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符画完,便见符纸隐约浮现真,虽然有些歪,但在凌皎月力挽狂澜之下,竟还有几分效果,
陆斩惊喜:“凌姑娘不愧是云水宗天赋最好的弟子,方才明明已经有些走歪迹象,经你插手,倒妙手回春。”
凌皎月心底滑过丝丝得意,面上却道:“相辅相成罢了,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话我可不敢当。”陆斩将符拿起,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我画的第一张符,也是跟凌姑娘第一次共同画符,这张符便赠予凌姑娘,留个纪念吧。”
凌皎月秀眉蹙起,想拒绝,可瞧著陆斩喜上眉梢的模样,她还是将符接了过来,板著脸道:“嗯,你看明白了吗?”
“略有所悟,但需要一定时间。”
“这是正常的,当时我也用了半个月才真正领会符道奥妙,傍晚时分我才会走,且练习,有不懂得可以问我。”
凌皎月将那张符塞进储物戒指里,坐在旁边的摇椅上瞧著陆斩画符。
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两人之间似乎随意许多。
摇椅在风里轻轻晃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与清风伴奏,望著树上嗑瓜子儿的雀儿,凌皎月心境没由来的宁静许多。
她望著陆斩画废一张又一张,唇角不自觉上扬。
画符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就算是坊间盛赞的天才,怕也不易学会。
陆斩在修炼一途确实高歌猛进,令她望尘莫及,但画符与修炼不同。现如今看他也露出苦恼神情,凌皎月心底倒有些小小的窃喜。
但窃喜过后,凌皎月又平静下来,客观分析原因。
首先画符不易,就是她也需要半个月时间练习,才能稍微入门,更何况夜医。
夜医跟道修体系全然不同,在画符一道本就受到局限,想要学习更为艰难。
因为修炼体系不同,凌皎月觉得陆斩是学不会画符的,只不过她这是为了报答陆斩的救命之恩,自然要好好教他,至于学不学得会,跟她这个师傅关联不大。
…
时间匆匆过去,不知不觉来到傍晚。
这期间陆斩画废许多,凌皎月耐心倒是好,时不时指点一番,免不了肢体接触,却也逐渐习惯,只当是报答陆斩恩情,传道受业罢了。
眼看著黄昏余晖融入大地,凌皎月最后提点两句,便回房换上了她最喜爱的白裳,衣衫飘飘似月宫仙子,令陆斩想到初见她的时候,仙姿玉态,清冷孤傲。
她准备离开了。
天底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她来到这里原本便是场误会。
虽说这期间陆斩始终没有任何逾矩行为,说话行事皆礼貌客气,为的就是让她不要有心理负担,两人相处也逐渐自然,可最终还是要离开的。
伤愈之时,便是归期。
离开之时,她想到了黑水宗的事情,便提醒道:“我们审讯四号时,得知黑水珠在你的身上,即是如此,黑水宗便不会放过取回珠子的机会,若有合适机会,你可将珠子抛出去,没必要因为一颗毒珠惹祸上身。”
“你对这颗珠子了解多少?”陆斩趁势询问,云水宗是仙门,仙门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肯定超过他。
凌皎月若有所思:“我听师尊说过,这是黑水宗宗主早年在南疆一处毒沼泽里获得的珠子,珠子为天生地养,被沼泽毒气侵染数百年成了毒珠,用来修炼阴邪功法最好不过。”
“大概是十年前,黑水宗有长老叛变,逃离黑水宗时偷走了这颗珠子。后来叛徒被杀,珠子的下落却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流落至金陵,黑水宗的人来金陵,主要也是为了找这颗毒珠。”
“现在他们虽说撤出金陵,可实则都在金陵周围活动,一但有机会,定然不会放弃抢夺这颗毒珠。”
果然是毒珠,陆斩第一次看到这颗珠子时,就知道用这珠子炼毒定然事半功倍,没想到竟是颗天生地养的。
至于黑水宗撤离的事情,陆斩也心知肚明,撤离自然是撤离的,但撤离的只是明面上的邪修,暗地里不知道藏著多少。
比如许择礼,若非是他在秘境里的暗示拉拢,谁能知道那家伙居然是黑水宗的人?
