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之前的清脆撞击声,爪刃和短枪撞击的声音沉闷不已。
林春持枪后退几步,看到枪杆上多了几道深深的抓痕,一张豹脸上满是惋惜,不由叹息道:“杜教头好本事,早就听说洪四海为修炼埋刃法重金打造了一套金刚爪刃,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全都便宜你了。”
“但你不应该叫破我的伪装,更不应该侮辱倩儿,你必须死。”林春豹口大张,喉咙里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声波扩散开来,杜康只觉双耳一蒙,好像被人在脑门重重打了一拳,两缕鲜血从耳朵中流血,身体失去平衡,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林春吼罢,奋力奔跑几步,手中的短枪向倒地的杜康刺去。
“噗呲。”
一道灰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直直的刺入林春的左肩,杜康倒地的身影就在眼前,但高举的短枪却再也刺不下去了。
“那只狐妖还是我帮你杀的,我怎么可能会对这招没有防备。”杜康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等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林春的身体依然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动是对的,那根飞针扎进了你的心脏,乱动的话死的更快。”
捡起地上的长刀,将刀架在了林春满是黄黑色豹毛的脖子上,杜康说道。
“说说吧,你为什么假死?”
“说了能活命吗?”变身后林春的嗓音变的嘶哑粗狂,像一只野兽在呢喃。
“不能,在你决定向我出手的那一刻,我们两个就只能活一个。但你说了,你的老婆就能活。”杜康掏出块手绢将耳边的血迹擦干。
“我假死是想要活的更久一点,没想到现在反而死的更早了。”林春的声音中满是自嘲。
“尽快说吧,你的时间不多了,假死都要暗中关注你老婆,你应该很爱她吧,你也不想她和你一起走吧。”
“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林春沉默片刻后开口了。
“我是阳春县本地人,父母都是无生教教众,我幼时父母病亡后就被无生教抚养,无生教将我养大后就作为暗间派入了血衣会卧底,并且承诺剿灭陶家后就能让我脱教,放我自由。”
“我以为无生教这种大教派很快就会向陶家出手,我也很快就能过上本分的日子,没想到这十几年来一直风平浪静,无生教一直没有联系过我,我都还以为他们已经忘掉我了。”
“后来我遇到了倩儿,她温柔贤惠,我们夫妻相爱,即便没有孩子,我也喜欢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参与到这些纷争中。”
“但就在前几天他们找到了我,说要我为他们做一件事,话里话外暗示我办不好就会连累倩儿。我害怕极了,我怕死,我还有倩儿要照顾,于是我自己布置了假死的场景,想逃离这场风波,我死后他们也就不会为难倩儿了,没想到栽到了你这里。”
林春的故事并不复杂,只是一个想不被人操控的可怜人罢了。
“无生教不是十几年前才进驻阳春县的嘛,怎么能在二十多年前就收养你?还有无生教给了你什么任务,吓得你要假死脱身?你用来假死的尸体是谁的,血衣会的人说尸体有修炼换皮法的痕迹。”
杜康捕捉到了林春话语里的破绽,一连三个问题提出。
第34章 堂议(求推荐,求收藏)
“无生教和罗刹教在梁国流传甚广,只要是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有他们的教义传播,十几年前来的只是无生教的修士,他们势力的种子是和阳春县一起壮大成长的。”
林春说了这番话就有些气喘,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无生教没有交代任务是什么,只和我说到时候我会知道的,但我不愿意掺和其中,我了解他们,他们就是一群疯子,我只想平静的生活。”
“那具尸体是我在城外乱葬岗找到的,体型与我相差不多,是病死的,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剥了皮后,再暂时脱下我的妖皮往他身体一裹,就能制造出修炼换皮法的痕迹。”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你还有什么问题吗?要尽快,我快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林春已经气喘吁吁,杜康能感觉到白面童子释放的庚金之气在不断破坏林春的心脏结构,鲜血正随着伤口不断流入胸腔,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没有要问的了,最后一点时间你要不要再看一眼你老婆,毕竟你心里还放不下她。”
