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师春发现那些文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洞悉天庭大人物之间的错综复杂,俗世凡尘的事更是洞若观火一般,反正好像什么都懂。
别的事情,师春没啥发言权,当听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譬如流放之地的事,他就想掏耳朵。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些文人的钦慕,那些诗词歌赋之类的,自己确实不如人家会,偶有姑娘家素手留墨的样子也是挺雅的。
他又拎了茶壶起身,去给大家斟茶倒水,摆放文具。
他忙碌的同时,他的同伙也没闲着。
草原中缎带似的路上,劳长泰同样骑了只细麟驹,不是离开,而是往大致城一路折返,小跑溜达那种。
偶遇路人也无非是闲暇一顾,直到见到范无折一袭白衣唰唰而过,他才回头看了眼马尾上绑的布条,然后摸出子母符笼在袖子里给吴斤两发了个消息。
得到回应后,他放开了坐骑驰骋速度,赶回大致城。
隐匿草丛中的吴斤两也从路边蹿了出来,一身蒙面小郎君打扮的他,迅速往路边荡漾的草叶上挂了块黑布。
师春将在哪里交易方便的主动权给了他吴斤两做抉择,因为他在城内无法看到现场情况,而娄秀一伙又必然会在城外做布置,让吴斤两实地勘察选择出最佳交易地点是最安全的。
挂完黑布的吴斤两又缩了回去隐藏,并赶紧摸出子母符给了师春一个消息。
书馆内忙活的师春接到传讯,立刻回了炭炉小间。
柜台后面的三小姐东良英扭头目随,女人的心细在此刻察觉到了些许异常,感觉今天的师春置换水壶的频率有点高。
前面就察觉到了,然后就注意观察上了师春水壶的出水量,她得出的结论是,水壶里明明应该还有不少热水,师春却又一副没了去换的样子。
而且一进炭炉小间便又坐下了。
她很疑惑偷懒?又不像。
看到消息的师春,立刻摸出跟范无折联系的子母符,发出了相应消息:路边见到悬挂的黑布,立刻将坐骑上的东西扔进去,其他的不用你管,你继续往前赶路。
骑着细麟驹疾驰的范无折摸出子母符匆匆看后,利索回了个“好”字,然后扯了坐骑背上的黑口袋,开始严密关注路途两边。
有一阵后,瞥到路边飘荡的黑布迎面接近而来,他立刻将手中黑布口袋顺手朝目标点甩了出去,自己则一骑擦过,继续奔向远方。
蹄声一去,林中隐匿的吴斤两迅速寻到物品掉落点,快速扯开黑布口袋,倒出了一只被烧黑的乾坤袋,又捡起迅速查探了一下。
第一件事就是把乾坤袋里所有的子母符捡了出来扔掉,并快速翻遍其余物品,看有无隐藏的子母符之类的那种能暗藏定位功能的玩意。
快速无果后,他也搞不懂‘却死香’是什么样的,多余的东西全部一起收了。
先回了个消息给师春:东西到手。
然后迅速跑人。
没跑出多远,便钻入了一个草叶遮盖的坑里,揪起了被铁链子锁脖子、锁腰的黄盈盈,施法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一手冒出檀金焰气,一手拉狗绳似的拉着铁链子吆喝道:“走,钻!”
“好嘞。”脸上肿胀未完全消散的黄盈盈一脸谄媚笑,找准方位,往地上跪下磕头一钻,就直接使了遁地术带着吴斤两一起破土而入,遁往了地下。
哪怕是在地下,黄盈盈也不敢擅自逃遁,被链子拴着只是一方面,他惊恐的发现,一直以来的小高真正是真人不露相,他发现吴斤两居然也会遁地术。
昨晚这小高吃饱了撑的折腾自己时,就让自己以遁地术拉着他在地下跑来跑去玩,当时只是隐约察觉到这家伙似乎偶尔有施展遁地术,而且是那种跟他一样带有妖术天赋的那种遁地术,那时还以为自己察觉有误,怀疑是不是被打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现在他清晰无误的确认了,人家的遁地术真有妖气,这位高爷真的在施展妖术,你妈,这家伙居然是妖修?
居然跟自己一样都是妖!
之前在一起玩了那么多次,愣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隐藏的太深了。
问题是,这家伙以人的身份混在人堆里干嘛?有点邪门,不会是魔道的吧?