“多谢提醒,我心底有数。”陆斩客气的道谢。
“日后在黑水宗的魂碗里,我们互相帮衬一下。”凌皎月觉得陆斩很有做卧底的潜质,原本的四号都没察觉到,三号已经换人,互相打个掩护,能减少暴露机会。
陆斩笑道:“这是自然。”
凌皎月淡淡笑了笑,似是心情不错,又从储物戒指里面掏出一本蓝皮书。
“这是本符册,里面记载著诸多符画法,若你将来有幸入门,或许可以根据这本符册摸索。且记画符如修炼,念头通达、融会贯通,才是正道。”凌皎月将蓝皮书放在桌上,朝著他抱拳行了一礼:“感君相助,后会有期。”
陆斩望著她欺霜赛雪的脸庞,道:“且慢,我有东西给你。”
凌皎月驻足原地未动,便见陆斩拿起朱砂笔,取了墨,站在桌前开始画符。
随著他的动作,似有金色光芒融入符笔之中,一阵微风自笔尖蔓延,将周围的符纸吹的哗啦啦作响,
他长身玉立神情自若,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他的脸颊,如梦似幻,手下画符一气呵成,哪有先前的生涩模样?
凌皎月玉一般的脸庞终于有了动静,她望著眼前玄衣黑发的少年,银杏叶落在他的肩头,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泰然画著符。
朱砂墨画规整的画在符纸之上,竟是张正儿八经的辟邪符。
凌皎月丰润的唇微微张开,心底有股莫名情绪化开,最后皆变成惊讶。
他…他竟然用了一天时间,就画成了?
“此行再见不知何时,云水宗山遥水远,望卿珍重。”陆斩双手拿起符,递到她的面前。
凌皎月凝望著他许久,心底才平静少许。
这便是坊间盛赞的少年,开辟出夜医新体系的少年,她原怀疑过他浪得虚名,但此时此刻,她彻底改观。
而转念想想,她勉强算是这位天才的师傅,如此一想,更觉快然。
“山高水阔,必有再见之时,珍重。”凌皎月接过来那张符,拿著自己的长剑离开。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倒映出纤细萧索的身影,她一步一步走出宅院,待行至大门时,她回头看了看,眉眼似乎有些笑意,很淡,被清风一吹即散。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陆斩望著她的身影,想到楚晚棠离开时的情景,何其相似。
天空中乍起一道蓝光,那是凌皎月的长剑,她御剑而去。
待白裳消失之时,黄昏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散在地平线。
夜晚来临了。
……
烛影摇晃,灯芯偶尔爆出火星。
凌皎月走了,对陆斩并未有什么影响,只是那间厢房又变得空落落的。
云雀大王蹲在书桌上,身下压著张宣纸,手里拿著笔不断写,歪歪扭扭的“太”字终于写出,它兴奋的瞪大眼睛:“我写出来了!”
陆斩合书看了它一眼,自凌皎月走后,小雀儿就想学字,白天时凌皎月虽然未说什么,但敏感的小鸟感觉到了对方的鄙视,它立志要学有所成,等到化形后成为儒道大家。
烛芯被火烧的通红,照著宣纸上的字。
陆斩问道:“这个字念什么?”
“大。”小雀儿得意的昂首挺胸,觉得自己学的甚快。
陆斩摇头:“大没有点,你这个多了一点,念tai。”
“为何多了一点就要念tai?你们人类的字好奇怪。”
“重写一遍。”
不多时,歪歪扭扭的“夫”字出现,并非它写错,而是握笔不够端正,写的时候墨点晕染,它道:“这下没错了吧?虽然上面多了一个墨点,但应该不是tai了吧?”
“嗯,现在成fu(夫)了。”
“为什么又成fu了?”
“因为中间横著多了一点。”
“那如果中间多一点呢?
