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场临刑的殷郊、殷洪，剜目身死的杨任、被风卷走还算是因祸得福，三岁在自家后花园被风刮走的黄天化，就有点难说了。
道行天尊并无那般趣味，算出韩毒龙与薛恶虎命犯天煞孤星，亲眷迟早死绝，也无意沾染世因果，便先去找寻韦护，收入门墙，传了玉虚嫡传正法。
今岁一日，忽然心血来潮，稍稍推算，知晓北海又有妖孽作乱，两个门人都有性命之危，才动身北上。
结果初入北地，被三条真龙拦住盘问，耗费了不少光阴，到那荒村时，发现妖邪死绝，薛恶虎还在，另一个徒儿却消失不见，询问一番，方知是散仙宁赤霞出手斩妖，又炼化千年牛黄帮二人易经洗髓，韩毒龙心生景仰，欲去往南海追寻。
道行天尊乃是元始圣人嫡传，眼界奇高，发觉与韩毒龙擦肩而过，失了缘法，再想到其人难成仙道，且无意入自己门下，也消了找寻的念头，带着薛恶虎回了金庭山。
“不想天数更迭，福薄命浅之人也有造化，薛恶虎根骨拔高，纵然逊色韦护，却也是一等一的仙道胚子……”
道行天尊看着那个面色蜡黄的矮瘦徒儿，暗暗忖道。
阐教、截教，都是玄门正宗，并无拿徒儿代为入劫消灾的说法，收徒也仅是想着，门人成仙成神，能够光大道统。
道行天尊发觉薛恶虎资质不差，也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动身去北地，将二人与牛黄一道带回。
“若按恶虎所言，韩毒龙也知自己有望入玄门正宗，却依旧选择离去，南海宁赤霞…究竟是何许人也？”
道行天尊想到数月前，神仙两道传的沸沸扬扬的天帝降旨一事，眼眸微凝。
正思忖着，居然又一次心血来潮，冥冥中知晓，与韩毒龙彻底失了师徒缘分。
这时韩毒龙刚被碧云从剑光中丢出，扔到了陈塘关，他在葫中洞天拜师、筑基，接着又被带着剑遁，一直有太清禁制隔绝命数，直至师徒分别，才显露气机。
“如此也好，大劫将至，龙虎相斗，且看孰胜孰负。”
道行天尊静颂黄庭，平复心念，须臾，望着两个徒弟，沉声出言。
“你二人且先罢手，今日，为师便要传尔等玉虚嫡传正法！”
封神大劫，还没开始，却早已面目全非。
……
碧云并不知晓，自己的不记名弟子，竟然打入了敌人内部，更不知晓，道行天尊生出龙虎相争的心思。
他欲去寻张奎夫妇，一路剑遁西行，行了三四个时辰，跨越十余万里山河，远远瞧见黄河滔滔，东西两岸，各有一座城池，分别是孟津与渑池。
“大商兵马，主要集中在朝歌，余下便是东西通向的五座关隘，我一路往西南行，东边的陈塘关、游魂关，还没多少兵戈之象，往西则是一片红气冲天，甚是肃杀，尤其是梅山左近的孟津城，兵马雄壮，压抑着深重杀气。
北海袁福通身死，动乱早早平息，腹地要害又生变故，封神大势，似那滚滚江水，难以回转……”
碧云发觉战事将起，又见到熟悉的黄河，心中暗道。
剑遁迅疾，转瞬过江。
碧云祭天遁镜映照，瞧见渑池城内，也是守备森严，旌旗飘摇，再细看，城楼之内，有一土一火两道炼气士气机。
正要入城，却见那夫妻二人身着甲胄，舍了副官，直冲冲奔出楼宇，似乎有所感应。
“许久未见，贤伉俪可还安好？”
碧云改换金光烈火剑，身化赤虹，光明正大落向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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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这一年，殷受还不是昏君
不知是水火难相融，亦或是金光烈火剑卖相太过招摇，碧云剑遁时，更喜欢与冰魄云光剑相合。
奈何需隐藏其聚散玄妙，就连七彩玲珑的飞剑真容都很少有人见过，若想主动显露身份，必须化作赤虹，故人才能远远认出。
只见百余丈火虹从大河对岸浩荡掠来，映得黄河都添了一抹赤色，城上士卒见状，还以为是梅山妖邪来袭，纷纷攥紧兵刃。
这也难怪，封神大劫之前数百年，准确的说是一千五百年，神仙两道太平无事，极少涉足红尘，莫说寻常士卒，就连朝歌大臣都少有见过五行遁法的，化虹飞遁，更是闻所未闻。
