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那根黑针,刘正风发现,这正是自己的知交好友曲洋的成名暗器,‘黑血神针’,施放时一丛黑针如雨般撒出,中者必死,是日月神教中有名的恶毒暗器。
只是这根飞针,并不是以曲洋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出,而是纯以手劲,钉入实木当中,一个三寸的牛毛细针,只余一毫的针尾露在外面。刘正风一掌拍在细针旁边,掌劲一吐,飞针就倒射出来,但已经断成两截。
刘正风倒吸一口凉气,这黑血神针细如牛毛,直径不过微毫,放在手上不仔细瞧,都发现不了,平常微微一用力,纤细的飞针就会扭曲断裂。即使以曲洋之能,精修数十年,也难以在它上面用力,只能用内力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一大丛,在针上施以剧毒,才能保证威力。
如今这枚黑血神针,细弱之处和曲洋所用的别无二致,但竟然能以牛毛小针,没入实木之中而不损分毫,这份手法,已经远远超过了曲洋,难怪上面竟然没有任何毒素。
刘正风裹好黑血神针,小心的放在怀里,顺着针射来的方向而去,不过是数息的功夫,就走到一处竹林下边。看到一位锦衣华服,玉环束发,剑眉星目的弱冠青年男子,端坐在竹林下,他身旁那位十二三岁的娇俏少女看到刘正风,惊喜的叫了出来。
“刘爷爷!”
见着这一幕,刘正风悚然大惊道:“赛神医,不知你为何要引我到这儿?又为何带着我家侄女?”手上却偷偷地扣下一柄游丝长剑,暗暗警惕。
那天陈昂离得远远地,一镖射死木高峰的时候,他可就在不远处,就是刚才的那道黑血神针,刘正风自衬也未必能接下,今日陈昂来意不明,不由得他不警惕。
陈昂看到他这幅紧张的样子,心里有数,当即站起身来,朝他拱拱手道:“这个小姑娘可不是我硬要带她过来的,而是她粘着我,非要跟着我过来不可。我也觉得她缠人的很,刘先生要是和她家人熟识,我就把她托付给刘先生了!”
一旁的曲非烟听到他说她缠人,很不满的冷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刘正风见到曲非烟这幅样子,也放下心来,他和曲洋交往之事,犯了两家的大忌,传出去了,不光五岳剑派饶不了他,就连日月神教也要追杀他们,故而两人来往之间极为隐秘,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凭两人这种过命的交情,要是曲洋的孙女被拿捏在敌人手里,他也只有拼了这条老命,舍身救她出来。
“今日正是刘某金盆洗手的大喜日子,赛神医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喝一杯?”刘正风脸上堆着和煦的笑容,抱拳道。
“今日只怕不是你大喜的日子,而是全家丧命的大凶之时。”陈昂摇摇头道:“你见了这黑血神针,竟然还抱着侥幸心理,真以为你和曲洋的事情无人知道吗?”
刘正风心里一顿,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冷冷道:“神医这话,可教我稀里糊涂了!”
“别慌,把袖里的软剑藏好了,我们是友非敌!”陈昂笑道,摊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武器,“刘先生知不知道,就在这衡山城内,嵩山十三太保中的丁勉、陆柏、费彬,带着五岳剑派的盟主令旗藏了起来,你说他们来这里,有何要事呢?”
“盟主令旗?”刘正风沉吟道:“左盟主德高望重,他派盟主令旗来此,必有要事!”
陈昂笑了笑,看了他一眼,直接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左冷禅图谋五岳合一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不满足于坐这个五岳盟主的位置,你刘正风是衡山的顶梁支柱,说他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有了这个名正言顺的把柄,明年的今天,只怕是你全家的忌日!”
他这话说得及不客气,听的刘正风是怒火中烧,此时左冷禅的野心尚未表现的像后面那么明显,江湖上,五岳剑派里,他依然是别人眼里那个秉公执法的铁面盟主,可以说正是刘正风全家之死,才让五岳剑派表现的离心离德,让左冷禅威名渐冷。
刘正风骤然听闻,自然是不肯相信,但他毕竟是衡山派的当家之人,数十年的老江湖,冷静下来一想,联系这些年嵩山的种种作为,不觉间冷汗湿透了背脊。
曲非烟这时也上来浇上一瓢冷水:“我爷爷也听说了这事,才带我匆匆跑来这里,刘爷爷,他可没有骗你,嵩山派确实要对你不利。”
刘正风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分外的挣扎,他本不愿相信陈昂的话,但每当他要拂袖而走之时,心里又极为不安,如此三番五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时已经有刘府弟子上来禀报:“师傅,朝廷天使到了,正要请您出去接旨!”
“嵩山派的人来了吗?”刘正风回头问他。
那弟子一愣,抱拳恭敬道:“没见着嵩山派的师兄!”
