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狼似狐的笑声。
站在北风里,心里泛起诡异的狐狼笑声,真的是一个恐怖的场景。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安……”徐青心里默诵文章,狐狼笑声很快被冲散,北风渐渐退去。
他心有所感,看向西城方向,城外的天际边缘,竟有淡淡的金光,若非眼神极好,且十分敏锐,未必能觉察到。
“那是金光寺的方向。”
结合先前的怪异,徐青脑补了一个金光寺里高僧降妖伏魔的场景。
事实是这样吗?
而且那个狐狼笑声,不知道别人听不听得见。
因为是晚上,徐青没有去找周氏求证一下。
他暂时抛开此事,过了一夜。
昨晚,李公要在衙门里守夜没有回来。
按理说,天刚亮时,李公就该回来了,然后补个觉,午后再带徐青去衙门逛逛。
可是直到接近午时,李公方才回到家,而且一脸疲惫。
“老李,发生什么事了?”周氏一脸忧心,并端来一碗茶给李公解渴。
李公:“老董倒大霉了。”
老董是衙门里看守库房的库丁管事。
衙门里,库丁这类虽然也是衙役,却一般是良民来担任,负责看守县衙的库房。因此库丁算是衙门里十分吃香的差事,往往是有来头的关系户。
李公解释一番之后,徐青和周氏才清楚发生了何事。
原来是库银失窃了。
丢了大约一千两重新铸造好的官银,这属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江宁府如今,最好酒楼的席面也不过二十两白银。普通三口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过十几两。
何况这些官银是要上缴国库的。
知县今年就要离任,如果离任之前,补不上这个亏空,自是要出事的。
负责看守库房的库丁们,自然是要被知县问罪。
“以往大老爷还顾忌老董他们在县里的关系,这次是发狠了,连老董都挨了十板子,限期三日内让他把银子找回来,否则还要挨五十大板……”李公一脸唏嘘,又说了此事的蹊跷处。
因为库房门都是锁死了的,只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窗洞透气,按理说除了内鬼,不可能有外人将银子偷走。
但这些库丁也不是傻子,没道理在大老爷要离任的时候搞事情。
知县可是百里侯,真要发了火,那是能抄家要命的。
第7章 机会
“老董这次岂不是倒大霉了,三日内,如何能破案?”周氏插话道。
李公:“这贼肯定非同一般,莫说三日,三个月都不见得能抓住人。我看老董这五十大板非挨不可。老董这次,不死,也得半残。”
“叔父,我看三日内,此案必破。”徐青缓缓开口。
李公这些日子以来,对徐青的印象已经颇为改观,而且昨日见徐青练鹤形桩,那么快就上手,心中隐隐觉得“青哥儿”有祖宗保佑。
他当然心里还有另一个猜测,青哥儿这些日子变化虽然有所遮掩,但如何能瞒过朝夕相处的李公。所以,他也怀疑青哥儿莫不是什么东西上了身。
只是相比原本“青哥儿”的倔强固执,冥顽不灵,眼前的青哥儿着实更让人欢喜。
李公自然下意识否定了自己的恶意揣测。
民间的志异里,遭逢挫折,性情大变,改过自新的故事,那也是常见的啊。
他总不能为了自己一点恶意猜测,去给青哥儿驱邪吧。
何况,真能找到有法力的师傅,他也请不起啊。
因为有了现在的印象,李公自然觉得徐青不是无的放矢,看着他说道:“青哥儿,你有什么看法?”
徐青有“定魂”的境界在身,加上心思较多,对旁人情绪分外敏锐,对李公的一些想法是有所察觉的。
但他也没法瞒住自己的异常。
对方和徐青原身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徐青怎么瞒,都会有破绽。
这种事,只要不直接说破,也不会有什么坏结果。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如果这个过程,又能展现自身不可或缺的价值,他身上这点异常,根本不能影响叔侄之间的关系。
徐青已经在养鸡和日常相处中,展现了自己对周氏的价值。
接下来的话,他打算向李公展现自己对李公在外事上的价值。
他敏锐觉察到,库银失窃案,对李公而言是个机会。
徐青心念一闪而过,向着李公有条不紊道:“叔父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县尊好歹是三甲进士,绝对是聪明之人,能想不明白?何况县尊纵使不通晓这些俗务,师爷总归是专业的。所以,县尊要的就是破案。”
话本小说里,糊涂官判糊涂案,这类事屡见不鲜。
事实上,当真只是糊涂吗?
