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陛下竟然说老夫德行不亏,老夫大好头颅在此,陛下可敢取之?”杨士奇狂怒道。
朱祁镇根本不答理杨士奇,也不与杨士奇争辩,只是在那里仔仔细细地擦着枪,视眼前杨士奇如无物,朱祁镇如此无视的态度,更加让杨士奇大怒,愤怒的杨士奇丧失了理智,破口大骂道:“昏君!奸佞当道,国将不国,老夫便以吾之血,让世人看清昏君的真面目!”
杨士奇说完,一头撞向柱子。
在杨士奇即将撞向柱子的瞬间,一道身形鬼魅的身影飘过,一把将杨士奇拉倒在地,使其不能撞柱。
“哈哈哈哈!”杨士奇仰天长笑,在心底认为是自己胜利了,是自己再一次逼迫皇帝而胜了,皇帝根本不敢让自己以如此方式自裁,今日之后,杨士奇怒斥昏君的故事将广为流传,自己的清名在得到保障的同时还更上一层楼,杨士奇怎能不笑?
“笑够了吗?!”朱祁镇冷眼说道。
“朕虽九五至尊,但行事皆按《大明律》行事,朕处置家奴可曾违背《大明律》?邢部尚书何在?”
“臣邢部尚书陆瑜在。”人群中的邢部尚书站了出来。
“朕如此处置家奴,可犯《大明律》?”朱祁镇冷声问道。
“不犯!”邢部尚书陆瑜答道。别说皇帝处置六个太监,就是处置六十个、六百个也不犯《大明律》,因为上面压根就没有这方法的律令。
“内阁首席大学士杨士奇如此威逼朕,可犯《大明律》?”
“不曾。”邢部尚书陆瑜沉默了半天,最终开口说道。
“不曾?如此威逼朕,就差骑在朕的脖子上拉屎了还无罪?不用等到明天,恐怕今日散朝之后,就会有杨大人怒斥昏君的戏码传播开来,传遍大明,届时,杨大人的清明可是名传世间啊,拿朕的颜面、踩着朕的脸来当作自身名声进阶之阶,还无罪?!”朱祁镇冷声说道。
朱祁镇再次掀了桌子,直接将文人那一套龌龊的心思摆在了明面上。
“确实无罪!内阁首府大学士有劝谏陛下之责。”邢部尚书陆瑜咬着强硬地说道,死活不说杨士奇也罢。
“也罢,人人都说官官相护,朕本以为是民间谣传,没想到真真在朕的眼前上演了一番,锦衣卫何在?”
“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在!”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立刻走进金銮殿。
杨士奇见朱祁镇动用了锦衣卫,不惊反喜,更加证明自己胜了,这是皇帝理屈词穷的表现,虽然会受些皮肉之苦,但这些皮肉之苦比起自己的声名远扬根本不算什么,相信自己只是进北镇抚司的诏狱走个过场,文武百官的施压即使皇帝也撑不住,更何况还有站在自己一方的太皇太后。
但是杨士奇等文武百官想像中朱祁镇大怒的情形没有出现,也没有“拖出去杖毙或者下狱”的话。
只见朱祁镇慢条斯理地问道:“北镇抚司彻察内阁首席大学士杨士奇违法乱纪之事可有结果?”