“不了,人都要死了,放不下也要放下,你刚才说挺喜欢她是说真的吗?我的老婆很漂亮也很贤惠,你……愿不愿意常去看看她。”
透过脸上的毛发能看到林春的脸色开始发白,这是将死之兆。
“君子好色,色而不淫,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我不贪图你妻子的美色,但也不是个品节高尚能让你托妻献子的朋友啊。”
“是啊,你我的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甜水巷乙十五号是我的住所,里面有一笔银子,其中三百两是上次你帮助我的报酬,剩下的也都给你,你能帮忙照顾她吗?”林春的眼中满是希冀。
“你还是不明白,你的老婆只在你眼里才是珍宝,在我眼中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银子我会去取的,多余的钱我会拿给你老婆,至于她之后是会选择改嫁还是一个人孤独一生,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听了杜康的回答,林春久久不语,良久后才在口中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声音;“这样……这样……也……好。”
话音一落,林春的身体一歪栽倒在地。
杜康伸手一指,插在心脏上的铁錾就搅动起来,当铁錾破体而出时整个心脏都被搅得七零八碎。
杜康又拿起长刀向林春的豹子头狠狠一刺,利刃贯脑而入,直到此时林春这具兽化的尸体才缩水般变回原样。
拔出长刀收回胃囊,杜康看着不远处的林家,小巷寂静,门内不闻人声,不由轻声念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捡起一个散落在地上的烧饼,竟然还带着点点的余温,掰下一块放在嘴里,小麦粉的香味和红糖的甜味立刻充满了口腔。
“好甜的烧饼啊。”
将散落一地的烧饼全都收拢起来,用担子里的棉被包好了,放在林家的门口,杜康单手提着林春的尸体向巷外走去。
直到他渐渐远远,还能听他念叨着: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
……
杜康离开了小巷,就在大路上找到了一辆驴车,在尸体上蒙了一块草席,让车把式将林春拉回血衣会。
其实,他修成了胃囊,完全可以把尸体放在胃囊里轻装回城,但他现在实力低微,这胃囊还见不得光,只能如此拉尸了。
不能和穿越前辈们随手收尸的潇洒相比。
离血衣会还有老远,就看到一排车队将主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是剿匪的队伍回城了。
吩咐车把式绕一条小路来到血衣会后门,杜康将林春用草席包好,夹到腋下走进血衣会。
……
咚!咚!咚!
血衣会塔楼上的大鼓被敲响,低沉厚重的鼓声在血衣会的驻地来回回荡。
晨钟暮鼓,这是血衣会夜晚关门落锁的标志。
血衣会议事大堂内,灯火通明。
大堂主位坐着一个须发皆白,弯腰驼背的老头,他的驼背高高鼓起,远远看去像个背着龟壳的乌龟,老头的左手边是个丰胸细腰肥臀,眉目含笑的妩媚妇人,右手边是抽着旱烟的老八。
这三人正是血衣会的三个当家,此时,林春的两具尸体正摆在大堂正中,左右两列坐着三个当家的几个心腹。
杜康因为识破此事,也在堂中。
大当家福如海用他的龙头杖轻点地面发出声响,说道:“事情的经过你们都知道了吧。”
一个光头大汉起身向上一拱手,说道:“实在是欺人太甚,三位当家,此事绝对不能轻易了结,无生教竟然敢向我们血衣会安插探子,还是十几年前就插进来的,只怕图谋深远,必须要尽快查清会中还有多少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光头大汉正是老八手下的甘飞,林春毕竟是老八手下的人,自己人出了事自然要率先表明立场。
立刻大当家的心腹也开口出声附和“甘教头说的没错,窥一斑而见全豹,见一叶而知深秋,无生教既然在十几年前三帮刚合股时就安插人手,必然不会只有林春一人,还需要尽早将他们揪出才是。”
至于杜康旁边坐着的张丹薇并未发声,而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杜康倒了一杯茶。
杜康看着眼前的一幕也觉得颇为有趣,成为修士的这段时间他已经彻底了解了阳春县的势力格局。
两人提到要清理内部可能存在的暗间,但对反击无生教却只字不提。
是因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无生教和罗刹教之所以能在阳春县这么安稳,是因为他们在本地的力量有限,被陶家所压制。
但即便是陶家每次对两派打压时都要小心翼翼,找足各种借口,把握其中分寸,生怕把他们欺负惨了,招来其他分舵的支援,这些年多方一直处于这种诡异的平衡中。
所以,向无生教开战哪是他们能开口的,就连上面坐的这三个人也没那么大胆子说这种话。
现在在场的只有七个人,三个当家的自然不能先开口说这些场面话,张丹薇是二当家的女儿也不用开口,杜康才成为修士多久,机缘巧合杀了林春这个暗间而已,只怕他还没有搞清楚血衣会和两派的关系。
所以,这段避重就轻的发言只能由这两人说了。
