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如何才能把“犯人”提出来。
先抛开最难的第二问不提,光是把案子立起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因为想要立案。
至少得有人报案。
这个案件,即便京中权贵,也都是能躲则躲。
指望那些被捂嘴的平民站出来,简直难于登天。
至于完全脱罪。
想都不敢想。
……
翌日。
早朝上热火朝天。
数不清的官员弹劾秦延瑛嚣张跋扈,滥杀妖官亲眷。
各种帽子跟下雨一样朝秦延瑛脑袋上扣。
有的说她意欲玷污妖官对大乾的忠心与驰骋。
还有人说秦家想要逼走妖官,趁着大乾空虚鸠占鹊巢。
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
就是要让皇帝赐死秦延瑛。
李弘自然一点都没听进去,只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案子,按照惯例交给了鸿胪寺,让相关的官员自行审案,这才让早朝结束了纷乱。
不过,这案子在朝堂上闹得风风火火。
在民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捂着嘴巴,可以让嘴说不出来话。
但刻在脑海中的记忆,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昨日在场的人,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荒诞的场景。
孩童孕妇被车拉着,前面有一条硕大的蛇尸,还有一个浑身鳞片的雄壮男子凶神恶煞地跟着,被捆着的犯人,却是颇有威名的秦延瑛将军。
那一幕,让不少人都做了噩梦。
不过有些人,比他们更加煎熬。
夜已经深了。
青条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付贵听到声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娘子,还不睡啊?”
“我如何才能睡得着?”
青条苦涩一笑:“秦将军救了我们之后就被抓走了,到现在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付贵打了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压低声音告诫道:“别想这些事情了,这种大事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屁民能参与的!”
“为什么不能?那妖蛇想要吃孩童,难道我还不能作证了?”
“真需要你作证,哪还需要放你回来?”
付贵神情无比严肃:“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只绑秦将军,不绑那个想要害你们的妖蛇?”
青条理所当然道:“是因为秦将军出手太及时,我们没有出现伤亡,所以才让那妖蛇钻了空子。”
“怎么可能?”
付贵自嘲一笑:“你还记得那个打断我的腿的小衙内么?他可是当街打的,有人抓他么?为什么只绑秦将军不绑妖蛇?不是因为妖蛇没来得及害你们,就算他害了你们,也不可能被绑。
因为只有那些贵族老爷的命是命,我们平民的命不算命!
所以秦将军犯了罪,那妖蛇一点罪责都没有!
莫说是妖官!
就算是那些人族权贵也是如此。
权贵杀民,一点浪花都不会有。
但如果有人因为他杀民而把他杀了,那事情就闹大了。”
“天下哪有这般的道理?”
青条气得浑身发抖:“那秦将军岂不是有理都变没理了?不行,不能这样!”
付贵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要给秦将军当证人!只要把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定秦将军的罪。”
“你怎么当证人?又怎么闹得人尽皆知?你甚至连秦将军在哪里审都不知道。”
“我去报官!”
“哪个官敢接你的案子?”
付贵急了:“娘子!大乾离了妖官,边境会乱,离了我们,什么影响都不会有!你可以不怕死,难道就不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下么?”
青条咬牙道:“可如果没有秦将军,我昨天就已经死了!还有少将军,如果没有他给的荷包,我现在哪能攒够给你治腿的钱?当家的,人不能没有良心,我也不希望我们孩子有一对没良心的父母!”
“那你想过没有,你去报案,可能案子都还没立,我们就已经死了?”
“我……”
“而且不论如何,那妖蛇没杀得了人,你可以坚持真相,别人呢?他们要是被威胁呢,他们要是收了钱呢?你一张嘴,说得过他们么?”
“可是……”
“还有!”
付贵急切道:“到时你怎么作证?大庭广众下,说你收了钱,去给人当转运珠?以后你我夫妻还能活得下去?我们的孩子,又会怎么被人指指点点?”
青条懵了,身体都哆嗦了起来。
以前的她,总在说服自己,不去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
可这一瞬,她过往忽略掉的所有鄙夷成倍地还了回来。
夜很黑。
但她却感觉屋顶冒出了无数双眼睛。
这些眼睛仿佛在看垃圾、荡妇,满是轻视,又充斥着色欲。
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利刃一样,恨不得把她的肉一刀一刀剜下来。
她颤抖着……
在某一瞬间,失声痛哭。
可就在哭声刚刚响起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不属于夫妻两人的声音。
“倒也不必哭得这么早!”
“!!!”
第49章 大乾第一有种(三更!)
万族科举还未到,就已经有胡商车队陆陆续续抵达京都。
让原本就繁华的城池变得愈发热闹。
朝廷已经下令,接连开放十日宵禁,直到万族科举结束。
所以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大街上却依旧亮如白昼。
不过相府却是出奇的冷清。
从几日前开始,沈悝就对外宣称患了重病,不但闭门谢客,就连早朝也连着好几天没去。
从早到晚,钓鱼下棋,好不自在。
只是这一盘棋已经僵了半个时辰。
沈悝有些不满,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瞪了一眼棋盘对面抓耳挠腮的小儿子,不悦道:“你小子棋力怎么下降这么多?能不能把精力从女子肚皮上腾出来一些?”
沈津讪笑一声,无奈地挠了挠头。
他感觉脑浆跟生命精华长得那么像,肯定是同一样东西。
其中一样消耗过度,另一样绝对会出问题。
比如自己现在,自从青丘宁宁加入了他们,他就感觉脑袋浸入了温柔乡中,每天醉生梦死,的确迟钝了不少。
再加上烦事扰心,实在没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到棋盘上。
沈悝眉头拧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的死对头倒了霉,你这几天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
沈津心里一咯噔,赶紧笑着解释道:“您老不是说了么?沾上秦牧野准没好事,我这个当儿子的,可不得听老子的话?”
沈悝想了想,是这个理儿不假。
只是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感觉有些不对。
他正准备问什么,却见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大踏步走了过来。
“爹!”
青年在沈悝面前站定,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他便是沈悝的长子沈洛,现任刑部正七品员外郎。
沈悝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笑眯眯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沈洛恭敬道:“扈焕这次已经气疯了,去大圣庙请了很多大妖为他站台,誓要处死秦延瑛。”
沈悝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倒是有信心!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审?”
“该来的妖官明日就会到齐,他们就定在了明天。”
沈洛神色有些凝重:“爹!我们当真不出手么?现在还不是跟秦家翻脸的时候,秦延瑛虽然很难死,但若是关在那些妖官掌管的狱中,西南可能过不了几年就会暴动。”
沈悝放下茶杯,淡淡一笑:“暴动啊,那就看秦开疆敢不敢了!从今日起,你也不要出门了,静观其变便可。”
“爹……”
沈洛有些惊疑,虽说他知道,沈秦两家交恶已久,翻脸是迟早的事情。
可在他看来,现在还远远不该跟秦家翻脸。
为何……
难道父亲他已经掌握了能轻松制衡西南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