杨士奇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明白朱祁镇怎么会有如此操作,但杨士奇丝毫不怕,他杨士奇坐得正、行得直,没有做任何违背《大明律》之事,根本不怕朱祁镇如此操作,怕就怕锦衣卫为搬倒自己而不择手段,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是这意思。
但是朱祁镇的操作再次刷新了杨士奇的认知。
只见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一脸正气地说道:“经我北镇抚司仔细察探,内阁首席大学士杨士奇无任何违法乱纪之事,且杨大人一心为国、两袖清风、爱民廉洁、处世大雅有为,与同僚相处融融、通晓大体、慧眼识珠,曾不拘一格地举荐国家栋梁之才,颇有古之君子之风,实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虽不能肩比孔圣,但也相差不远……”
朱祁镇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果真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 釜底抽薪
“果真如此!杨大人之事不但我北镇抚司详细勘察,南镇抚司同样细致勘察,确定无疑!”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掷地有声地答道。
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的极力吹捧,让杨士奇瞬间在心底乐开了花,身为文官之首,杨士奇行事极其谨慎,根本不会让人捉住把柄,而且他也没必要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除非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除非诬陷,但很明显,这次锦衣卫是在秉公办事。
但接下来的话,让杨士奇的心凉了半截。
“杨学士洁身自好、高风亮节,但其子杨稷即横行乡里,残暴不仁,自宣德七年至宣德十年间,杨稷为非作歹行事百余起,所害之人达几千人,因杨稷之恶而被逼死者数不胜数?”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不紧不慢地说道。
“可有实证?”朱祁镇的脸色依然没有半丝起伏,平静地问道。
“人证、物证齐全,整个江西泰和百姓皆可作证。不仅仅是杨大人之子杨稷,杨大人的宗族更加卑鄙下作,为了利益不择书少,实在想不出用何种语言来形容,用罄竹难书都难以形容其卑劣行为!江西泰和只知有杨氏宗族而不知有陛下!”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高举证据,大声说道。
文武百官再次一片哗然,同时深感朱祁镇手腕之高超。确实,你能保证你自己冰清玉洁、高风亮节,不做犯法之事,但是你得保证你的子嗣、你的宗族不做违法乱纪之事吗?不可能的,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
自己的宗族指不定打着自己的旗号到处敛财,兼并土地呢,以往自己将好处落到实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但没想到这小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兵行险招,从自己子嗣、宗族方面下手。
金英立刻将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高举的证据接了过来,并递给朱祁镇,朱祁镇大致翻了翻,知道锦衣卫根本没有诬陷杨稷,这些都是事实。
“来人!”朱祁镇沉声喝道。
立刻有三十名锦衣卫走向殿中,不过这三十名锦衣卫并没有带绣春刀,而是三人一组,两人抬着方形的器物,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油墨,而另一个则抱着一摞厚厚的白纸。
这是杨信拿出来的手动式油墨印刷机,黑能印黑色的,八十年代的村镇小学,都是用这种手动式的油墨印刷机来印卷子。
“印!”朱祁镇一声令下。
锦衣卫将菲林胶片早已经刻好,固定好版,刷上油墨,装上纸张就可以印。
三人合作,两人负责印,一人负责接,橡皮滚一转,就有一张纸印好,负责接纸的锦衣卫立刻将印好的纸拿下,然后剩下的两人立刻再接着印,如此反复循环,十台机器一起开动。
就在文武大臣目瞪口呆之际,就这么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上百张纸就已经印好。
“锦衣卫何在?”朱祁镇一声怒喝,其喝声如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北镇抚司指挥使刘勉在!”
“将内阁首席大学士杨士奇之子杨稷及其杨氏一族的累累罪恶,发放全国,上至州府、下至乡镇,不可有一丝遗漏,每个村镇均安排识字之人解读,务必使我大明子民均知其罪,江西泰和刻碑之传,载入州志、府志、县志,警示后人!”
这才是朱祁镇的杀手锏,一切铺垫只为此时!
你杨士奇是传奇名相,好,那我就扬你之名,但你的儿子以及你的宗族,哼,不好意思,朕就让你的儿子、你的宗族身败名裂,不但身败名裂,还要让你的儿子以及你的宗族遗臭万年。
“陛下不可!”杨士奇大惊,惊极至恐。杨士奇瞪大了双眼,脸色煞白,浑身吓得直哆嗦,双眼恐惧至极地看着龙椅上微笑的朱祁镇,仿佛是巨龙的微笑,“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杨士奇肝胆皆裂,软软地倒地,哀嚎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
朱祁镇这一招打蛇打在了七寸上,打在了文官的死穴上,以往文人掌握着笔杆子,掌握着民间舆论,但一个小小的油墨印刷机,外加遍布全国的锦衣卫就能破坏这一切,以后文人再想靠笔杆子掌握民间舆论,扼住舆论的口舌,门都没有,想也不想要。
报纸,就是对付文人的大杀器!你也成立报社?真当锦衣卫的绣春刀不利吗?
“想死?没那么容易!”朱祁镇信步走下龙椅,来至杨士奇的身边,右手搭在杨士奇的后背。
杨士奇肝胆皆裂,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被吓破裂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还要遗臭万年,以文人风骨标榜自身的杨士奇怎么受得了?
但是随着朱祁镇这一股代表着生命的绿色查克拉渡了过去,杨士奇的肝胆尽皆修复,煞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成健康的红色……
“陛下不可啊,陛下不可啊!”杨士奇死死地抱住朱祁镇的小腿,痛哭道。
朱祁镇根本就不理会,小腿一抖,摆脱杨士奇的纠缠,回到龙椅上说道:“朕公私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功当赏,有罪当罚!