斩瞧著她的表情,心底却有些愉悦,冷漠如霜的月仙子,说到底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在碰到这种事时,也会如普通姑娘般羞怯难当。
“放心,昨晚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陆斩道:“近日金陵事多,不仅黑水宗的人作祟,合欢派的人也搅动风云,没人会注意到月仙子。就算春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天底下相似的人何其多?只要你我不认,那便无事。”
凌皎月平复心情,面无表情地道:“你还知道合欢派?”
陆斩哭笑不得:“我好歹是镇妖司的,消息灵通点又如何?”
“那你有没有听说,合欢派的妖女,出高价请了七绝门的杀手,说是要除掉一个人。”凌皎月看了他一眼:“不会是想杀你吧,听闻陆先生风流韵事不断,莫非跟妖女也有牵扯。”
陆斩挑眉,昨日刚听到七绝门的故事,没想到七绝门便真的要来到眼前,不过定然不是杀他,但杀的人或许他认识。
倒是凌皎月的话令人不爽,陆斩道:“如果我真是传闻中的那种人,昨晚可能就一念之插,莫非月仙子觉得自己还能保持完璧?”
凌皎月顿时语塞。
120.第120章 凌姑娘,你也不想昨晚的事被传
第120章 凌姑娘,你也不想昨晚的事被传出去吧
陆斩见她无言以对,没有继续怼她,心知她是被昨晚之事困扰,也就点到为止。
“不过,你现在虽然外伤已好,但损伤了诸多经脉,需要你自己运疗愈疏通,不宜耽搁。但疏通经络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必要时夜医能相助许多。你若是信任我,我劝留下。”
并非是对她有想法,陆斩只是将实话说出。
昨晚的事情虽是误会,可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打伤了凌皎月,从道理上而言他没有任何过错。但从道义上来讲,理应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对于修者而言,向来外伤好医,内伤难治。
历史上便有许多修者前辈,在修炼时因内伤走火入魔。
前辈们并非是无法医好内伤,而是很多内伤都是因为在伤愈后,没有及时认真运修复经脉,导致经脉留有细微缺口。
初时不觉得有问题,等到发现时,缺口却已经变大,造成真堵塞。若是在平常时候发现,还能平心静气好好恢复,可若是在练功关键时候发现真堵塞,必然走火入魔。
是以陆斩没有私心,只是作为医者,提醒凌皎月。
“按照我的伤势,需几天才能将经脉恢复无恙。”凌皎月知道轻重。
“最多三天,若你不想留在这,你可以找你的师姐妹,她们会护著你。但在路上切莫动用真,待安全后需立即疗伤。”
凌皎月没有说话,只是情不自禁轻咬红唇,似乎有些犹豫。
作为云水宗年轻一代天赋最好的弟子,凌皎月做事并不莽撞,她知晓陆斩没有诓她,早年云水宗老前辈便因为伤后大意,形成积年内伤,至此再难更进一步。
“我能否再留三天,我的师姐妹没有夜医,若出现问题她们无能为力,方便吗。”
凌皎月微微偏了偏脑袋,那双清冷的眼眸浮现几分尴尬,让她开口主动留宿,对她是莫大考验,不过这是她权衡过的抉择。
刚刚不辞而别,纯粹是不想跟陆斩照面,怕相见尴尬。
可现在面也见了,话也说了,尴尬也尴了,自是平复许多。
现在离开,反而不是上策。
她的师姐师妹个个一箩筐心眼,若是这幅模样去见她们,在师姐妹眼底,便是她杀邪修时失踪一夜,次日受伤不轻且不能运,不知会传出什么话茬。
云水宗虽是仙门,但资源总有倾斜,弟子明争暗斗严重。
况且她名声太盛,更惹来许多嫉妒,在这种时候还是少些谣言为好。
虽跟陆斩不熟悉,但两人阴差阳错有了交集。就算现在离去,也无法抹除昨晚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在此养伤,陆斩又是夜医,若出现问题还能顾她周全,待养伤好再离去不迟。
“方便是方便。”陆斩并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欣喜,抬眼道:“但我有一事相问。”
“何事?”
“凌姑娘,你也不想昨晚的事情被传出去吧。”
凌皎月顿时俏脸通红,她明白这句话的潜在威胁,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坊间关于陆斩传言,心中更为警惕。
“陆先生,你是三号的事情,我不会传出去。”
“但我家不养闲人。”陆斩盯著她清冷如雪的脸蛋:“凌姑娘是道修,对符应当有所研究。”
一句‘不养闲人’,令凌皎月登时无言以对,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的。
但仔细想想又觉有理,陆斩此举,应是让她别有心理压力,只有有所付出,才能心安理得住在这里,这是合理交换。
凌皎月神色轻松许多:“你是夜医,你想学画符?”
“想试试看,凌姑娘若不吝赐教,自是好事。”
凌皎月望著少年那双眸,就算是不想赐教,也没有半点底气,只能淡淡道:“待伤好后我便教你,只是这种事情你大可以直说,没必要用方才那种话术堵我。”
“我这不是没想到凌姑娘如此好说话么。”陆斩露出灿烂笑容:“这几天我休沐在家,若有需要的东西,我可帮姑娘代买,姑娘还是少出去,万一被人看见,免不了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