好在，碧云很快显露形貌，却见其人身长八尺，一袭青色道袍，腰挂墨玉葫芦，束发插簪，生的剑眉星目，又有一种出尘之意，细看眼眸，似清澈潭水。
这副卖相，便打消了士卒们的九分疑虑，俊的完全不像精怪，倒像是神仙中人。
妖怪之中，仅有少数几种化形具有美貌狐族多妖女，白猿出少年，另有些草木花鸟成精，容貌也还不差。
余者嘛，能把皮毛、犄角、尾巴、许多条腿隐藏住，就算是大成功，鼻子眼睛能分开，就算是美人了。
这些士卒见道人容貌清奇，气度非凡，闻其言语，再见张奎、高兰英匆匆出来，伏地就拜，也知绝非妖邪，便继续值岗，或盯梢、或蹲在箭垛，各司其职。
“你我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才两年不见，怎就生分了？”
碧云攒聚清风，将夫妻二人搀起，传音言道。
这二人，是他出山之后，最先遇到的榜上有名人，黄沙洞天、北海雪原共经磨难，情分非同寻常。
帝辛初年冬，闻太师率军平定北地，张奎、高兰英皆立下战功，得封官爵，做了渑池总兵。
本来赤诚憨厚的魁梧汉子，镇守险关一年有余，也多了些为将者的威严与沧桑。
天遁镜映照下，张奎一身戊土之气冲天而起，道行进境奇快，高兰英也跻身炼气化神境界。
当时传张奎后土神经，便是看出其土行禀赋深厚，几能媲美土精转世，有意栽培，便于搜寻元磁真气、祭炼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彼时花，今日果，短短两年，便将后土神经炼出火候，也就是手上并无飞剑、飞钩，否则便是剑仙之流。
“若非前辈搭救，我夫妇二人……”
张奎话说着说着，话音戛然而止，却是抬头看见道人容貌，发现并非熟悉的那两副面庞，有些愣神。
“若非宁前辈搭救、传法，我夫妇二人决计难有今日造化。”
高兰英顺势接过话头，上前施了一礼，轻飘将丈夫异常掩了过去，还在“前辈”前加了个“宁”字。
碧云在黄沙洞天与北地，各用烟罗变幻出一副常用容颜，二人熟悉的，也是那两种。
今日则是用宁赤霞身份，大摇大摆驾临，容颜与长大后的真容有七分相似，二人并没有见过。
好在高兰英蕙质兰心，近两年时常留意神仙两道种种传闻，结合种种蛛丝马迹，早就猜出宁赤霞便是云笈道人，也就是碧云，才能及时应变。
经洞庭一役，宁赤霞身份洗白，碧云又需祭剑对敌，便没再刻意遮掩身份，亲友、仇敌，稍稍留心，都能看破马甲。
总归没有证据，就算吕岳、十天君之流知晓宁赤霞的真实身份，也难以直接发难。
“你确是汝夫君的贤内助…若二位暂无急务，不如换个地方说话如何？”
碧云懒得再寒暄，祭镜映照方圆一百零八里，并无半个妖邪，笑着问道。
“晚辈一时激动，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张奎夫妇闻言，有些汗流浃背，连忙将道人引向城楼，又屏退左右，命麾下差人备宴。
……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而在故人重逢，攀谈欢喜。
“如此说来，那副弓箭，果真是被商王取了去？”
碧云没推辞，大大方方坐在主位，还反客为主，施水法引葫芦药酒，化作两道水线，分与二人共饮。
“好叫前辈知晓，梅山异动，渑池、孟津百姓数月前便有察觉，那些妖邪似是受了高人指点，知晓人道种种规矩，没敢直接聚妖成军，倒是从东南西北尽头的偏荒之地，寻了不少凡人，编成行伍，妖怪则做头目、将领。
这下，纵知梅山多有妖孽，也需按上古传下的规矩，老老实实两军对垒，斗将斗阵，难以直接请三教高人驾临，一次诛灭群邪。
太师将内中玄机奏上，陛下得知后，几度想要御驾亲征，都被劝了回去。
这之后不久，便有一道秘旨传来渑池，命我入梅山探明境况，我借地行术妙用，成功得到许多有用的情报。
此山之内妖孽，分了两拨，其一是北海作祟余孽，其二则是梅山、棋盘山的地头蛇。
这其中，又属一大一小两头白猿神通最大，大的炼就金刚不坏之身，小的能施展法天象地，更糟糕的是，另有两个草木精灵，能观、闻千万里外的境况、音讯。
我先去梅山，并无人能发觉我的踪迹，到棋盘山时，却被无数根须绞杀缠绕。
