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从宝莲灯开始 第130节

  有那富户驾起了牛车,将把子整齐的码在板车上,然后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偎在车上,整个人陷入草垛,他可舍不得骑牛,这可是他的命根子。

  “啪!”

  鞭花响亮,得意洋洋。

  有老牛运粮,人确实要轻省许多。

  刚刚割下的麦秆散发着清香,穗尖还带着一点青黄,其实麦子才刚刚熟到九成,但若不趁着这几日的晴好,将庄稼收回来,几日后的那场暴雨一落,麦穗发芽会损失的更多。

  秋天最是多变,凡人以农耕为生,自然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可以大概判断出未来几天的天气走向。

  村子里,炊烟寥寥,别误会,这里的寥寥形容的不是炊烟的形状,而是数量,若是往常,这时节恐怕已经连晚饭都已经吃过了,但既然忙着抢收,当然不会错过白天任何一个时候,不等天黑到再也看不见,是没人回去的。

  只有家里有那些老的实在是干不动活的老人的,才会颤颤巍巍的点火,提前准备晚饭。

  更多的人家要等天黑回去才会开火,辛苦确实是辛苦,但生活就是如此,总会有奔波劳碌,况且一年也就只有这几日,克服些也就过去了。

  如此,田埂上逆着阳光,往回走的那道人影便尤显的瞩目了。

  “二郎,这么早就又回去啊,不再多干一会。”有大娘从庄稼间抬起头,取过身上挂着的竹筒喝一口水,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费力的直起腰,用手叉着,略作休息。

  “家里孩他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二郎,自然便是牛郎了,乡闾间没有那么讲究,取名很是随意,他家姓牛,头上又还有一个哥哥,行二,小时候还有个牛儿的小名被叫着,但现在已经成年,和兄长分家单过,又娶妻生子,独自顶门立户,这小名自然也就不合时宜了,于是邻里们便改唤他二郎。

  “金儿,银儿我们回家了。”

  牛郎又唤道,田野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答应,虽然有些不舍得,却还是懂事的和同伴们告别,然后背着筐,飞一般的跑过来,牛郎一手一个接住他们,伸出大手,宠爱的摩挲着她们的脑袋。

  夕阳下,一大两小,影子被拉的老长老长。

  牛郎才一走远,立时议论声响起。

  “这小子,牛老汉硬气了一辈子,怎么生出来了这样一个小子,嘿,他那个婆娘啊,”有老人抬起头来,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浮现出不解,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女人家家的不做活,自家男人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去还得再伺候她,像什么样子!”

  “三叔,别乱说,我二哥那是爱护她媳妇。”

  一个精壮的的赤膊的壮小伙,用茅草卷成草绳,他年岁不大,手掌却粗糙无比,那一双大手在草茎上一捋,浑然不在意上面的小毛刺,使劲扭上几圈,一根简陋的绳索便成了,他用膝盖使劲将麦垛往下压,肌肉绷紧了,黝黑油亮,在阳光下闪着光,用草绳捆住麦垛。

  “也不知二哥是走了什么福运,能娶到二嫂那样的美人,天上的仙女也不过如此了吧,我要是能娶到这样漂亮的老婆,不要说回家做饭,就是少活三十年我都愿意!”

  “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又一个大娘接过了话茬,“老婆长得再漂亮,不愿意干活又顶什么用,那事能当日子过,娶老婆啊,还得是贤惠的好,你看看你嫂子,下地做饭,家里家外,什么时候耽误过事情,二郎家那样的,”她撇撇嘴,面上露出嫌弃,“白给我当儿媳妇,我都不要!”

  她儿媳妇就在她身边,闻言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割麦子,乌压压的头发垂下,之偶尔随着动作,露出半张侧脸,风吹日晒的操劳早让这张脸失去靓丽,皮肤粗糙,只有那一双眸子中偶尔显出的情绪还能窥见几分年轻的影子。

  “二郎活的也确实是够累的,过一会等我们都回去了,他估摸着又会一个人摸着黑来地头干活,也够辛苦,大晚上的,他也不怕野兽!”

