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皇后语气略微停顿,哪怕隔着竹帘,也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目光正注视着周传秉。
“周侍郎,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微臣……”
周传秉嘴唇翕动,话语到嘴边却又哽住。
怎么解释?
自己不知情?
既然能指使周砺,周靖安必然牵扯其中。
谋反是株连之罪,证据确凿,他难逃一死,此刻,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沉默良久,周传秉脱下官帽,缓缓跪伏在地。
“微臣,伏候圣裁!”
砰
重重叩首。
抬起头,额头已是一片乌青。
皇后淡淡道:“来人。”
盔甲摩擦声响起,一众金甲侍卫从大门涌入。
“将周传秉打入天牢,周家一干人犯全部下狱,着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蛮奴案牵扯官员,即刻收监,倘若证据属实,依法论处,绝不姑息!”
“是!”
侍卫们走上前,将涉案官员押解起来。
几名大臣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了,只能由侍卫半搀半拖带离大殿。
周传秉此时反倒平静下来,整理了一下官服,四平八稳的向大门走去,阳光洒在他身上,鬓角处的斑白格外扎眼。
即将踏出金銮殿,他停下脚步,回头望了陈拙一眼。
看着那挺拔如松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惚,没想到两人在金水桥上的对话竟一语成谶。
万般思绪翻涌,最后化为喟然长叹:
“不是你陈拙有能耐,而是你有个好儿子啊……”
……
恢弘殿宇内肃然无声。
从始至终,没有一人帮周传秉说话。
两党明争暗斗,互相倾轧,可不管打的再狠,也属于“内部矛盾”。
屁股决定脑袋,暗通妖族,私挖赤矿,意图颠覆朝纲,那就是所有人的公敌!
周家,必须死!
金公公走下台,从云河手中接过留影石。
有了刚才的经验,他没有立刻查看,而是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生怕又有什么画面蹦出来……
竹帘后,皇后冷冽的声音响起:
“陈大人,倒是给本宫一份天大的惊喜,可还有其他事情启奏?”
私通妖族,固然该死,但陈拙方才举动,亦让她心中不喜。
当众播放影像,明显是在逼她表态潜台词,无非是觉得她会为了利益,从而袒护周传秉。
把本宫当成什么人了?
陈拙自然听出了皇后语气中的不悦,换做其他大臣,可能会心生惶恐、战战兢兢,但他是言官,而且还是三品言官!
“有!”
殿下,这可是你问的……陈拙声若洪钟:
“微臣要弹劾京兆府尹,崔颢!”
“身为京兆府尹,有维护都城治安稳定之责,属下在外出生入死,而他对于案件情况却一无所知!”
“隧道都快把都城挖穿了,居然都没有丝毫察觉!”
“可见其尸位素餐,严重失职,应当革去官身,永不叙用!”
皇后:“……”
崔颢头皮发麻,他刚才只是借势踩了一脚,没想到报复来的这么快!
这姓陈的果然睚眦必报,没有隔夜仇!
六科给事中回过神来,顿时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脸颊微微涨红,眼神中满是兴奋。
终于到了他们的主场!
逆风局打不过,顺风局还玩不明白?
一个接一个的全都跳了出来:
“启禀陛下,微臣要弹劾大理寺卿徐!此人卑鄙龌龊,结党营私……”
“臣要弹劾刑部侍郎严沛之,首鼠两端,绝非善类……”
“礼部主事张锦澜,去教坊司从来不花银子,这厮滥用职权,纯属白嫖……”
“……”
弹弹弹,全他妈弹了!
憋了一肚子火的言官们已经彻底疯狂。
方才出言贬踩、阴阳怪气的六部官员们,被挨个点名弹劾。
起居注官的笔杆子都快抡冒烟了,因为要记录朝堂奏对,保证公正客观,内容必须原汁原味,甚至连“严沛之进宫时偷瞟宫女屁股”都记了下来……
整个朝堂闹哄哄的好像菜市场。
竹帘后,皇后揉了揉眉心,水汪汪的杏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本宫心真的好累,这政是一天都听不下去了……”
……
怀真坊。
陈墨走进司衙,脑子里还在琢磨着娘娘到底穿没穿亵裤,迎面就撞见了沈书仇。
看着他兴冲冲的样子,陈墨好奇道:“沈大人这是要去哪?”
沈书仇笑眯眯道:“执行公务。”
陈墨顿时没了兴致,摆手道:“得嘞,那您忙,下官先去补个觉。”
和那妖女鏖战一夜,真元被榨的一滴不剩,又在寒霄宫经历了大起大落,着实是有些身心疲惫。
沈书仇点头道:“行,那你睡吧,我先带人去周府抄家……”
抄家?
这事我擅长啊!
陈墨顿时来了精神,清清嗓子道:“既然是司衙公务,下官责无旁贷,自然要与大人同去。”
“陈百户不睡了?”沈书仇神情玩味。
“生前何必多睡,死后必定长眠,下官这个年纪,哪能睡得着觉?”
陈墨一本正经。
说是抄家,其实是抓人,外加搜查罪证。
但具体什么是罪证,那就由天麟卫说的算了……
他想起那晚神识在周府探查,标记了几处地点,感觉会有好东西啊……
第63章 陈某最擅抄家!皇后的心思!
周府。
卧房里,周靖安正挥汗如雨。
嘎吱,嘎吱,嘎吱
半刻钟后。
周靖安猛地一哆嗦,瘫软在了床榻上。
女人喘了口气,坐起身来,拿着锦帕为他擦拭汗水,心中暗道:
“公子好像很喜欢这身天麟卫制服,每次一穿上,连助兴丹药都不用吃,攻速也快了好多……就是不知道嘴里老念叨着‘姓陈的’是谁……”
周靖安手指轻抚着玉兔,眼神阴冷。
上次在醉月楼发生的事情,虽然尽力掩盖,但目击者众多,还是传出了些许风声。
尤其是他被迫下跪……已然成了权贵圈子里的笑料!
对于他们这群矜贵子弟来说,头可断,血可流,面子绝对不能丢!
“今日朝堂上,爹会当朝指控陈墨滥用皇权、大逆不道!”
“妖族案截止期限将至,没有丝毫线索,陈墨作为主办,难辞其咎!”
“两罪并罚,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不过是开胃小菜,等到大功告成,陈家也不过覆手可灭,到时看我再好好炮制他!”
想到陈墨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凄惨样子,周靖安扯起一抹病态笑容,手指猛地抓紧。
“唔!”
女人神色略显痛楚。
随即发现了什么,眼神有些惊讶,“公子今日兴致这么高?”
周靖安翻身而起,刚要趁热再来一发,院落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伴随着一阵嘈杂声。
咚咚咚!
房门敲响。
门外响起下人急促的声音,“公子,出事了!天麟卫的人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