看破不说破,继续在地下做牛做马施法遁啊遁的。
东城门楼上,屋内盯着‘子母法盘’的娄秀眉头渐皱,目光渐显凝重,发现镜面上那点白光居然停下不动了。
他在阿寻大人的遗物中放入了一块能定位的子母符,为的就是掌控物品交易后的去向,以便实施后续计划。
现在法盘上光点停下的位置,离遮拦坡可还远着呢,怎么停了?
是临时停顿,还是出了什么变故,或者所谓的去遮拦坡本就是幌子?
就在他琢磨要不要调那一带就近的人手去查看时,忽察觉到暗中黑手的传讯又来了,当即摸出子母符一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上面内容是:城主已有察觉,已派人拦下范无折,已派人来拿梅幽取证。
短短话语令他面露惊骇,内心里更是惊涛骇浪一般。
首先是怕。
其次是不解,这人是谁,怎么可能掌握到城主的动静?
本能觉得有诈,可镜面上的白色光点确实停下了,真的像是被截下了。
书馆内,坐在炭火小间里发出消息的师春,又换了块子母符,对应的是送给白启如的那一块,再次给出了告密消息:黄盈盈在梅幽手上,梅幽欲杀之灭口,迟则晚矣。
这次,他祭出了一记杀招但收起子母符的动作却云淡风轻。
同时又另摸出子母符给肖省发了消息,然后起身出了门,忙里偷闲,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街头人来人往,路过的肖省貌似无意中碰撞了他一下,顺手拿走了一块子母符,就是范无折跟梅幽联系的那一块。
师春不知道这块子母符能不能被定位查到,扯出东闻殊,就是为了这块子母符万一被定位发现在此而准备的,现在已经发挥完了最后的作用,让肖省带走处理掉就行。
走回台阶上,再看书馆内谈天论地的人,见柜台后面的三小姐东良英正盯着自己,报以坦然微笑。
这一笑,有告别的意味。
若顺利拿到东西的话,他自然是要告辞离开这里的,这里也确实不是他这种人呆的地方。
至于范无折那个麻烦,他算是顺带着帮这家人给处理掉了。
范无折能跑掉的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要被城主那边捉回来的。
牵扯东闻殊的事也无法真正牵扯东闻殊,经不起查证的,仅凭范无折身上的子母符一查,便知是有人在搞鬼栽赃东闻殊。
娄秀早就被城主盯上了,大概也难逃一劫,也算是帮这一家人把这个麻烦解决掉了。
这一切就算是对这家人这段时间简单关照的报答吧。
至于范无折被抓回来后揭露出的真相,这家人能不能接受的,不是他该操心的。
还是那句话,女人的心细,让三小姐东良英察觉到了师春微笑中的别样意味……
山顶亭台楼阁间,白启如摸出了师春送的那块子母符。
之前确实被丽向虹给扔了,可就扔在她白启如的眼皮子底下,丽向虹可以不捡,因为黄盈盈不是人家的丈夫,她自己还能不捡回来以防万一吗?
第500章 人算不如天算
看到子母符上内容后,白启如一惊,含着的烟嘴迅速拔出,迅速抢步上前,将子母符上内容送给丽向虹看,并急切地询问道:“梅幽现在人在哪里?”
丽向虹则面露惊疑,“此人明显心怀叵测,所言未必可信。”
她不用问哪来的消息也知道是谁发来的,她当然知道对方把她扔掉的子母符捡了回来。
白启如嗓门陡然大了几分,“我赌不起!梅幽在哪?阿虹,帮我!”
端坐的丽向虹偏头看信她,很无语……
城楼里的娄秀,面对镜面中停顿的光点,纠结的很难受,想派人去查看确认一下,又担心真的是被城主的人截下了,那他派去的人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幕后黑手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掌握到城主的动向不成?
