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正的大慈悲大无畏!”
智真深吸口气,再看向寺院中坐在佛陀金身像下的那道身影,心中满是震撼。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但没想到,今天竟然见到了一个更傻的傻子!
……
自古以来,皇帝下罪己诏都是一件大事。
因此,不只是洛阳城,就连城外周遭的村落,也很快就得知了罪己诏的消息。
无数百姓沸腾,在得知罪己诏上的内容后,群情激奋,纷纷前往洛阳县。
这些人不少都是家中有人失踪,曾经报案过,但没多久就没有了后续。
现在,他们得知罪己诏的内容,又知晓了麻叔谋和朱灿干的事情,当即将所有事情联想到了一起。
一股悲愤的怒火便是充斥在所有人心中,以至于他们几乎完全失去理智,前往洛阳县,想要朝廷给一个交代。
此外,由于麻叔谋为开河府,而朱灿又曾经是亳州刺史的缘故,导致许多家中没有失踪,但却在开河府担任官职的人,也感到了一丝不安。
而最紧张的就是那些家中青壮被开河府征为劳役的人,他们担心自己家人现在的安危。
种种因素之下,整个洛阳城……不,整个九州现在都是一片动荡。
政事堂的诸公为此有家不能回,脚不沾地的处理着这一次罪己诏带来的影响。
刑部和大理寺、都察院,最是忙碌,不仅要核查朱灿、麻叔谋之案的相关所有人员,还要查实那些被害之人的身份信息。
于是,吏部和户部也被拖下水,惹得人人叫苦不已。
而这一切,都被国子监的学子们看在眼里,往日郎朗读书声回荡的地方,此时却充斥着各种斥责和喝骂声。
“看看朝廷上的诸公,一个个手忙脚乱,根本没有一点柱国大臣的风范!”
“此前也没有人想到,仅仅是洛阳城,竟然就有如此多的失踪……”
“最重要是罪己诏,这个东西的影响太大了!”
“听说陛下在下了罪己诏后就躲起来了,现在看来,陛下还真是狡猾……”
“哎哎,虽说这里是国子监,但你说话也小心一点,省的被别人听到了!”
“怕什么,这里可是国子监,难道还担心陛下的鹰犬会潜入这里?”
“不要大意,小心隔墙有耳!”
院内一众学子热议不断,说着罪己诏带来的影响。
但他们更多还是在喝骂朝堂上的文武百官。
在他们看来,这一次罪己诏的处理,朝堂上诸公实在是太没用了。
首先,满朝文武没有一个能劝阻杨广下罪己诏,这就已经是原罪了。
而第二,在罪己诏传开之后,后续带来的巨大影响,政事堂也没能做出很好的安排,导致现在局势混乱无比。
最后是第三……在一众学子看来,他们若是能入仕为官,绝对比朝堂上诸公做的更好。
“对了,你们觉得陛下现在会在哪里?”
忽然,一名学子好奇的出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其他人。
听到这话,学子们纷纷皱眉苦思。
其实,目前整件事来看,都是杨广一个人弄出来的。
所以想要平息百姓的怒火,也应该由杨广出面。
但现在,似乎没有人能找到杨广的行踪下落。
在下了罪己诏后,杨广就彻底消失在所有人视线中,似乎是遵循罪己诏上的内容,去帝庙中反省了。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罪己诏上的内容……除了所述之罪,其他一概都可以认为是在放屁。
所以,让人好奇的是,杨广现在究竟在哪?
他又知不知道,此时因为那一纸罪己诏,掀起了多大的乱子。
……
“这的环境确实不错……”
杨广当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还是亲耳听到了。
他穿着一身常服锦衣,负手在后,在国子监中的房舍和院落间穿梭而去,沿着青石板铺设的道路,往后院走去。
在他身旁,一名看着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亦步亦趋,紧跟左右。
闻言,他连忙开口回道:“这都是老师打理的,日常也不让其他人插手。”
“原来如此,老祭酒还真是有雅兴啊!”
