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主府外,他将城主的意思转告给了拜访的东闻殊父子。
这话无异于证明了外面的传言是真的,范无折真的被抓了。
东闻殊拱手道:“敢问一声,城主为何要抓范无折?”
“这我就不清楚了。东闻先生,还是先回吧。”来人伸手示意,客客气气地送客。
父子二人能怎么办?城主已经给了交代,他们不好再造次,只好就此告退。
山下人,有资格上到这山顶的人也不多,父子二人有此待遇已算殊荣。
二人下山,刚回到朝月馆,便听外面一阵骚动,只见一堆生面孔直接闯了进来。
“什么人?”东闻殊喝斥。
为首者亮了一面令牌,令东闻殊闭嘴了。
“爹,出什么事了?”心惊肉跳的大小姐东良仪在旁询问,问这话时还下意识看了眼边上的师春。
她在担心,是不是跟昨晚师春偷偷出去过的事情有关,被查出来了?
不止是她,姐弟四个都被这阵势给惊着了,也从未在自己家里见过这般阵势。
二小姐东良玉不安的目光无意中扫到师春时,又是一顿,发现师春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这个时候,没有异常反应就是最大的异常,全家上下都陷入了忐忑不安,唯独这位显得淡定从容,就如同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一样,这心态未免也太好了。
一群闯入者,入内后,收尾的人关了门,先闯入的迅速进入宅院内部各角落把守,以进入内部的方式,把整个宅院给围了,倒是省了守在外面的显眼动静。
不多时,后院来人,招呼道:“东闻先生,城主有请。”
一家子连忙往后院去,只见长发傍身的丽向虹已经出现在了内宅庭院内,说实话,她那长发并不好看。
不但不好看,整体搭配起来还显得有些古怪。
师春没见过,但是听说过城主的头发很长,故而一见便知谁是城主。
同来的破渊却目光微动,瞄上了师春,对其他人来说,城主才是注意力的中心,可这位却似乎于一群人中快速注意到了他,跟其他人的反应都不一样。
师春也意识到了点什么,目光迅速挪开了。
没办法,他开了右眼异能辨认这些来人的本体是什么,一眼便看出了这位竹青色衣裳的褐发男的法源比城主的还更雄浑,没有穿制式的城卫衣裳,态度上也没有附从城主的意思。
结合黄盈盈所谓的土遁时杀的那两个追兵身份,他对此人身份已有所猜测。
本欲上前拜见城主的东闻殊一家子,目光忽然都集中在了丽向虹等人的侧后,一副担架上躺着一个披发凌乱的人,能看出是范无折,身上盖着一张毯子,偶有血滴。
东闻殊立马抢步上前,揭开那毯子一看,只一眼,便将他给惊呆了。
后面跟来的姐弟四人也吓得不轻,甚至是扭过头去不敢直视,没办法,范无折四肢上的皮肉都被剥去了。
活生生的大活人,四肢能直接见到筋骨,一般人哪见过这么残酷的画面。
对上三小姐东良英慌乱的眼神,师春从她的眸光里看到了边上的人影,那个褐发男多疑的目光似乎又在往自己身上瞟。
于是师春踮起脚尖,伸头隔人看了眼,然后立马吓得双手捂住了脸,一副我好害怕的样子。
实际上,比这残酷的情形他见得多了。
他见过煮熟了抱着骨肉啃的,还见过没煮熟血淋淋生啃的,甚至还有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所以这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毯子盖上后,东闻殊一张脸憋的发白,朝丽向虹拱手道:“敢问城主,何故如此折磨他?”
丽向虹淡漠道:“你还是问他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吧。”
姐弟几人也慢慢回过了头去。
东闻殊俯身盯着虚弱的范无折问:“阿折,到底怎么回事?”
范无折无言以对,闭目,眼角两滴泪滑落。
破渊轻飘飘插话了,“伤者需要疗伤,还是先抬回他房间安置吧,他房间在哪?”