按五行生克，乙木克戊土，幸亏得了前辈传授的后土神经，修行还算勤勉，炼了几粒戊土金丸，才能逃出生天。
我见妖邪厉害，自知难敌，连忙去朝歌向太师禀报，太师似知妖邪根底，神色甚是凝重，翌日便在朝会时向陛下谏言，攒聚两关兵马，围剿叛逆。
结果陛下又提出御驾亲征的要求，太师见形势凶险，便捏着鼻子答应了，怕出差池，又劝陛下差大殿下从陈塘关迎回人皇遗宝……
不过，亲征之事干系甚大，耗费数月才准备妥当，约莫还有十余日，龙纛便至。”
张奎饮了一盏药酒，难以瞬间炼化，渐有醉意，大着舌头，将来龙去脉道明。
碧云闻言，沉吟良久。
今时闻太师坐镇朝歌，稳住朝堂，殷受也还没成为建造酒池肉林，沉迷女色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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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仙二代也有参差
碧云确定了乾坤弓、震天箭的下落，悬着的心算是暂时放下了。
不过，炼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事却要暂时推迟，张奎接连饮了几盏妖丹药酒，一时难以炼化那股庞大药力，昏睡了过去。
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做了渑池总兵之后，甚至没参加过酒宴，喝到醉倒，更是头一回。
奈何今日来的是救命、传道的恩人，许久未见，人家还主动斟酒，盛情难却，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好在高兰英仅饮了一盏，又练的是火法，炼化药力迅速，神智还算清明。
“你将他搀去休憩，自去处理军务便是，贫道有些琐事要办，待他醒转，再来叙说。”
碧云说罢，放下盛酒的兽纹铜樽，转瞬化作清光，消弭无踪。
“如此遁法，堪称来去无踪，看来洞庭、东海种种传闻，并非虚言，宁前辈竟真的炼就仙身，做了好些大事……”
高兰英见道人行踪飘渺，较从前更难看出痕迹，心中暗暗讶异，连忙起身，将丈夫搀起，又差亲兵将之送去总兵府，自己则继续坐镇城头，时刻关注敌情。
她也能猜出，碧云现身，定非叙旧那么简单，不过，在大战之前，城内能多出一位神通广大的仙人坐镇，无疑是极大的利好消息。
……
天幕之下，几片闲云飘浮，碧云身剑合一，盘坐在云雾之内，静待传讯飞剑掠来。
不错，他是真的有事儿要办，并非单纯客套。
“这酒药力太足了些，未成仙的炼气士、剑侠，至多饮三盏，否则便要误事。”
碧云以九天玄经筑就道基，无需禁荤腥，却对烈酒无感，又觉妖丹气机驳杂，炼化麻烦，还不如小还丹好用，很少饮用。
这葫芦内，酿了少说两三千斤药酒，内含百十颗千年、万年大妖内丹，还添了些灵草，药力的确够足。
当时北海封妖法阵松动，内中上古大妖元气大损，还没恢复几分，就想着破开禁制，那时敖雪元神与法阵相合，碧云凭借两口飞剑，趁着妖邪虚弱，大杀四方，捞了许多好处。
单说千年妖丹，就有四五百枚，万年也有百枚，九婴、相柳内丹更是无价之宝。
虽说大妖道行被法阵磋磨，内丹元气也损了不少，但能称大妖的，无一庸手，单枚内丹元气较少，架不住数量多、品质也高。
碧云赐给韩毒龙的天罡乙木神雷剑丸，便是用丹珠炼就。
“不知不觉间，我也积攒了些家底……”
碧云遥遥感应到分出去的传讯飞剑还在路上，干脆闭眸凝神，练起了雷法。
蜀山太乙神雷，玄门几乎人人都会，但威力却迥异，极乐真人施展起来，煌煌天威，克制邪魔，峨眉寻常长老、弟子用起来，杀个异派妖人都费劲。
这门雷法，根底在于剑仙的道行、功行，唯有元神清明，精气神充沛，方能以元命之神，召虚无之神，以本身之气，合虚无之气，感通天地，役使雷霆。
至于五行雷法，则是另一种路数，雷能生水生火，暗合阴阳生灭变化，修炼时，调动五脏之气，化心火、肝木、脾土、肺金生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