就在这时,一声嗤笑蓦地响起,正是出自陈昂之口,只见他手里寒光一闪,还未等刘正风反应过来,眼里就失去了寒光的影子,数十丈开外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突然从墙上翻下,“啪!”的一声,趴在了地上,一道血流从他胸口四下蔓延,眼见是不活了。
那名禀报的弟子骇的跳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陈昂。
刘正风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快步上前拉下那人的蒙面巾,看到那人的面孔,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上前对着陈昂抱拳道:“有曲老哥做保,我信得过你。且待刘某去安置家眷,回来便请兄台上座!今日之后,兄台若有所遣,刘某必粉身相报。”说完,连衣服都不换,就匆匆下去了。
曲非烟好奇的看了黑衣人一眼,又惊又佩的看着陈昂,能在数十丈外,一镖射中潜伏的高手,不说这眼力,光光暗器上的功夫,就比她强了不知多少,比起她爷爷也不远了。放眼江湖,弱冠之年能有这本事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她到是不曾见过陈昂一镖杀死木高峰的那一幕,不然这次就不会这点小事而大惊小怪了。
“我们先走吧!”陈昂朝她一笑,也不管曲非烟羞红耳朵的样子,径直往刘府中走去,曲非烟闷闷的朝地上踢了一脚,看到陈昂走远了,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刘府中高朋满座,熙熙攘攘,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看到陈昂进来,定逸师太和岳不群都是惊了一惊,暗道:他怎么也来了?余沧海更是不堪,看到陈昂走过来,竟然把脑袋拧到一边,假装没有看见。
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但却表现的十分喜欢交朋友,他对陈昂不熟悉,便上前打招呼,想要探听一下他的来历,这时,有些被陈昂医治过的江湖中人,已经纷纷迎上去,恭敬的和他打着招呼,一时间,陈昂看上去棘手可热,顺利的融入了人群里。
看着陈昂含笑和大家打招呼,一些不明所以的江湖中人好奇的探听到:“这位又是什么来路,人面如此之广?就连华山派岳先生都来和他打招呼!”
旁边知情的人就告诉他:“这是赛华佗,赛神医,王老英雄的毒疮,便是他给治好的,据说有剖腹开膛,刮骨疗毒的华佗之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
定逸师太听到旁边的人这样说,不禁面皮一抖,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失了淡定,她看向陈昂逢人就能打个招呼的样子,嘴角一阵抽动,引得旁边的徒弟疑惑的看过来。
“没什么!只是见鬼了而已!”定逸师太挥挥手道。
陈昂一屁股坐在林平之的旁边,惊得余沧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不晓得这两人什么时候走到一块去了?但大庭广众之下,只能阴测测看了两人一眼。
这时,刘正风已经从**钻了出来,陈昂看到他身边并无一人,就知道他已经把前来颁发圣旨的官员安抚了下去,刘正风又不傻,知道今天嵩山派不安好意,江湖又普遍讨厌朝廷鹰犬,自然不会在现在接旨,得罪了堂上的一群江湖中人。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今日里高朋满座,来的人都是给刘某面子,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某年事已高,身残力缺,却难在管着这江湖的恩恩怨怨了。”
他顿了顿,扫视了群雄一眼,慨然道:“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不再管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
众人听他慷慨而言,纷纷向刘正风道贺,恭维他“福寿全归。急流勇退”,只有定逸师太叹息道:“刘贤弟,你这又……哎!”
刘正风朝众人拱了拱手,推拒了定逸师太的一番好意,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大厅中人声熙攘,都在为他祝贺。
这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第十章大嵩阳手
在场的众人无不大皱眉头,觉得这人语气好生无礼,视这里千余位英雄好汉若无物,当真丝毫不给刘正风面子,回头看过去,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
打头的一位大概四十来岁上下,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有见识广的已然认得,这是嵩山派大嵩阳手费彬,他身后的两人来头更大,是排名还在其上的托塔手丁勉和仙鹤手陆柏,嵩山十三太保,竟然来了当头的三位,真是给了刘正风好大的面子。
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但刘正风却早已知道了他们的来意,他扶着身旁的桌椅,淡淡道:“原来是嵩山派左盟主令旗到了!三位师弟,只是不知道嵩山派来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齐现身罢!”
他这口气极为不善,让在场群雄无不大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或是刘正风和嵩山派有什么过节,竟然当场就闹出来了,定逸师太颤声道:“刘贤弟,这是什么情况,有什么事还请慢慢坐下来谈,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刘正风脸色郑重,好言对定逸师太说道:“师太,不是我刘正风杵逆,而是他左老贼欺人太甚,不但干涉我们其他四派内政,还预谋绑架刘某的家眷!来人,把那几个宵小给我带上来!”
只听他一声令下,四周的刘门子弟从内堂涌了出来,个个提刀挎剑,对着嵩山众人戒备,十几位身穿黄衫的嵩山弟子,被牛筋大绳捆着,肩上驾着刀剑,整齐地被刘门弟子押着,跪成一排。
在场的众人看了无不大惊失色,几个没有蒙面的,都是嵩山上常走动的弟子,许多人都认得,定逸师太忍不住出声道:“费彬,左盟主这是什么意思?要拿刘贤弟的家人威胁他,我第一个不答应!”费彬显然更是吃惊,他赶紧开口喝道:“刘正风,你敢!嵩山弟子何在?”
他话音刚落,就猛听得大堂里前后左右,数十人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在!”几十人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从各地传来,只见十几个身穿黄衫的嵩山派弟子从后面冲了出来。大厅中也站起数十人,各色打扮都有,和刘门弟子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