说话时,目光盯向了三姐妹。
三姐妹或快或慢地看向同一个方向,然后东良仪赶紧上前带路。
破渊一个偏头示意,随行人马立刻对整个前后宅院展开了搜查。
一家子对此固然反感可此时已顾不上了这些。
范无折被抬进房间前,又被破渊一声“慢着”,拦住了所有入内的人员。
他打量了一下门口环境,然后一把推开了门,拿出了檀金焰气照明,独自踱步走了进去,四处观察了起来。
东闻殊实在是不知这到底要干什么,再次走到丽向虹跟前拱手请教,“还请城主明示,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他因亲人遇劫,面有悲色,丽向虹想了想,还是对一旁侍女偏头示意道:“把他这个妻家侄子干的好事告诉他吧。”
“是。”那侍女应下,当即诉说了大致事因。
师春貌似在听故事,实则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忽察觉到屋内有一股法力波动扩散开来。
里面的破渊盯着脚下的地砖跺了跺,之后挪开步子,蹲身,翻开了几块地砖,覆掌在地面,轻易就抓了把松土,搓了搓扔掉。
站在门口观望的丽向虹眉头微动,意识到这位可能已经看出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又有一女侍飞落在了东家宅院内,快步到丽向虹跟前,禀报道:“城主,黄盈盈回来了,跑到了南城门那边向城卫求救,已经被带往了城主府。”
闻听此言,丽向虹讶异。
屋里的破渊却是骤然站起,快步出来了,招呼道:“走,去看看。”
丽向虹:“那这里?”
言下之意,这些人还要不要扣下来。
“先让人看着。”破渊扔下话就腾空而去了。
丽向虹看了眼知情后悲怒交加,胡须和嘴皮子颤动,双拳紧握的东闻殊,没说什么,也腾空而去了。
来的大部分人手还是守在了这里,少部分跟了离去,将范无折抬进屋内放在榻上的人也走了。
此时,东闻殊才走到榻旁沉声道:“阿折,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范无折闭目不开,眼角又有泪下,不言不语,有轻轻啜泣动静。
见状,已无须再多问了,东闻殊目中的悲凉难以掩饰,转身出去了。
少年义气的东良泽也握了双拳,怒目盯着范无折,见对方已遭了报应,又不好再说什么,可谓憋得难受,只一拳砸在了墙上,便转身离去了。
后进来的师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翻开的地砖,正是吴斤两遁地离开时的位置。
二小姐东良玉并未进屋,站在外面屋檐下望着星空,公子如玉的清瘦模样,却是个眼神迷茫,偶尔剧烈咳嗽几声。
是受了刺激后的反应。
出来的东闻殊见状,心中一疼,他也不知自家是造了什么孽,给大女儿找个夫家,结果半路夭折了,给二女儿找个亲上加亲的以为能靠谱,结果更不靠谱。
无言面对女儿,仰天一声轻叹后,大步离开了。
不能都走,大小姐东良仪还是找了老三东良英和师春,商量大家轮流照顾,还要找药来给范无折上药。
师春揭开毯子看了看,道:“暂时不用上药,城主府那边已经给他上过药了,应该算是不错的好药,你们歇着吧,女人不方便,我来照顾就好。”
东良仪温柔应下,“好,我找良泽来跟你轮流换着来。”
姐妹二人再出来时,发现二小姐东良玉已经不见了,正要去找,后来听到前面的藏书楼上传来了熟悉的咳嗽声,楼上漆黑一片。
老三东良英要去看看,被大姐拉住了,东良仪摇头“让她一个人呆一呆吧。”
师春照顾范无折还是挺认真、挺用心的,打来了热水帮他擦拭,给人细心呵护的感觉,东良英过来送东西时看到了,很欣慰,也很欣赏。
城主府正殿内。
脖子上肉烂了,双手也是皮开肉绽的黄盈盈被带了进来,乱糟糟的头发跟鸟窝似的,还有一身的衣衫褴褛。
见到上位并排站立的丽向虹和破渊,他内心里别提有多慌乱。
他其实不想回来,宁愿去跟吴斤两混,宁愿去亡命天涯也不想回来,鬼才愿意回来自首,可这事由不得他,他又哭又求的也没用,那边愣是把他给送了回来,然后美其名曰他是回来自首的。
人在城门口被人强行推下了马车,他能说自己是走错了路吗?他不按那边预备好的说辞说自己是回来自首的,还能说哪样?