  田埂旁,一个汉子正弯腰费力的将一副比人还要高上几倍的担子挑上,听到母亲夸奖自家婆娘,他仰起头,得意的咧嘴,露出两颗枯黄的门牙。

  “也不知道二郎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婆娘,就像是城里的大小姐一样,要说,他们成婚也有几年了,娃娃都生了两个,还不知道干活,二郎这般劳累,她就真一点都不心疼?二郎现在也就是仗着年轻,身子骨还能抗住,这样下去,又能够顶几年,她也不想想以后,要是二郎累垮了,两个娃娃怎么办。”

  “自私呗,就只顾着眼前快活!”

  “以前她有时候还顾着两个娃娃,现在好像是连娃娃都不怎么管了,听二郎说好像是病了,啥病,连娃都带不了了?”

  “矫情病呗!”

  “二郎也是苦!”

  一阵的七嘴八舌,麦田里,妯娌们叽叽喳喳的,就像是地里的麻雀,只要找到了话题,她们便能说上许久许久,你一言我一语,一刻也也不愿意停歇。

  汉子们则都各自早早闭上了嘴,自家婆娘的喋喋不休萦绕耳畔,他们各自抹了把脸,然后默默干活。

第174章 人前

  田埂上,牛郎将镰刀系在腰后,一手牵着一个娃儿,往前走。

  忽然,男娃牛金停下了脚步。

  “爹,”男娃低着头,闷闷道,“她们又在背后说娘。”

  仙人血脉就是如此不凡,便是还没有开始修行,也已有神异显现,隔了这么远了,那些的话仍能被听到。

  “刚才狗儿他们也这般说娘了,银儿听见了!”小女娃也道。

  “那你还和他们一起玩。”牛郎笑笑。

  “可是,不和他们玩,银儿就没人玩了呀。”小女娃天真的眨了眨眼睛。

  男娃忽然沉默了下来,好一会他扬起头,看向牛郎。

  “爹爹,金儿……金儿不喜欢娘……”

  声音很轻,但却如同重锤一般直击心灵。

  女娃稍慢了些,也仰头看向牛郎。

  牛郎抚摸着两个孩子脑袋的手掌一下子停住了,他正背对着夕阳,阳光将他的影子照的老长老长。

  “你娘生病了。”

  牛郎道,似是而非的回答,看似是在开脱,但却既没有纠正,也没有否认,乱发下,一双深邃的眸子,无波无澜。

  ……

  等到父子三人回到家时,天已经将要黑了,夕阳退下,暮色笼罩住整个小山村,泥土糊成的篱笆院落被“吱呀”一声推开,牛棚里正嚼着草料的老牛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看,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清澈而又茫然。

  牛郎走过去,拍了拍老牛的脑袋,后者憨厚的任由施为,一边摆动着尾巴,驱赶蚊虫。

  随后,牛郎并不立即进屋,他在院子中开出的菜地中,扯出两颗青菜,去村头的小溪洗了,顺带接了满满一陶罐水,这才回来到屋中。

  屋子里的分割就并未用门了,一张简单的草帘,就将内外隔绝开。

  庄户人家,是没有专门的厨房的,只是为了避免烟气,在廊檐下随意垒起了一个灶台,就着外面仅剩的微微的光,在堂屋的桌子,牛郎将青菜细细的切碎,菜刀和案板碰撞,发出“笃笃”的闷响。

  内室里,一下静寂。

  牛郎自顾自的忙活,忽然,从草帘的缝隙间,又光亮投了出来,昏昏黄黄,室内竟然这般早就点着了油灯,这在村子里是不可想象的奢侈了,但牛郎却只是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他揭开角落里米缸的盖子,取了少少的一些米,又将切碎的青菜和米掺和在一起,撒上粗盐,然后端了出去。