徐青研究古代文史,深深明白很多看似不可理喻的操作,实则都有旁人不知的因有在里面。
譬如晚清的杨乃武和小白菜案子,看似曲折波澜,追根究底是皇权联合其他派系与地方湘军派系的角力而已。
“要的是破案,青哥儿,你的话,我好像明白了。”李公到底是衙门当了多年差的人,一点就透,他恍然大悟道:“县尊要的是这一千两银子啊。其实就是让老董他们这些人将钱补上来。”
徐青又道:“这事情县尊肯定不好明说,叔父,我记得你说过,县尊看仪态不错,平日里和你比其他的衙役要亲近一些。无论董世叔明不明白,你去提点两句,他不明白也明白了,然后董世叔那里表了态,你又去和师爷说明董世叔的态度,县尊那里自然就心里有数了。
何况能偷库银的蟊贼岂是一般,这个案子破了,抓的蟊贼肯定也是非同小可。叔父再和董世叔商量一下,有没有十几年前那种有名的飞贼,近些年又没作案了,届时抓几个现成的飞贼去顶罪,事情办成,岂不又是一桩功劳。届时,县尊的考评上,又能添上一笔光彩。”
李公道:“青哥儿,你这想法,当真不错。只是,如何能保证那抓来的飞贼照着我们说的去做?”
徐青沉默了一会,轻轻地回了句:“衙门自然有办法。”
李公闻言,复杂地看了徐青一眼。
旁边周氏道:“青哥儿的主意很好,你照着去做就是了。”
她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既然觉得此事对家里有好处,自然积极性就起来了。
李公叹了口气:“那就这么办吧。”
徐青又轻声道:“对了,叔父,我还有个请求。等你们破了案子,我打算就此写个话本,你找机会帮我呈给县尊看看。”
“话本?”
徐青点头:“故事大概就是县尊明察秋毫,三日就破了一桩奇案。至于叔父,则是凭借一身武功,力擒贼人,将贼犯绳之以法。反正是咱们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内容。”
他完后,略作思忖,又想起一事,不等李公回他,继续开口:“叔父,我还有一事,这话本传出去之后我是不打算署真名的。”
李公捻须颔首:“青哥儿,你有意科举,确实不署名为好。毕竟读书人写诗填词那叫高雅,写话本,终归是不入流的。至少不能让人知道是你在写这些。”
随后徐青和李公,就着此事商议补充细节。李公和徐青交流的过程中,恍惚看到年轻时候的徐青生父。徐父做事,也是很喜欢提前规划的。
现在的徐青,无疑更像徐家的子弟。
直到午后,商议完毕。徐青和周氏目送李公出门去按计划行事。
周氏:“青哥儿,还是你这样读过书的人聪明,这些弯弯绕绕,你叔父一辈子都想不出来。”
徐青轻轻叹口气:“婶婶,那是因为叔父是个好人,所以想不到。”
周氏:“难不成青哥儿你还能是个坏人。反正你对我们好,那就是好人。”
徐青微笑道:“那我肯定是个好人。”
他心里却想,青铜镜对他的评价果真不假。他能出这样的主意,可不是个“域外天魔”吗?
只是,打铁还要自身硬。
操纵人心的事,也是目前实力不足,不得已而为之。
希望能顺利完成此事,让他的新生好好迈出坚实的一步。
至少了有了钱,他能照着前世记忆,给自己配点滋补的营养方子,令鹤形桩的进度大大提升。
“不知道将鹤形桩的评价提升到熟练精通,会有怎样的效果。”
“那时候,能飞檐走壁吗?你说呢,青铜镜!”
徐青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子期待。
第8章 奋斗
董大海一家三代人都是清水县管理仓库的库丁头目,这个职位又称之为秤长。
秤长虽然是不入流的小役,连正式的吏员都算不上。
但在县衙里,论身家,绝对能排在前列。
因为其在银库的管理和日常运作中拥有相当大的权力,能够操控银两的进出,掌握着重要的财务实权。
库银失窃一事,令县令震怒。
董大海和当日负责看守的五个库丁,此时愁眉苦脸地聚在董家。
董大海结结实实挨了十个大板,若是三日内破不了案,还有五十杖刑等着他,大概率连秤长的位置都保不住。
相比起丢掉秤长的位置,五十杖刑都算是小事了。
“头儿,三日内,咱们怎么可能破案,我看吴知县是想逼死咱们。”其中一个库丁道。
董大海守着秤长的肥差,打他生下来开始,爷爷和父亲都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反正家里有这样一个银饭碗,只要不太败家就行。
甚至还怕董大海追求上进,丢了这份肥差。
在这种环境下,董大海对吃喝玩乐在行,真遇到了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毕竟衙门里分钱,都是打小老爷子手把手教好了的,依样画葫芦就行。
丢失一千两库银这种大事,他从没遇到过啊。
他家三代人的努力,数十年积蓄下来,加上祖产,也不过就六百两现银和差不多价值两千两的店铺、田产而已。
董大海黑着脸道:“那你们说说,还有什么办法能过了这一关?”
几个库丁面面相觑,说不出办法。
其中一个年轻库丁道:“大不了进湖里当水匪去。”
董大海瞪了他一眼:“别说胡话。”
能当库丁的人,世代都是良民,哪有去做水匪的道理。
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董大海和库丁们一起去开门,见到门外来的是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