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并非「诚神镜」根本神效的辩知真伪之特性,竟被「洞真」天赋重新定义:
南奕只要没有言虚说谬,没有说虚假错误之信息,就等同为全真。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能知道南奕所言,具体有几分真几分伪,但现在,却只能统统鉴定为真,连一分犹疑也不带。
而且,虽然一片黑暗,肉眼不可见。
但南奕凭着「洞真」的特殊视界,仍旧“看”到了诚神镜此时的持有者,是一位年轻女生,应该是南奕的未来师姐,名为秦南衣。
而遵循「诚神镜」的灾厄效果,秦南衣持镜之时只要被人看到,就会被读心。
比如这会,秦南衣正在心里嘀咕:
「这诡镜子,委实恶心。还好只是拿来问心,不用赤身照镜。」
「不过此子不等入学上课,甫一报到便来问心,是出身大家?还是已然觉醒天赋?」
「唔……他适才心跳略有加快,应是直感敏锐,隐隐察觉到诡镜子祭出。」
「如此看来,应是先天灵根圆满、觉醒有天赋神通的幸运儿无误。」
秦南衣暗中观察了南奕一会,若有所思。而后她定了定神,轻柔开口:“你好,不必紧张,你我闲聊片刻,随意聊聊便好。”
南奕微微侧耳。
他虽然不会被秦南衣突然出声给吓到,但也顿了一顿,方才应道:“好的。”
秦南衣当真如闲聊一般地说起:“我叫秦南衣,比你早上两年拜入书院,算是学姐。不知学弟你姓甚名谁,是以何途径拜入无相书院?”
南奕早已改了户籍名牌,底气十足地说:“好叫学姐知晓,我名南奕,乃南山县人,因去年岁考夺魁,得了南山学舍推荐信,故来拜入无相书院。”
“那学弟你可知,问心之后,所求为何?”
“知矣,问心之后若无差错,当能得授功法,由此入道修行。”说着,南奕窥见秦南衣心声,便不做停顿地继续道,“我觉醒有天赋神通,适才李先生已特意做过介绍。”
南奕这么说,听起来像是在主动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问心后会得授功法一事。
但秦南衣原本准备顺着问南奕是否知晓具体会得授的功法。
这是南奕不该知道的内容。
可南奕通过「洞真」,早已知道无相仙门的入门功法名唤《小无相诀》。
他窥视秦南衣心声,知道这个问题不好答,便仿佛在解释一般,主动补了一句“李先生已特意做过介绍”。
这句话,堵住了秦南衣还没说出口的问题。
毕竟都说了是闲聊,她总不好追问李太华具体都给南奕介绍了哪些内容。
加之南奕主动提及天赋神通的存在,秦南衣念头一转,改口说道:“看来学弟资质不凡,未曾入道,便已觉醒天赋。不知学弟的天赋,是何时觉醒的?”
南奕默然数息,说:“我乃乡民出身,半月前回村准备过年,遇上了一个妖人。妖人目无王法,戕害全村村民性命,意欲献祭。”
“我本也难逃毒手,却有意外突发。不仅妖人毙命,还让我意外觉醒天赋神通。”
南奕语气平静,并未刻意卖惨。
但他却把秦南衣一下给干沉默了。
尤其南奕语气愈是平静,秦南衣便愈是不好意思继续追问细节再问,就着实不甚礼貌了啊。
「算了,我是负责问心,又不是负责盘问身世,还是莫去撕人伤疤为好。」
秦南衣如此想着,讪讪道:“是我失礼,不该提起学弟的伤心事。”
南奕默不作声。
他其实不好接这话。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不觉得伤心、只感到气恼对自己思虑不周、实力低弱的气恼。
但南奕只要沉默,秦南衣自会理解为南奕不愿多言。
她略过此节,换了个话题:“学弟你既知入道修行事,可是真心求道?”
“当然。”
“那你为何求道?可是为了报仇?”
南奕略一思索,答道:“家亲皆去,独我幸存。举目四顾,孤身无依。除去入道修行,旁事于我,也无甚欲求。”
“至于说报仇,仇我自然是记在心上。但报仇归报仇,求道归求道,在我心中,二者自是不会混淆。”
秦南衣眯了眯眼。
「失了亲情束缚,却非是为报仇而求修行。此等心性,竟当真存在?」
若是为了报仇而求修行变强,极易堕入歧途犹不自知。
秦南衣自然不是希望南奕如此。
但正常人搁南奕这情况,就算不被报仇恨意迷了眼,也多少会惦记上几分。
秦南衣手持「诚神镜」,便能从回答中知晓报仇之念具体占了几分。
可现在,「诚神镜」辩知真伪之特性被「洞真」天赋重新定义,秦南衣听着南奕所答,只觉南奕求道之心,确无半分报仇之念。
其天性凉薄淡漠,竟叫秦南衣感到惊讶。
因为,于修士而言,凉薄淡漠之天性,并非贬义。
能不为情欲乃至情义所动者,向道之心甚坚,或可称作天生道子。
秦南衣微感惊讶,是在想南奕难不成会是天生道子之心性?
