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春秋冷笑道:“你们是何人门下啊!莫挡着我的法驾,快快让开,不然妄送了性命!若是不让开,老夫也不难为你们,喝了我这杯销魂酒便是。”
他沉吟片刻,看见禁武堂仍然肃穆以待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好好,看来中原很久没有人知道,老夫的威风了。”一抬手,一道劲风,夹杂着剧毒就往几人身上打去。
当头的飞鱼骑士,伸手一抓,就在劲风中,抓出了一滩毒水,浑不在意的洒在地上,冒出兹兹的白烟,他忽然对丁春秋身后行了一礼,让开了身前的道路。
丁春秋惊疑不定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一让。”
丁春秋眼神一凝,猛然出手,双手一挥就抓起身旁的一位弟子,朝那声音砸去,可是还没等他落下,就看见了一道寒芒,流光乍起。
恍然间,他看见一点银芒钻到他胸口里,可是那速度太快,他看不清楚,只感觉心口一凉,一点热气散去,整个人都没有力气。有些无力的,摇摇晃晃的站在地上,脚下发软,即使那人从他身旁走过,他也没什么反应。
一众星宿派弟子,看见那人径直走到飞鱼骑士前面,被几人抱拳行礼,道:“参见都督!”迎上了少林寺去,而丁春秋还在那站着不动,不由得上前恭敬道:“老仙?”
那名弟子小心的拉了拉丁春秋的衣袖道:“老仙,就放他们上去吗?”
没等他问好,丁春秋就轰然倒下。
众人只看见,走在最后那个姑娘回头看了丁春秋一眼,娇声道:“都叫你让一让啦!”
第七十六章天罗葵花
星宿派的弟子,手足无措的看着瘫倒在地的丁春秋,他们心里,丁老怪就如同神魔一般可怕,如今看见眼前这幅景象,十成中倒是有九成不相信。剩下的一成里,又有九成认为,掌门在考验弟子的忠心。
但是,星宿派弟子中,还是有些胆子大的人物,他们的大师兄摘星子,偷偷使了一个眼色,一旁的出尘子会心的点点头。他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的走上去,轻轻唤了声:“师父?师父!”。
出尘子背上冷汗淋漓,拿出了从出娘胎里带来的所有的胆气,大着胆子拍了拍丁春秋的肩膀,他的手刚到肩膀上,整个人忽然僵硬住。
“大胆孽徒!”丁春秋的声音忽然传来。
“师父饶命!”“老仙饶命啊!”星宿派的一众弟子们吓得跪了一地,摘星子趴在地上,叩首不已,只把额头磕的头破血流,一群星宿派弟子,磕头如捣蒜一般,脸上鲜血淋漓的,丐帮弟子都能感觉到,他们脚下的地面居然开始微微震动起来。
“摘星子,你好大胆子,是你自己挖去你的眼睛,还是老仙我亲自动手?”阴测测的声音,传到摘星子的耳朵里,吓得他魂飞魄散。
“不敢劳烦老仙动手,不敢劳烦师父。”他回手直插自己左眼,鲜血淋漓而下,衬着他的面孔犹如恶鬼修罗一般,在场的人见他毫不犹豫的废掉自己的一只眼睛,这份狠厉让人手脚发寒,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的丁春秋,在众人眼里,又诡秘的三分。
“另一只也废掉!”阴测测的声音又道,摘星子剧痛之下,头脑更清醒了三分,居然从‘师父’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笑意,他从丁春秋的阴影里挣扎出来,才发现,丁春秋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还不快动手!”那个声音催促道,摘星子却猛地跳起来,双手一挥,毒风就挥倒一群丐帮弟子,伸手劈向藏在人群里一个身穿紫衣,古灵精怪的女孩,“阿紫,你找死!”摘星子状若疯狂,忍着左眼的剧痛,使出浑身歹毒的招数,就要让阿紫生不如死。
岂料有四个人忽然杀出来,挡在阿紫身前,另一个中年文士扶住阿紫,紧张道:“阿紫,快回来!”他右手连点,刚纯的一阳指力,破开摘星子的毒掌,拉着阿紫连退四步,来到人群里。
摘星子捂着掌心,朗朗跄跄的退到星宿派弟子中,挥手打开前来搀扶的人,踢死一个试图暗算他的弟子,他停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丁春秋的情况。
看见僵硬的站在丁春秋身前的出尘子,摘星子怒气横生,挥手打在出尘子的后心,岂料如击败革,轻易地把出尘子打飞三丈,摔在地上。暗紫色的鲜血,从出尘子灰白的七窍流出,显然早已死去多时了。
群雄齐齐惊骇,连退数十步,绕着丁春秋退开一个大圈子,就连阿紫的脸上,也阴晴不定,她原本已经确定丁春秋死了,可现在看见出尘子的惨状,心里又多了几分怀疑:那么可怕的老怪,真的死了吗?
“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摘星子口中喊出,众人骇然看见,摘星子装若疯狂的四处杀人,他七窍沾满鲜血,紫色的脓血从他口鼻渗出,武功比平时还厉害十倍,摩云子被他一抓,竟然挣脱不得。
星宿派弟子也不管往日的仇怨了,联起手来对付起这个大肆杀戮的‘大师兄’,可不过片刻,被摘星子抓住的,打伤的人,一并疯狂起来,转眼间,一个偌大的星宿派,杀成一团,所有人不管亲疏远近,见人便杀,不敢让别人靠近他们半分。
丐帮和群雄鸦雀无声,震惊的看着眼前杀成一片,血流成河的惨象,星宿派弟子无好人,每一个都是正派除之而后快的人物,但是这些正派弟子,仍然被眼前的惨象震住了。数百弟子,几个呼吸间,就死伤满地。
血肉围着丁春秋,环绕了一个大圈,眼前,已经没有了一个还清醒的星宿派弟子,只有数十个尸人在相互残杀。无声无息间,数十位身穿飞鱼服的骑士,出现在四周安静的看着,直到一声哨响,所有星宿派尸人,才像失去了动力一般,轰然倒下。
一位笑盈盈的禁武堂统领,走到丁春秋身前,掰开他的身子,从他胸口取下一枚燕尾镖,然后回身走向人群,他走一步,丐帮和群豪就退一步,远远地离着他三十丈有余。只见他笑道:“刚才童都统有令,前进一步者,杀无赦!”
