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提灯 第20节

  师春迅速反应了过来,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两个贱人打着他的幌子找苗姑娘借钱去了,却不告诉他,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这笔投入亏了,他们不想承担任何损失,可以全推到他师春头上,赚了那他们就是实实在在的赚了。

  而苗姑娘应该是奇怪他师春借钱为何不当面去开口,多了个小心,派了个人过来当面印证,毕竟是四万金,不是个小数目。

  说实话,他自己都很意外,凭自己的名字居然就能在苗姑娘那借到四万檀金。

  吴斤两也猜到了那两位玩的小把戏,面露戏谑,且饱含同情,这两位老哥哥路走窄了,错过了发大财的机会呀。

  他真的是暗暗幸灾乐祸。

  师春跟眼前这位车四没什么深交,也谈不上熟悉,不知其底细,也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影响老东他们的饭碗,何况钱已经弄来了,当即敷衍道:“可能是怕我尴尬,钱确实是我要借,谢前辈。”

  双手接了匣子,继而俯身表示了感谢。

  按理说钱送来了,这边也感谢完了,车四就应该走人了,然而人家站那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师春立马拍了下额头,幡然醒悟道:“我给您写个借据。”单手把匣子递给了吴斤两。

  车四道:“借据不用,苗姑娘让我看看你要这么一大笔钱干嘛。”

  有些话没说出来,若是乱来的话,那这笔钱就要收回去。

  师春僵住,旋即与吴斤两面面相觑。

  车四又道:“把钱点一下吧,免得有误会。”

  师春大方摆手道:“不用,苗姑娘我信得过。”

  车四略感意外,倒不像苦哈哈穷地方出来的,多少高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师春也不知道人家存了随时把钱收回去的想法,以为钱已经属于自己做主了,人家想看就让人家看呗,故而也没当回事,掏出了从流放之地带出的沾了钱的白布,让吴斤两把自己的也拿出来,将上面的钱剥下来凑满数……

  楼上的老鸨凤池到窗前看了看,见日已正午,回头征询录了一下象蓝儿的意见,随后便找了件斗篷给她,让她裹在身上,暂时先遮住身上挨过打的痕迹。

  随后两人出了门,一路来到了楼下大堂。

  将象蓝儿送到了小偏室内暂候,老鸨凤池出去关了门,方摆出一步三摇的轻浮劲,大喇喇地向大门口走了去。

  小偏室内的象蓝儿掀开了斗篷帽子,凝神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做好了随时伺机而动的准备。

第33章 巨刀现身

  哀求了好久,脑袋抵在地上悲泣的边惟康已经喊哑了嗓子,不时挥拳砸在地上,那是无尽的懊悔,更是对自己的强烈恨意,恨自己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拳头都砸出了血。

  以前的他,身为无亢山的大少,只怕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五万金难住,今天的反省恐怕值得他铭记终身。

  边上看热闹的人群,没人对他表露有任何的同情,看笑话和鄙夷的反应居多。

  甚至有人对身旁同伴小声嘀咕:一个大男人连尊严都舍得放下,还有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就去抢啊!

  事情没发生在他身上,若真发生在他身上,他会不会真的铤而走险去抢,谁也不知道。

  总之在旁人看来,边惟康这种行为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为个青楼女子,真是把无亢山的脸都丢尽了。

  看热闹的走了一批,又来一批。

  “丽云楼老鸨来了。”有人提醒了一声。

  众人陆续朝丽云楼大门口看去,只见指间叼着手帕的老鸨凤池扭着腰肢一步步拾阶而下,台阶下拦了几层的人立刻纷纷往左右让开了。

  步下台阶的凤池还没站稳脚,闻声转身的边惟康便连跪带爬着到了她的脚下,先磕了几个头,再抬头哀求道:“老板娘,还差五万,就差五万,您先放了蓝儿,我一定会还您的,会加倍还您的,不,会十倍的还您。”

  垂视的凤池轻蔑道:“十倍?你若还是无亢山的少主,这话我信,可你现在拿什么还?”

  一脑门殷红血迹的边惟康面露煎熬苦楚道:“我明白,我懂,求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才得到消息,一时间到哪找这么多钱去,再给我两天,不,再给一天的时间就行。”

  凤池忍不住笑了,突然来这么一出,不就是让你来不及么,否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曾是无亢山少主,还真保不住会从哪找到关系借出点钱来。

  她提着手帕捂了捂嘴上笑意,感慨而叹道:“边惟康,我不是没给你机会,我说了,只要你能拿出同等的钱先一步给我,看在蓝儿的份上,我愿意言而无信舍下脸去接吕爷给的难堪。

  毕竟喊了我这些年的‘妈妈’,为了女儿的心愿,受点罪也是应该的,也算是成全了这一场情义。

  可你拿不出钱,还不让我今晚把人送去,那不是让我把吕爷往死里得罪吗?丽云楼以后在照天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边惟康,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蓝儿对你一往情深可以惯着你,别人没人惯的。

