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镔铁棍一根的造价,等于他如今长枪的十倍,这还不算请大师出手的费用。林天王之前也舍不得打造。
现在不一样,他发财了啊。
其实别看林天王之前也大方。
实则是江湖人惯用场面装大方!
他不装,手下没信心,人心也要散掉,队伍就拉扯不起来,怎么建功立业?
这年头空口白牙,连教徒都不上当。
不过搞宗教确实性价比高,至少用在那些炮灰的花销极低。
可惜专业不对口,林天王不懂这些玩意。
他希望徐青上山,也是因为读书人也有自己的造反理论。
这造反没理论啊,宛如无头苍蝇。
便是想招安,那也得懂行的人指点。
这年头,招安成功的典范,基本都是在官场中混过再上山的。
否则贸然接受招抚,指不定人家要拿你人头染红自己的官袍。
…
…
徐青请王护卫去找何知府,等府衙的人赶来,收拾残局,徐青和吴巡按继续上路,越过红泥岗,走出栖霞山,来到江宁渡口。
面对滚滚大江,吴巡按诗兴大发,不过三甲进士的才气约莫是不够的,硬是没想到好的诗词应景,于是看向徐青,“公明啊,此情此景,不如做点诗词助兴?”
徐青翻了翻白眼,“老恩师,我这做诗词都得有灵感的。”
有道是新人胜旧人。
他现在和吴巡按关系亲近得不行,自然少了些尊重。好词都得用在新人上,旧人凑合过便是了。
不然能咋滴,还能离不成?
吴巡按摸了摸胡子,有些尴尬。弟子厉害,哪都好,就是多了点风骨,少了点溜须拍马的味道。
世事难全啊。
他又看了看钱师爷。
钱师爷一副奋勇就义的模样,只等老爷开口作词,他肯定极尽吹捧之能。
吴巡按一看,老小子水平还不如他呢,只会溜须拍马,浪费他的酬金。
只是开了钱师爷也舍不得。
有个菜的人在身边,到底能显出自己的高明来。
人这一生,能力不是炼出来的,是对比出来的。
倘若他吴时来做了六部尚书,难道会比现在的更差?
他差的不是能力,是关系!
吴巡按拍了拍徐三元宽厚的肩膀:“公明,我老了,汝当多勉励之。”
徐青:“……”
现在吴巡按多了些望子成龙的期盼,徐青要是早点中进士,他也能跟着吃福利。
可惜南直隶巡按御史只能当一年,除非明年搞恩科,否则真不好运作徐青乡试的事。
徐青肯定能中举,但是吴巡按肯定更想徐青下一科乡试直接中举,早点进官场帮他。
当然乡试运作的前提是一定得有才,不然放榜出来,明显的庸才上位,肯定很多人要闹。
南直隶省的乡试主考一般是从京里派遣的,不是翰林院的学士,就是吏部、礼部、督察院出来的中坚人物。
只要主考同考名单一出来,即使制度再严密,都有沟通的办法。
前提是能出多大的价码。
徐青自然不知道,废物老师居然已经都想着啃幼养老的事了。
他还在琢磨去应天府的事,不知道冯芜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其他的东西。
同时,气运里的黑气还有一缕,不多不少,但肯定是没什么生命威胁的。看来,对方手里的牌也不多。
估计朝廷的大佬也没指望吴巡按能办多大的事,早有了应对方案。对方现在,肯定还有许多其他的难关要面对。
进了应天府天京城,其实还有个好处。
原本吴巡按要是在红泥岗出事,那是何知府的锅。
若是在应天府天京城,出现巡按御史被刺杀的事,武定侯作为兵马指挥使,负责全城治安,属于第一责任人,怎么都脱不开干系。
师生二人上了官船。
毕竟有巡按御使的仪仗在,官船随便上,别人也不敢拒绝。
不过官船上的小吏还是劝说道:“大人,咱们这一趟是货船,条件简陋,要不你们坐别的官船?”
吴巡按:“过了黑水湖就是天京城的码头,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时辰的水路,你们要在中间卸货?”
小吏:“要路过一个小岛。”
“你们这装的什么,还要在小岛上卸货?”吴巡按起了疑心。
小吏无奈,只好取出通关文书。
吴巡按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拿给徐青钱师爷看。
这手续确实合法合规,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吏见状,又道:“大人,咱们卸货也要时间,这样的话,你到天京城便是晚上了。”
巡按御史说到底也是七品官,加上吴巡按的任命有些特殊,没有专门的官船护送。
吴巡按又不想坐商船,有些跌份,至于今天还有没有顺路的官船,那更是说不好的事。若是晚了一两个时辰才有别的官船靠岸,岂不是跟坐这船没区别?