第35章 定计(求推荐,求收藏)
“关于查帮派内暗间的事情,我们三人还是按惯例来吧,自己查自己的人吧。”
大当家福如海见手下提议,顺势说道。
“我没有异议。”
“听大当家的。”
二当家和老八立刻回应。
三言两语将此事定下,福如海转头向杜康说道。
“这次杜康发现并格杀无生教暗间有功,记三十个功勋。还有,抓暗间之事需在暗中进行不可张扬,你们几个都散了吧。”
四人躬身告退,并且顺手将林春的两具尸体搬了出来。
等堂中只剩三人,没有手下在场,气氛便随意了很多。
眉目含笑,眼波流转的二当家钱彩铃最先开口:“帮中事务繁多,说起来。我们三个好久没有坐在一起聊天了,尤其是大当家,我已经两年多没见过您了,可让小妹想念的紧啊。”
福如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青筋暴起的苍老双手用力拄着自己的龙头拐杖,仿佛被高高隆起的驼背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慢悠悠说道:
“无论是现在的血衣会,还是以前的牛马帮、狗帮、青蛇帮,本就是给陶家看门护院的,平日里无事还好,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歇一歇,如今出了这档事,自然要拖着残躯为陶家尽忠。”
说完又喘着粗气停顿一会才继续说道:“可惜啊,我确实是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次风波,等我死了,这血衣会还要靠你们两个啊。”
钱彩铃笑盈盈的端起一杯酒说道;“大当家的老当益壮,血衣会以后还要靠您撑着呢,大当家喝了这杯百花酿吧,这酒能滋阴补阳,益气活血,对身体好。而且小妹也精通床笫养生之法,大当家有空可常去我那做做。”
钱彩铃举着酒杯俯身为福如海敬酒,胸前的一对白腻露出领口足足近半,让福如海浑浊的双眼都明亮了几分,伸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彩铃,你这百花酿是越喝越有滋味啊,但去你那坐坐就免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那养生之法折腾。老八倒是年轻力壮,你们无事时可以切磋切磋,交流交流。”
老八正鼓着嘴巴将嘴里的烟气吐成一个个烟圈,一环套着一环,听到这话后不由一阵咳嗽,紊乱的气流将空中的烟圈搅散。
“本来在说卧底的事,怎么就扯这么远了。”
老八可不敢上钱彩铃的床,她主修的是淫蛇法,此法既可以阴阳共济,也可以采阳补阴、采阴补阳,床笫效果全在施术者的一念之间,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是啊,谈正事,那林春是无生教埋了十几年的暗子,现在突然启用他,必然是有了大动作,而且林春自作聪明的假死也一定惊动了对方,对方可能会以为我们已经掌握他们的目的,说不定还会有所动作。”
钱彩铃白了老八一眼,坐回自己的座位,一本正经地分析起现在的局势。
之后做作的将本就不高的领口向上拉了拉,结果没能遮住多少不说,还引得白腻一阵荡漾,可惜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是人老心又老的老江湖,全都目不斜视,又引得钱彩铃一阵不满。
“嗯,说得有道理,最近这段时间,无生教和罗刹教频频异动,所以陶家特意安排了去清缴黑风寨,想杀只鸡给这两只猴看看。现在看来,是这鸡太弱了一点,没能镇住这两只猴啊。这两只猴是越来越跳脱了。”福如海不由感叹道。
如果杜康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来黑风寨是遭了无妄之灾啊,所谓杀死陶家旁支只是一个编造的出兵借口,难怪黑熊妖看到官兵上门还欢天喜地的呢,不是妖怪太蠢,是陶家做事太不讲究。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把事情往陶家一报,接下来的事我们听吩咐就是了。这次谁去汇报,要不还是我去吧。”
老八已经抽完了一烟锅的旱烟,在桌子腿上一磕,将烟锅磕尽,就要起身出发。
“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家主了。”
福如海拄着拐棍颤颤巍巍起身,仿佛要被巨大的驼背压得摔倒在地。
身旁的两人毫不担心,二十几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福如海他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些年他的驼背越来越大,也没见他真的被压死。
他们怀疑这驼背和法术有关,但一直也没见过福如海用过相关的法术,福如海出手全靠手上的龙头杖,这是一柄神兵,轻重随心,常人擦着就伤,磕着就死,只凭这一手就能让他坐稳血衣会大当家的位子。
“那我也去吧,难得这次人这么齐,家主有什么决断,也好吩咐我们。”钱彩铃扭着水蛇腰起身,扶着福如海的肩膀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