  你自己说你能有什么用吧,要钱没钱,要能力没能力,这么长时间一直是蓝儿养着你,那是她卖艺陪笑看人脸色赚来的钱,你一大男人花着就这么安心吗?那傻姑娘甚至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送给了你,让你帮她赎身。

  连她手头都空了,你们什么都没有了,她锦衣玉食惯了,以后靠什么活哟?还指望她继续养你不成,难不成又要让她出来卖?那姑娘傻呀,哪知道这世道的艰辛,吕爷有什么不好的,依我看比你强百倍千倍,真不知道她怎么就对你死心塌地了。边惟康,你若真是为蓝儿好,就放手吧。”

  一番话,讲的众人唏嘘摇头者不少。

  边惟康更是泪流满面地摇头,“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受苦的,我带她回无亢山。”

  此话出,凤池眼中微微闪亮了一下,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

  重新挤入人群的师春一听这话顿就不乐意了,你老老实实回无亢山是对的,带青楼女子回去算怎么回事,老边家的脸面不要了?无亢山的脸往哪放?能接受你重归无亢山才怪了。

  对师春来说,边惟康本就是被逐出了宗门的,带了这个丽云楼的头牌回无亢山,无异于增加了边惟康重归无亢山的难度,他也就不好跟着混进去了,那他就白忙活了。

  所以呀,越发坚定了他要将这丽云楼头牌给卖掉的决心!

  刚好了,手头上缺钱,那几千金够什么用的?

  修炼需要大量资源,靠找活干,拿几百金一个月得熬到什么时候?他心中有所念,有着成为人上人的志向,是要矢志向前的,既然撞上了这个丽云楼头牌的事,那就顺手捞一笔。

  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已经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修炼都无进展,有点奇怪,估计是流放之地缺修炼资源的原因,准备钱一到手,就去买点修炼资源试试。

  而内心一喜的凤池,表面上却寒下了脸来,冷哼一声道:“回无亢山?说什么梦话呢,既然好话听不进,那就别堵我门口哭哭啼啼,妨碍我做生意。来人呐,将他给我叉出去,给我叉远了。”

  此话一出,后方台阶上立刻哗啦啦跑下两排人手。

  小偏室内,侧耳倾听的象蓝儿也抬手解开了斗篷,顺手扯下扔到了一旁,快步到门口就要开门冲出去。

  谁知陡然一声厉喝传出,“我看谁敢,住手!”

  很有胆气的一声喝,楼里的人也听的明明白白。

  象蓝儿一怔,心头一紧,莫名感觉有些不妙,立刻退回到琉璃窗前,伸头一角,偷偷向外窥探。

  岂止是她,刚起热闹的现场也是瞬间一静。

  已经有两名看场子的汉子左右架起了边惟康的胳膊,闻声下意识暂停。

  一群跟着如狼似虎冲来的汉子也陆续停步了。

  被逼得忍无可忍的边惟康已经紧握了双拳,眼中瞬间充斥了血丝,俨然动了杀机,陡然响起的喝声亦令他一愣回头。

  跟了进来的老东和大石头也齐刷刷回头看向了身边人,发出厉喝的正是他们身边的师春,两人不由惊疑,大当家这是要干嘛?

  同样跟入的车四也愣愣回头看向了师春,心道,这哥们几个意思?

  他也是从流放之地刚回来的,压根不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跟着挤进来看情况,以为师春只是想看个热闹而已,没想到这位竟直接把自己置身在了热闹之中,令他有种离谱的莫名其妙感。

  现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师春。

  见其穿的破破烂烂的,还有明显挨过打的伤,可谓又黑又狼狈,丽云楼的打手中,当即有人鼻孔一抬,“哪来的杂碎敢来这装大爷,不想躺着走人就老实点滚!”

  边说边撸袖子,警告的意味很明显。

  师春淡定道:“斤两,谁敢耍横,拍死他!”

  他敢说大话,是因为边上有三个博望楼的人陪着,几万金的巨资刚给他,那个车四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实在不行再喊停也不迟,为边惟康出头的派头先摆出来再说,免得那老鸨狗眼看人低不好说话。

  他在流放之地厮混多年,很清楚一个道理,你能满足人家的条件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关键就是看你好不好欺。一旦好欺,不是没有临时加价可能的,他一时间可没办法再弄来大笔的钱。

  类似临时加价的事,他以前就经常干。

  “好嘞。”后面的吴斤两立刻挤身上前,跟着拖出的大家伙一挥,晃了大家的眼。

  嚯,好大的刀啊!