“不必了,本官急着去天京城处理公务,条件简陋一点也无妨。何况这都是为了上报君父,下安黎庶。”吴巡按义正词严,好似青天大老爷附身。
更有天子龙威加持,恍若金光罩体,神明难犯。
小吏肉身凡胎,如何能抵挡,只能从命。
第69章 丹道
吴巡按上了船,自然要选最好的位置。
小吏拦阻不得,又去找人商议一阵,然后前来禀报吴巡按:“大人,我们商议了一下,大人的事要紧,我们先开船到天京城的渡口停下,送你们到了之后,再回去卸货。”
“这会不会太耽搁你们的事?”吴巡按问道。
小吏忙回道:“大人忧国忧民,我们这点小事,如何能和大人的事相比。”
吴巡按抚须道:“倒是个明事理的,那就这样办吧。”
小吏大松一口气,赶紧告辞去吩咐舵手,准备起航。
吴巡按凭栏而立,眺望东流,对着旁边的徐青道:“公明还在想什么事?”
徐青:“恩师,事情不对劲。”
“怎么了?”
徐青低声道:“这船里装的是盐。”
徐青到底为人多疑,上了船之后,便趁机运神魂出壳。他现在的神魂,即使白日里,没有暴晒的情况下,也能出壳停留半响,只是不及夜游那般从容自在。
何况船舱阴暗,跟黑夜无异。
徐青先是偷听了小吏和里面人的谈话,又去查了货物,才知晓这是一艘走私盐的官船。
因为林天王没有跟徐青提走私盐的事,徐青也没将林天王去黑吃黑酬金的小岛联系在一起。
何况林天王一开始本身也不是奔着私盐去的。
徐青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与吴知县选择性提出,只说是自己观察蛛丝马迹发现的。
是否事实如此,当然需要吴巡按自己判断。
“这一船若是私盐,那可不是小数目。怕不是有上万两银子。”吴巡按一惊。
徐青:“恩师,别忘了他们的盐引都是真的,那些盐引拿到黑市去卖,也值起码三万两银子。”
吴巡按抚须:“有了盐引,哪怕是私盐也能当官盐卖。”
徐青点头。
盐引理论上只能卖官盐,但是有了盐引,私盐能当做官盐卖,成本直线降低。
“公明,此事,你怎么看?”吴巡按外事不决,已经习惯性依赖徐青。
徐青:“恩师,记得说过,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吴巡按闻言沉思一阵。
他被人刺杀,可以说是教匪报仇,那是私事。其实官场的规矩是这样,私事再大,那也是私事。出了人命,能闹大。
但你这不是没死嘛。
因此要服从大局,没必要撕破脸。
闹出去也不好听,搞得好像我大虞朝政斗跟黑道火拼一样没底线,动不动就搞刺杀。
这不就是让人看笑话吗,还会让官心惶惶。
但公事不一样,闹得越大越好。
哪怕一个贪官,也希望有公正廉明的官声。
吴巡按能坐稳这个巡按御史的关键便是要有一颗公心。
别的事可以糊弄,国家大事岂能糊弄?
吴巡按想通之后,立刻知道这是一波刷政绩声望的机会,管他背后是谁,他背后可是君父,是皇帝陛下,是天子!
吴巡按狠狠拍着栏杆,说道:“公明,你说得对。本官岂能有负君恩。这事,本官管定了。”
他是南直隶巡按御史,理论上南直隶任何事务,都可以监察,并有一定程度的执法权,只要事后补上奏本即可。
当然,若是朝廷命官,他也没法先斩后奏,但监察弹劾是可以的。
一般来说,朝廷都是信巡按御史的,哪怕巡按御史错了,不是大问题,也会帮忙站台。
因为巡按御史代表朝廷的权威。
这也是巡按御史威慑人心的地方。
徐青说道:“恩师,我算过,船上最多不过三十人,凭我们的实力能吃得下。然后再让河道巡检衙门的人过来接管,问清楚他们走私交货的地点,联合河道巡检衙门一起执法,此事便可以收尾了。”
河道巡检衙门理论是可以打击走私的,有相应的执法权,再有吴巡按背书,法理上没有任何问题。
不得不说,我们李巡检又要躺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