落在了城卫的手上,跑不了了,也只能是按高大个那边交代的说,不然高大个就要把他杀破渊两名心腹手下的事给抖出来,他能怎么办?
第505章 桩桩件件与他有关
事已至此,要活下去,似乎也没有比高大个说的办法更好的办法。
见到两位大佬的黄盈盈,别无二话,先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就直接扑通跪下了,扯开了嗓子干嚎,“城主救我,有人要杀我,城主救我,有人要杀我…”
一开头就哭了个声情并茂,哭出了眼泪鼻涕,再配上他那狼狈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
别说他现在这副惨样,就算他正常模样,丽向虹也看不上他,是真想不通白启如怎么会娶这么个玩意。
她沉声训斥道:“还有没有一个男人样,别哭了!行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边说边看了眼身边针对黄盈盈观察的破渊,也不知道这位看到黄老头的德行后会不会失望,还会认为这么个玩意是凶手吗?
“是…”黄盈盈抬袖抹泪,哭得快,收得也快,一双烂了巴掌的手很显眼,止住哭腔后,他叽里呱啦交代道:“昨天下午,白氏米铺接到一桩大单,让送一千袋灵米去城外遮拦坡交接,我夫人命我押车,谁知行至遮拦坡等了没一会儿,突冒出一伙蒙面杀手,我欲遁地而逃愣是被飞链锁住脚给拽了回来,然后就把我给打晕带走了。等我醒来,发现我已在一个山洞里,一伙蒙面人逼我帮他们干点事,我不从,于是他们就折磨我…”
又摊双手、歪脖子,亮出一身的伤害,“后来他们甚至以死相迫,小的实在受不了了,就利用遁地术帮他们干了点活。”
此话一出,破渊立刻追问道:“让你干了什么?”
黄盈盈却嚷叫道:“真不是我情愿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破渊喝斥道:“让你干了什么?”
黄盈盈吱呜道:“先是让我带人潜入城内,钻进了不知谁家的卧房,不过…”
丽向虹:“吞吞吐吐个什么劲,不说就永远别说了!”
黄盈盈忙道:“回城主,蒙面人虽有意遮掩,只指定距离,不让我知道去了谁家,但我对大致城的地形还算是熟悉,对我这擅长遁地的人来说,稍一估算,大概能猜到点位置,我如果没猜错的话,去的应该是‘朝月馆’里的某间卧房。”
破渊淡漠道:“还有呢?”
黄盈盈略微一怔,怎么对方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似的,他也不知道高大个为何让自己编造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继续道:“后又让我以遁地术带着他在城外地下到处跑了一阵,差点没把我累死,跑慢了就打我,搞不清他们要干什么。”
破渊再问:“城外地下到处跑时,没发生什么异常吗?”
黄盈盈想了想,道:“在林子里冒头透气时,突然有一人落下,见到我们就大喊叫人,被挟持我的人一掌给打闭嘴了,然后又让我继续带着他遁地离开了,这算异常吗?”
破渊沉声道:“就这些?”
“还有什么吗?”黄盈盈想了想,一脸为难道:“大人想问小的什么,就直接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什么算异常。”
破渊死死盯着他道:“他打伤人再次遁逃后,遁离的过程中没有再见任何异常吗?譬如打斗。”
“没有再发生打斗。”黄盈盈摇头,说着又迟疑了一下,“不过当时身后有什么动静在接近我们,好像有人在地下追我们,那声响接近时,挟持我的人不知放了道什么光,我一心遁地,只感觉身后有光芒闪了下,然后身后追赶的动静就没了,这算不算异常?”
他说的很认真的样子,心里却虚的不行,也不知高大个教自己说的能不能糊弄过去。
就因为这种捋虎须的糊弄方式太粗糙了,一点都不稳当,简直是来玩命的,所以他是真不愿来。
破渊沉默思索了起来。
丽向虹扫了他一眼,接话问道:“挟持你的人是谁?”
黄盈盈:“他们都蒙着面我真不知道是什么人。”
破渊忽冷哼道:“照你这么说,挟持你的人应该是个高手,岂能容你轻易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