“那就成了天。”
“你们的字好麻烦,学不会,好生气。”
“我也好生气。”陆斩将手中书丢到桌上,叹了口气:“我是教不了你了,等你化形后我给你找个女学究教你吧。至于现在,你还是别想这些事情了,每日坚持吐纳修炼,或许比学认字简单。”
云雀大王有些沮丧,一只鸟儿竟然露出人的愁态,却见陆斩站起身来,它忙的问道:“你去干嘛?”
“解剖猫妖。”陆斩丢下一枚灵果:“吃了吧。”
云雀有些遗憾:“我还想骑著猫儿玩呢。”
“一只死猫有什么好奇的,活猫又不敢骑。”又菜又爱玩。
陆斩来到对面厢房,厢房里面没有床铺摆件,只放著一张大桌子,周围有许多解剖工具。
将猫妖尸体放在上面,陆斩开始熟练的操作。
猫妖的血肉不适合炼丹,但适合炼毒,骨头适合做长鞭一类的法器,但一只猫妖显然不够,只能在打造法器的时候嵌入其中当材料。
陆斩想到伏妖袋里的蛇妖,到时将蛇妖解剖后,那是得天独厚打造长鞭的材料,再加上猫骨跟狐骨为辅,定能打造出品质不错的鞭类法器。
据说黑市里有专门打造法器的地方,多为妖族修者,有些妖族擅长打造法器,却不喜抛头露面,倒喜欢在黑市里面出现。
黑市初一十五才开,这个月是没机会了,陆斩准备七月一号带著材料去黑市碰碰运气,若是能给他打造一幅鞭子出来,幻影缚灵的威力将大大提升。
思绪间手腕翻飞,刀光血影,转瞬便将猫皮完好剥下。
因为黑猫镇宅驱邪、易招邪祟两种说法众说纷纭,导致猫皮不太吃香,虽然光滑却不受欢迎,不过这是对于人类而言,若是对于妖物,或许有些百无禁忌。
等到云雀大王化了形,冬日里给它做幅小帽跟一对手套,它必然欢喜。
将猫的血肉投入专门炼制毒丹的炉中,陆斩拿出那颗黑水珠,用真催发出黑水珠上的毒气,不多时黑气自猫尸血肉中冒出,跟黑水珠上的毒气融合,在炉中缓缓凝聚。
毒丹虽为丹,却跟正经丹药不同,无非是形状相似罢了,没那么多的门槛,也不需贤者心境,陆斩轻车熟路。
如此反复吸取、融合三个多时辰,十颗黑幽幽的丹药才从炉中飞出,因黑水珠的缘故,丹药表面有些血光缭绕,这都是黑水珠里的血毒,很快便没入丹药之中。
陆斩将丹药装入瓷瓶,待使用时,无声无息便可取对手性命。
夜医流派虽为治疗体系,攻击手段羸弱,但靠毒杀人的夜医比比皆是,只是陆斩很少用这个手段,因为他需要磨练自己的战斗技巧。
下毒这种手段,待到必要时再用最好。
……
炼毒丹花费诸多时间,外头已经是蒙蒙亮,陆斩索性不睡了,坐在院内修炼。
灵气对应四时,夏日里就连天地间的灵气都带著股热气,陆斩周身被灵气笼罩,像是个会发光的球,虽然没有火焰灼热,但却令树上的云雀都察觉到了不适。
“好热好热…”
云雀坐在粗壮的树干上,用两个翅膀来回扇风,鼻息间也有气流涌现,这是鸟兽类的吐纳之术。
陆斩收了功,抬头看它:“照著你这种速度,何时才能化形?”
“做人好累。”云雀大王翻了个身,趴在树枝上,两只腿跟两个翅膀张开,懒懒的道:“雀儿不想做人了。”
“那你还想骑猫吗?”
云雀大王没说话,却猛地站起来,开始认真的吐纳。
陆斩哑然失笑,果然万物做事都需要目标跟奔头,若是没有目标跟奔头,怕是很难成事。
洗漱一番,镇妖司去也。
刚刚行至镇妖司案房消假,老周便递过来一封来自汴京的书信。
楚晚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