他扭头看了看镂窗前盯着外界打量的梅幽,抿了抿嘴唇,最终走到一角的茶几跟前,手中摸出了一小粒红丸,轻轻捏碎成了粉末,洒入了一只空水杯中,然后执壶倒了两杯茶水。
同时不忘招呼一声,“眼巴巴守着等也没用,喝杯茶放松一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放下茶壶,自己端了一杯慢品。
梅幽大步走到,端起斟好的茶,还不忘拱手拍了个马屁,“提辖真是好心态属下自愧不如。”
说罢昂头一口饮下,干了。
可见也确实是没什么心思细品,放下茶杯后,又去了窗前远眺,嘴里还念叨着,“应该快到遮拦坡了吧,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娄秀则继续在茶几前细品,趁梅幽不注意,拿走了梅幽刚才饮用的杯子,悄然在掌中捏成了齑粉。
走到一扇敞开的窗前时,手伸了出去摊开手掌,粉尘被阵阵风吹走了。
也可以说是消灭了证据。
他刚才在梅幽的茶水里下毒了。
若那个传讯的幕后黑手说的是假的,梅幽毒发前,他会给出解药,若梅幽真的被抓走了,自然是不会有解药的。
风吹散了证据,他也走回茶几旁放下了茶杯,然后摸出了一块子母符,发出了一则求救讯息:大人,丽向虹要搞我,还请大人助我!
不管幕后黑手所言是真是假,那个镜中白点的停下,让他意识到了事态似乎已经失控,靠自己怕是撑不住了。
就在他发完消息的刹那,忽然回头看去,只见一群人飞落在了城墙上,直闯这边耳楼,其中就有黄盈盈的夫人白启如。
娄秀还没来得及收掉那尊‘子母法盘’,为首的城主女侍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他不好再妄动了。
梅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见一行先冲自己来了,“你们…”
话都没说完,城主女侍便抢先出手了,说是偷袭也不为过,直接将其给控制住了,另有两人迅速上手押住了。
“你们干什么?”梅幽又惊又怒呐喊。
城主侍女打飞他的斗笠,挑起他下巴质问,“黄盈盈在哪?”
什么情况?梅幽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找自己要黄盈盈,目光瞥向了娄秀。
娄秀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问题不大,让其稳住。
梅幽当即惊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启如忍不了,突然出手了,横插进来,一把掐住了梅幽的脖子,厉声道:“说,人在哪?”
娄秀当即出声警告,“白启如,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对大致城税监少监出手,谁给你的胆子,是城主吗?”
白启如扭头盯去,冷目如刀。
女侍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其松开后,对随行一个偏头示意,“带走!”
梅幽就这样当场被押走了,临出门前,娄秀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结果屋内的女侍等人却并未撤离,娄秀质问道:“怎么,你们无缘无故抓走了梅少监,难道还要无缘无故把我也给抓了吗?”
女侍已经走到了那尊‘子母法盘’前,盯着上面的光点,指着问道:“这是谁?”
娄秀淡漠不理,负手转身,悠然看向了窗外。
见迟迟无答复,女侍扭头盯向他,“我代城主来问话查案,娄提辖这是蓄意不配合吗?”
见她搬出了正式规矩,窗前的娄秀不再摆谱,偏头瞥了眼,淡漠道:“不清楚,梅幽让我借来‘子母法盘’,说是要让我看场好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戏,正在这等着,结果就被你们跑来搅了。”
女侍再问:“阿寻大人的遗物你不会说不是你拿的吧?”
娄秀闻言暗暗一惊,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的,表面却淡定道:“我都说了,是梅幽说要让我看场好戏,让我拿来阿寻大人的遗物,他说他有办法引出凶手。能拿住凶手,配合他一二又如何?”
好吧,见他将责任一股脑推到梅幽身上,女侍便知再问什么都是白问,城外人家调来的人手,也同样可以用刚才的理由推给梅幽,当即警告道:“娄提辖的话,在场的都听到了,回头跟梅幽对质可反悔不了,但愿他有种扛下所有事。”
娄秀淡定道:“莫非本提辖据实而答也不行?若是想栽赃扣帽子,尽管来,我接着便是。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在大致城的地位仅次于城主,这是经过神山授牒任命的,还轮不到你来冷嘲热讽,若这大致城真没了讲理的地方,可以任人为所欲为,没关系,神山那边自有圣裁,但愿你到时候能扛得住!”
女侍不跟他斗嘴,先传讯给了城主那边,将情况做了禀报。
丽向虹有令,先将娄秀看住,待梅幽开口交代了再行处置。
另外就是联系城外坐镇的破渊大人,将这‘子母法盘’交由神山那边的人马去核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