  撸袖子的打手一见巨刀现身,当场傻眼,有点被唬住了,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这么大的刀,尤其是那粗糙的款式,压根就不是正常人用的,也就是说,来的是非常之人呐。

  边惟康看到那把非同一般的大刀,眼里也闪现出了希冀之光。

  老东和大石头则满眼狐疑,在一起多年的人,太了解吴斤两了,刚还觉得大当家的行为莫名其妙,现在看吴斤两嘴角挂出的兴奋和饥渴狞笑,意识到这事绝不是临时起意,肯定有名堂。

  车四则偏头对师春含糊低语了一句,“你别乱来。”

  一群打手齐刷刷回头看向了老板娘。

  凤池的目光也在大刀上愣神了一下,又看到了博望楼穿着的人在与那人耳语,顿时忽视了师春二人的破烂穿着,收起了刚才的豪横,堆出满脸笑,试探道:“敢问是何方宝地来的贵客?”

第34章 行侠仗义

  “贵客谈不上,穷酸而已。”师春也不避讳,指着自己的破烂样自嘲了一句,旋即又手指边惟康,“放开他!”

  凤池眼睛眨了又眨,没接这茬,款款上前,走到了边惟康跟前,问他:“你熟人?”

  边惟康略感尴尬,他哪知道这突然冒出的一身破烂的人是谁,自己的熟人里肯定没这号人物,不过看到了希望,人家已经摆明了在为自己出头,当即朝师春喊道:“还请公子助我,来日定涌泉相报。”

  之所以喊‘公子’,是看出了对方年纪也不是很大。

  师春没理他,回应凤池的话,“是不是熟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太过分了,他的身份你们心知肚明,你们这样折辱他,扫的是无亢山的颜面,我看不惯!”

  他相信这里的事,无亢山那边迟早会知道,自然是要帮无亢山讲话,来日好相见嘛。

  看不惯?许多人奇了怪了,莫非这人与无亢山有关?

  凤池笑了,也看出了边惟康不认识这人,当即摇了下手帕,“贵客这话严重了,一码归一码,可不敢往无亢山头上扯,我们对边少可没有半分逼迫,是他自己自取其辱,和无亢山没有分毫关系。

  我楼里的姑娘,他想帮其赎身,却掏不出钱来,不但不让别人赎走,还堵在我门口妨碍我做生意,我们实在没了办法,才请他到一边去。贵客您给评个理,究竟是谁过分?”

  “再给我一天时间就行,再给我一天。”边惟康急着接了话,复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朝师春喊道:“公子能否先借我五万金,回头我一定加倍偿还。”

  师春还是没理他,对凤池道:“事情经过我已经看到了,不就是差五万檀金的事么?”

  此话一出,车四、老东、大石头的脸色皆微微一变。

  而师春已经从凤池跟前走开了,走到了边惟康跟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欣赏道:“师某最欣赏的就是你这种有情有义之人,世人若皆无情,人生在世还有什么意义,两情相悦胜过钱财无数,能为挚爱舍弃颜面,你才是真男人、真汉子,五万檀金,我借你了!”

  边惟康顿激动的嘴巴直哆嗦,泪珠瞬间夺眶而出,那种被全世界给放弃了又突然有人伸手拉一把的感觉,旁人无法理解,他激动到感谢的话想说都说不出口。

  师春已回头朝吴斤两喊道:“五万金有吗?”

  吴斤两嘴巴都快裂到了脑后,乐呵呵回应道:“有,刚提过来的,还热乎的。”

  师春:“给他们。”

  吴斤两大刀往肩头一杠,一手领着匣子走出,咣当放置在了边惟康的那口箱子上,豪气地挥手示意,“数数。”

  这辈子还是头回这么豪气,他自我感觉也很爽。

  车四脸有点绿,又有点搞不清是什么名堂,看起来师春倒好像是在行侠仗义,在帮无亢山争颜面,话里话外那狼狈公子哥似乎和无亢山关系不浅,搞他现在也有点不知该不该出手将那四万给追回。

  不过转念一想,无亢山那可是炼制符篆的大派,有钱人家,借钱不还的话,无亢山也丢不起那个脸,何况那位公子哥刚才也说了,会加倍偿还。

  念及此,他也就没吭声了。

  老东和大石头则死死盯着吴斤两的言行举止观察,两人也许不知道别的,但是了解吴斤两啊,一看吴斤两这种货色居然把五万金不当钱似的扔了出去,越发意识到其中有名堂。

  师春又转身指了钳制边惟康的二名打手,“还不快放人?敢言而无信,信不信我把你们饭碗给砸了!”

  那些打手的饭碗不就是丽云楼,那意思不就是把丽云楼给砸了。

  众人闻言不禁相觑,不管何时何地,公然搞这么大脂粉场子的,必须能镇住一群来玩的爷,肯定是具备一定背景的,敢当众说这话的人,不是无知就是强。

  是不是无知不知道,五万金说扔就扔出来可是真,那可不是一般人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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