  “娘,现在天还能看的见,你就点灯了,多费油啊。”这时男娃的声音从内室中传来。

  “爹爹好辛苦。”女娃也道。

  “我昨日教你们的字今天可有练习,写来我看,若是忘记了,一人打十下手板。”清冷的女声响起,有些严厉。

  “娘亲坏!”女娃娃大喊道。

  廊檐下,牛郎依旧好似没听见内室的动静,他点着火,随后便专心致志的看着灶洞,不时的往里面添一根柴火,炊烟就廊檐下升了来,火舌肆意,印在牛郎的面上,红彤彤一片,只有一双黑瞳古井无波……

  ……

  “饭好了。”

  声音响起。

  内室中陡然一静。

  牛郎侧着身子,用肩膀将草席顶开一道缝隙,他双手端着陶罐,行进间小心翼翼。

  一灯如豆。

  矮几上,两个小娃苦着脸正在学字,一旁一个布衣裙钗的女子扭过头,见着牛郎,她神色愈发冰冷,就只站在原地,并不上前帮手。

  “爹爹!”

  女童忙不迭的起身,提牛郎掀开了草帘,男娃起身慢了些,有些不满的抬头看了眼织女,随后也迎了上去。

  “小心烫!”

  牛郎将瓦罐放在地上用麦秆编成的草环上刚从灶火上端下的陶罐不能直接放在地上,否则冷热交替,瓦罐便会开裂。

  “我去拿碗筷,”牛郎看向织女,“学了这么久了,先吃饭吧。”

  织女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并不答话。

  男娃拉了拉织女的裙摆。

  “娘亲坏!”女娃则是直接喊道。

  “不许这么说娘!”牛郎板起脸,朝着女娃看去。

  “爹爹,我在帮你。”女娃有些委屈,崛起了嘴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灯光昏黄,织女的面色看不出来变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火跳动,交错出了光影,她的眼眸黯了黯。

  碗筷取了上来。

  牛郎挑挑拣拣将瓦罐中的米粒挑了出来,又将最稠的一碗分给织女,轮到他自己时,只有汤汤水水泡着的煮的已经有些发黄的菜叶。

  “爹爹,你吃我这碗,你等会还要去干活,吃那么点怎么行。”男娃将自己的陶碗递了过去,女娃犹豫了下,也默默跟上,一边抬头斜觑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不用,爹爹身子壮实,随便吃点就行,你们吃你们的。”牛郎道,但两个娃还是不由分说,将碗中大半米粒扒给了牛郎。

  织女默默然,用自己的那碗补给了孩子,她距离牛郎远远的,身子紧贴在墙上,角落里灯火黯淡,看不清楚面上的表情。

  默默然一顿晚食。

  “爹爹吃好了。”牛郎三两口吃完,又用筷子扒净最后一个米粒,“我先去地里,你们吃完了,碗筷放堂屋的桌子上就好,等我回来收拾。”

  “爹爹,放心,等会我来收拾。”男娃道,一边看了眼织女。

  织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示。

  但心里是否已经遏制不住在钝钝的疼?

  ……

  牛郎再出门的时候,村里人也正三三两两的回来,

  “二郎,吃完下地了。”

  “嗯,大娘你们回来了。”

  “你那个媳妇……”

  一路前行,一路问候。

  等到过了村口,才重又变得清冷,太阳早在他回来时便已经落下,而经过一顿晚食的酝酿,天更是已经彻底的黑了。

  昼夜交替。

  月亮高悬在天际,但发散的光明,却只能照亮天空一角,地上只有一团团的漆黑。

  牛郎形单影只,走进了黑暗。

  忽然间,一阵夜风吹过。

  麦田沙沙的响。

  “踏!”

  有踩踏声在牛郎的身后响起,极其突兀,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

  因为,本就是凭空落下。

第175章 人后

  地上,忽然有了一些微光。

  是那一阵风吹走了月亮前遮蔽的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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