她心念转动,问道:
“敢问学弟,如果你日后面临选择,一者是内心饱受折磨却收获巨大,一者是问心无愧却难有收获,你会怎么选?”
“我选问心无愧。”
秦南衣刚刚问完,南奕便即开口,回答得几近不假思索。
这却是因他窥视心声,不等秦南衣说完便已思虑周全。
加之南奕早就知道此世修行极为重视心性,又多有各类戒律禁忌,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自然不会选择问心有愧、饱受折磨的选项。
但南奕回答太干脆,又在「诚神镜」鉴定下显示为全无半点虚言,直让秦南衣心生古怪。
她忍不住道:“为何这般选?”
“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南奕语气,平静而又坚定,“问心无愧,即便一时困顿,仍可展望未来;但若问心有愧,纵是一时享受,亦会折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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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天生道子问修行
“那假若,一生问心无愧,却都无甚成就,学弟你会有片刻犹疑乎?”
秦南衣蹙着眉头。
她倒不是觉得南奕心性就该有破绽。
但如果连半分常人该有的迟疑都无,言谈中全然自信,宛如天生道子一般的心性,只会让秦南衣下意识地心生质疑若用南奕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感觉到极其不科学。
而修士修真,有时候其实也可以理解为较真。
因「洞真」天赋臻至玄阶所造成的误会,秦南衣惊讶于南奕宛若天生道子的不合常理之心性,较真之下,竟略有些道心波动。
她只稍作想象,便预见到自己道行境界被南奕轻易反超的那一幕。
她心中喃喃:「先天圆满之灵根,天生道子之心性,岂有此理乎?」
南奕则是有些骑虎难下。
「诚神镜」与他的「洞真」天赋,皆为玄阶下品。因为「洞真」天赋不容虚言,连带着不容「诚神镜」判定南奕话语的真伪占比,在规则冲突下,只能判定南奕所言全然为真。
可在心性评估时,全然为真,就显得有些过犹不及,让秦南衣误以为他是天生道子。
只是事已至此,南奕骑虎难下,也只得拿出天生道子的架势来。
他悠悠开口:“若说一时无成,或运气使然,或情势所致,皆有可能。但一生皆无成,思来想去,只会是才能有限。”
“我南奕一生行事,皆求问心无愧。论及才能,虽不敢说有多强,却也绝不至于一事无成的地步。”
“所以,学姐此问,请恕我实在难以回答。”
秦南衣面色如常,心里不住思量:「此子至今不见半点犹疑,端的自信,几近自傲。再继续问下去,怕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思量数息,又起话题:“学弟既已拜入无相,他日修行有成,可会维护书院之利益?”
“这是自然。”
“倘若书院利益,与你个人利益相左,该当如何?”
南奕挑了挑眉。
这类接近诛心的问题,正常并不会拿出来问。可他的回答至今品不出半分虚言,竟逼得秦南衣越问越刁钻。
南奕哭笑不得,却仍面色如常地朗声道:
“利益相左,且看公私。若是为书院公义,且出于公平,当可商量;但,若是为某人私利,却要在下退让,自是不必商量,各凭手段争个高低。我想,堂堂书院,当是不会强让学子损己利人的吧?”
秦南衣直视南奕:“书院自是不会如此,但如有一日,拔一毛而利书院,为之乎?”
南奕轻笑:“此事,全凭心意。若我有意为之,不必他人来问,亦会行之;若我无此心思,莫说拔一毛而利书院,便是拔一毛而利天下,虽千万人,我亦不拔。”
「此子心思坚定,意气超绝,果有天生道子之风姿。」
秦南衣眼神闪烁,继续追问: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那么,取一毫而损天下,为之乎?”
南奕略微思考后答曰:“狭路相争,有所得者,必有所失者。其失,在我吁?他人若与我争,焉能不争?”
“是以,卿之所谓取一毫者,若是窃取,我自不为;若是争取,纵天下人与我竞争,我亦不惧。至于孰胜孰负,自是各凭手段。”
南奕思考后的回答,字字皆是掷地有声。
秦南衣听在耳中,发觉其中全无半点虚言,相当于南奕对其自身的自信之心,全无动摇。
一时间,她沉默了,甚至不知道还该继续问什么。
「连与天下人相争,都自信道出,言语间满是浑不在意,理所当然,听不出半分迟疑。」
「此子,当真是恐怖如斯。」
一片黑暗中,秦南衣仗着目力,深深注视着南奕。
「这就是,天生道子么?」
她的眼中,隐约带着几分好奇。
「那么,最后一个问,你会怎么答呢?」
秦南衣轻启朱唇,不再自己费心想问题,而是按照问心惯例,开始半是介绍地说道:
“修行之事,世人多为耳闻,不知究竟,只知有神通、有长生。但其实,修行多歧途,一步踏错,或许便是万劫不复。”
“身具灵根,机缘巧合觉醒有天赋神通,倒是还好。换作旁人,先天灵根不圆满,于入道修行第一步,接引源入体之时,都会有不小可能暴毙。”
原本,若是一般人前来问心,说完暴毙几率后,秦南衣还能追问下可有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