杨广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神色平静,沿着道路,来到了一处种满竹林的后院。
这里是国子监的后院,也是平常学子们禁制踏足的禁地。
此外,这里还有一座茅屋,乃是国子监那位神秘无比的老祭酒的住所。
没错,在下了罪己诏后,杨广就来到了国子监。
前院的学子们在热议罪己诏,以及外面的风波之时,杨广就在国子监之中。
不仅如此,他还听到了前院学子们的议论。
当时,在他身旁的中年男人脸色一变,几乎要被吓死了。
但杨广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有任何怪罪,反而道:“看来之后朝廷召开科举,朕可以期待一下国子监的表现了。”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杨广第一次在外公开透露出科举的消息。
而中年男人听后,也是心中微微一动,对杨广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感官。
……
竹林郁郁葱葱,溪风吹来,颇有意境。
后院中,不仅有一座茅屋,更有一条湖泊,清澈可见。
杨广好奇的投去目光,他记得之前杨素的折子提过,伍建章在诛杀邱瑞的那一夜中,身受重伤,几乎濒死。
就是国子监的老祭酒派人送去了一条灵鱼到太医院,炼制成丹,这才将伍建章从鬼门关中救回来。
杨广听说那种灵鱼格外稀罕,不知道是不是就从这湖中钓起来……
“陛下对老朽的浑骨鱼有兴趣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在杨广身旁的中年男子闻言,投去目光,连忙拱手作揖。
“老师,陛下来了。”
下一刻
嗡!
清光一闪,老祭酒漫不经心的走来,瞥了眼中年男子,没好气道:“我还有眼睛,看得到,不用你说!”
说罢,老人这才将目光投去,定定看着杨广,不言不语。
他是国子监的老祭酒,德高望重,曾经得隋文帝杨坚特许,无论何时,见后世之君,皆可不拜。
杨广也没有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似乎是第一次见面的老人。
那一身洗的发白的陈旧儒衫,隐隐透露出一丝岁月和久远的气息,略显凌乱的花白头发,狂放不羁,浑身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很普通,没什么特别。
就像是杨广印象中,所有的儒生一样,仿佛真是一个普通人。
但杨广瞥了眼脑海中的运朝录,看着那一张极为惊人的面板,忍不住眯起眼睛。
这个老人……可比看上去还不简单!
“浑骨鱼稀少无比,在我大隋之中很少见,得知国子监后院这里有几条,我自然是好奇的。”杨广开口道。
“陛下的禁苑中就有不少,何必还惦记着老朽这池塘里的。”老祭酒摇了摇头。
闻言,杨广怔了下,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禁苑中的那些灵鱼,竟然就是浑骨鱼。
这可没人跟他说过。
只是,他记得禁苑中的灵鱼可有好几十条……不是说浑骨鱼极为稀少吗?
杨广不禁生出一丝怀疑。
“当年,先帝立国大隋,东海水族派人前来,与我大隋交好,想要共治东海,繁荣两族。”
老祭酒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杨广心中所想,解释道:“先帝答应了,于是东海水族此后每年,都会奉上一些东西。”
“其中,就有那东海灵鱼浑骨鱼。”
听到这话,杨广这才恍然明白,点了点头。
看来,他还是对自己……或者说对整个大隋缺少了解。
那一池浑骨鱼如此珍贵,可他却是完全当做了观赏鱼,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杨广看向身后一直跟着的陈公公,道:“让人送三十条浑骨鱼去太医院。”
既然知道了浑骨鱼的作用,而禁苑中又有几十条,杨广自然是要做些准备。
若是下一次再有大臣身受重伤濒死,这浑骨鱼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遵旨!”
陈公公躬身一拜,但却没有立刻离去,而是先抬头看了眼老祭酒,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他这才缓缓退出了后院。
“陛下倒是胆魄不小,竟然敢将曾经的生死仇敌,放在了自己的身边。”
老祭酒瞥了眼陈公公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一脸茫然的某人,悠悠道:“而且,还是以这种残缺之身的方式!”
话音落下。
杨广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老祭酒这是在说陈公公?
后者不就是一个内侍吗?
难道还有什么惊人的来历?
“陛下不会忘了吧?”
老祭酒眯起眼睛,盯着杨广,缓缓道:“当年,作为南陈的皇子,陈伙野可是作为统兵大将,在与大隋的交战中,出战了三十八次!”
“每一次,都被当时为晋王的陛下击溃!”
原来如此,难怪陈公公的修为不弱,执掌内卫后,更是没有出现过一处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