“如今该死的人,已经无赦,都督已在厅堂,等候诸位。请便!”
他不管面色惨变的群雄,对着山上大喊道:
“和尚们,出来洗地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清晰的回响在众人的耳边,就连远在大雄宝殿之上的玄慈,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几位老和尚叹息一声,念了声佛号,闭目摇头。
山路上,身穿都统服装的少女笑盈盈的看着陈昂,娇声道:“都督,人家做的怎么样?合不合都督的心意啊?”
“你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就杀了你!童贯!”陈昂面色淡然,但是声音里,却有种不容拒绝的肃然,童贯相信,陈昂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她正了正神色,恭敬道:“不是属下做作,而是《葵花宝典》功力渐深,让属下领会到了一层天人生化,阴阳律动的妙处。真是觉得往日里活的辛苦,全让,什么权势啊!地位啊!迷了心窍,惑了神智。”
“直到大人传授神功,属下才知道,人世间竟然还有这等活法,这污浊红尘中,竟然还有这等滋味,属下顿时觉得,往日里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竟然如此的可笑,天人妙相,作乐无穷,才是这世间真正有意义的事。”
童贯一颦一笑,真和二八少女无异,透出一股妩媚的风情来,周围的龙骧卫正视前方,目不转睛,仿佛有大敌当前一般。
“《葵花宝典》,能练到你这种境界,真是令我都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你最多练到由阴转阳,复生男体的境界,或者是更下一层的男生女相,阴阳莫辨的境界。岂料,你竟然真的把自己练成了女人。”
陈昂叹息道:“葵花宝典,是极阳的武学,你能练成阳极生阴,已经是不凡了,没想到你还能更上一层,领悟到了阴阳相济,天人化生的一丝妙用。非男非女,非阴非阳,非肉体凡胎,非凡夫俗子,而是凭空化生的天人,极乐无穷。”
童贯娇笑道:“都督又不是肉眼凡胎,看不穿我的皮相,男相女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相,都督已然觉悟,为何还要把这些外相放在心上呢?”
“我既然已经觉悟,为何要把觉悟放在心上?放下的东西,我想捡起来,就捡起来。”陈昂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却令童贯通体生寒,连忙低下头去,“知道了,都督。”
“你刚刚出手,太过酷烈。不留余地的武功,只是杀戮的兵器,不能成为你攀登天人之道的依仗,你本有奇思,可惜渐入极端,生死符你看不上眼里,可你这门仿照生死符的武功,也未必精妙到那里去。”陈昂叹息道。
“阴阳二气凝于寒冰,灵鹫宫倒是给了我好大的惊喜呢!”童贯心愧道:“那西夏太妃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助力,要不是生死关头,两人还在勾心斗角,我未必能拿下她们。”
“灵鹫宫上的武学藏书,都督尽数看过,想必也知道,我练了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才极阳生阴,脱离了都督所创的《葵花宝典》的藩篱。本来想要自创一门功夫,思量想去,却不离《葵花宝典》左右,这才发现,都督虽然未尽全功,却留下了更进一步的影子。”
“我的天人大道,终究还是在都督的影子里啊!”童贯深深的看了陈昂一眼,叹息道:“这门武学,威力尚可,但是要触及大道,还远远不到火候,比起《葵花宝典》,只是玩物而已。”
“生死符以阴阳二气,触及人体穴位,只是一般的巧思。你却能借鉴我的《金匮要略》,‘宇宙大人体,人体小宇宙’的天人合一思想,以诸般杂气,为生死符引。”陈昂点头道:
“阴六阳九,诸气万种,我梳理于阴阳,你却归类于万象,创造出诸多异种真气,以异种真气为药,调和以为毒,气毒虽然脱胎于我的病真气,但是其中领悟,却未必在我之下。丁春秋,不过小道毒师,你用气毒来杀死他,太过抬举他了!”
陈昂看着山脚,道:“凡是气毒,以气为载体,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寄生在内力之中,余者稍有感应则内毒生,你以星宿派的内力为毒基,倒是不虞伤到别人,一传二二传三之下,杀死星宿派满门,都易如反掌。”
“格杀勿论嘛!”童贯笑道。
“若是用这等武学,来专研杀人,真是太可惜了!”陈昂摇头,“武学不是用来杀人的,专精杀人的武学,达摩没有创出来,逍遥子没有,我也没有。你若能以异种真气,酿出长生之酒,岂不胜过创造一门杀戮千万的武学,毒药!”
童贯愣了愣,忽然笑的像春天的桃花一样,“都督说的对,我是走入歧途了,这天下间,我杀得了的,不用那气毒也能杀,杀不了的……”她瞟了陈昂一眼,继续道:“就算有千万气毒,也无济于事,这果然是一门废物武功。”
“只可惜了,我这门武功,官家的暗部多有修习,虽然时日尚浅,我也不准备传他们更厉害的用法,但终究是个隐患。我可不想,这全天下都是修习杀人武学的疯子,让堂皇正道衰落。”
“这门武功,就叫《天罗诡道》吧!我会补全它缺失的部分,作为江湖万花丛中的一支,与群芳争艳,也是一件好事。”陈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